軍情又一次到了朝堂,安利軍全境陷落,滑州告急,衛州求援信件如同雪片一樣。
趙桓在龍椅之上坐立難安,看着滿朝文武個個交頭接耳,個個唉聲嘆氣。
趙桓便是坐也坐不安穩了,站在龍椅頭前來回踱步。
在這個時刻,能出來穩定大局的,便也只有李邦彥了,便聽李邦彥開口大喊:“諸位,諸位,靜一靜,先靜一靜!”
此時朝堂之上方纔慢慢安靜下來。
李邦彥往前走得幾步,走到所有人頭前,看了看上面的趙桓,看了看後面的羣臣,開口說道:“陛下,反賊鄭智起大軍南下,必然是有篡奪之野心。反賊離東京雖然不過三百里的路途,但是陛下也不必過於憂心。東京城牆高大,人口衆多,更有幾道城牆用以防守。劉延慶已然就在進京的路上,劉延慶麾下,也有一兩萬百戰精兵。東京城內,也有五六萬的新軍。仗着城牆堅守,鄭智想要入東京城,乃是癡人說夢。此番我等不比憂心與城池安危,乃是要想辦法趁着這個機會把那鄭智一網打盡,如此纔是一勞永逸之法。”
不管李邦彥內心是不是真與自己的話語一樣堅定,但是李邦彥也只得開口說出這麼一番話語。
殿內衆人聞言,多是互相觀瞧,面色上的擔憂依舊。
趙桓聞言,開口便問:“李卿說得。。。。在理。不知李卿有何妙計將反賊一網打盡?”
趙桓也還沒有到正是手足無措的地步,卻是內心裡也是擔憂更多,話語也少了幾分底氣。
李邦彥硬着頭皮,又往前走得幾步,一直走到高臺的階梯之下,開口說道:“陛下,鄭智攻城,必然陷入苦戰。若是鄭智苦戰無果,便是退兵。要想將反賊一網打盡,必然要調人馬前來支援,截斷鄭智退路。所以陛下當早下聖旨,通傳天下,招天下兵馬進京勤王。而今局勢緊急,淮西之兵,也當召來京畿,如此方能讓鄭智無路可逃。”
說道這裡,李邦彥回頭看了看文武衆臣,更有眼神示意了一下耿南仲。
耿南仲便也連忙上前來道:“陛下,李相所言甚是。淮西之賊,相比與鄭智,不過疥癬之患。折可求四萬兵馬在淮西,淮南也還有兩萬兵馬圍堵。此番當把折可求調入京畿圍堵鄭智。淮南之兵可堅守城池,防止王慶之輩東進坐大。只要剿滅了鄭智,回軍再剿王慶,當也不在話下。”
趙桓聽得李邦彥與耿南仲二人話語,聽得這裡也有援軍,那裡也有援軍,沉重的心情立馬鬆弛不少,開口說道:“京中有三四萬的禁軍,還有五萬新兵。劉延慶帶一兩萬大軍來援,折可求麾下也有四萬大軍。如此便有十五萬大軍聚於東京。便與鄭智決戰,一戰剿滅此賊。朕之大宋,八千里江山,萬萬之民,豈能容得一個小小的反賊得寸進尺!”
趙桓似乎當真有幾分信心,年輕人,也有年輕人的朝氣。聽得這麼多兵馬,已然有一種不服就是乾的氣勢。
李邦彥聽得趙桓話語,點了點頭,也鬆了一口大氣。便是李邦彥心中所想,生怕這趙桓與趙佶一樣,開口便是南下燒香祈福。
好在趙桓還有一點帝王的膽略。歷史之中,金兵還未到達東京之時,趙桓也是這一番稍顯自大與無知的膽略,便也沒走。纔有兩個皇帝被金人捉去的慘劇。至於細節,兩個皇帝相繼被騙出去談判,就顯出了這個年輕皇帝的膽略有些可笑了。
“陛下聖明!臣這便擬出勤王的檄文,號召天下萬萬之民進京勤王。”李邦彥此時當真有幾分鞠躬盡瘁的味道,便是也要保住了大宋天下,也是保住李邦彥纔剛剛得到的一身權柄。
滑州城下,鄭智第一次大軍南下的時候,這裡不過是一座空城一般,十幾萬東京禁軍四處逃散。而今這滑州城,卻是有了幾千駐軍,重新建立了城防。
城頭之上,也多是東京之兵,逃散聚攏之後,再到滑州駐防。這件事情還是蔡京做的,包括衛州,封丘的駐防。皆是當初蔡京安排的,而今蔡京已死。倒是給這東京留下了幾座屏障。滑州城內的守將,乃是曹,名定。曹定也是大宋朝世代軍將之後,祖上曹彬,乃是隨太祖趙匡胤征戰沙場的名將,打過契丹,打過北漢,滅國後蜀,立下無數戰功。
待得曹定這一輩,雖然也沒落了,但是曹定自己卻也練了一些武藝,養了一幫親信。親信雖然不多,在大陣之中面對無盡的馬蹄束手無策。此時在這城頭之上,曹定倒是有幾分勇武的氣勢。
魯達於滑州城下,兩萬鐵甲,面對滑州城牆,便是一陣猛攻。奈何這些滄州鐵甲,當真還沒有打過真正的攻城之戰,便是黎陽城,攻得也是簡單,幾番羽箭,蜂擁而上,便破開了城池。
此時城頭上的曹定,仗着一些親信,守城還有幾分架勢。如此便也讓這些沒有真正打過攻堅戰的滄州鐵甲有些措手不及,顯得有些慌亂。一陣而下,這城池竟然還沒有被打破。
攻城之法,只要一陣不達,便會開始顯出一些畏縮,便也沒有了前仆後繼的局面,再攻下去也就不會奏效。
魯達只得鳴金,在城頭之下大怒不止,罵罵咧咧,罵得片刻之後,魯達抄起寶刀,開口道:“朱武,你在將臺督陣,灑家親自上!”
朱武聞言大驚,連忙去拉魯達,口中說道:“大將軍,不可犯險,攻城不比陣前對戰,武藝再高也怕有個閃失。若是大將軍有個閃失,陣腳必亂。”
“灑家跟閻王不知攻了多少城池,這也不是好好的嗎?再攻一城算得了什麼。你便在此處督陣,灑家頭前去了。把那蓋毅喚來,便讓他跟在灑家身邊,要死也讓他先死。”魯達哪裡聽得進朱武的話語。
“末將在此!定當先死!”蓋毅就在不遠,聽得魯達話語,不顧滿臉的血跡,便是單膝跪地,以表赴死之心。
要說蓋毅,當真也是冤枉。魯達把許多氣都灑在蓋毅身上,蓋毅卻是沒有絲毫辯解,可見蓋毅這人的性格,西北當真也多出這個熱血單純漢子。興許蓋毅自己心中也多有自責,見得身邊兄弟都死在城內,唯有蓋毅與一騎逃出,大概也過不了自責這一關。
當時的蓋毅,沒有想太多,只想衝出城去,帶人往北。蓋毅的命,是用十幾條命換來的,回頭去想,再聽魯達一番呵斥,自責更甚。
朱武見得魯達就要往陣前去的架勢,連忙拉住魯達又道:“此番方纔一陣,大將軍不妨等到明日再聚兵攻城,再試幾番。如果實在不行,再作他想。大將軍再上陣也不遲。大戰既起,攻堅總也不在一日兩日,想來燕王殿下也不想大將軍在這滑州城就以身犯險。大將軍稍安勿躁。”
便是蓋毅聞言,也連忙接話道:“大將軍,朱軍師此言在理,末將先死,若是末將死而不得。大將軍再上陣。”
魯達聽得兩人話語,看了看遠方慢慢重新整隊的士卒,又看了看天色不早,憤憤說道:“埋鍋造飯,明日再攻!另叫人回頭去催促,幾門炮這麼久都運不上來,那祝龍的族弟是做什麼吃的,可是想人頭落地不成。”
朱武聞言連連點頭,只道一句派人去催促了。這些事情顯然也不需魯達吩咐,朱武自然做得好。祝龍的族弟,顯然就是魯達麾下的輜重指揮使。
河間府中,鄭智把所有公文處理完畢,與吳用、种師中幾人落座。
閒談了一番大軍開拔的準備之事,隨後鄭智方纔皺起眉頭說道:“學究,魯達此時必然是怒不可遏,如此領兵,似有不妥啊。。。”
鄭智語氣有些無奈,讓魯達鎮守大名府,便是要魯達殺伐果斷,遇事能快速有效處理,比如邢州之事,人頭滾滾之後,效果當着不差。
但是魯達若是當作一軍之帥,顯然也是有明顯的性格缺陷的。鄭智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卻是直到此時方纔說出來。
吳用聞言說道:“殿下所擔憂的,學生也想過。好在朱武在側,想來也會幫魯將軍多一些謀劃。”
卻是种師中也開了口:“魯達這廝,衝鋒陷陣不在話下,領兵爲帥尚且少了一些火候,以他的性格,若是憤怒之下,朱武怕是難以勸解。此事當作一番打算。”
鄭智聞言,又嘆了一口氣:“某便先南下吧,且去追魯達。戰略大局之事,容不得魯達意氣用事。河間之事,便有勞種相公與學究了,速速把人馬集合好,輜重備好,早日開拔。”
吳用聞言有些猶豫,大概是覺得沒有必要。卻是欲言又止。
种師中點了點頭接道:“不若如此,王爺留在河間統籌大局。某快馬去追魯達。”
鄭智頭前是覺得魯達受不得旁人管轄,便只想着自己去追魯達。此時种師中一語,倒是點醒了鄭智,种師中自然是可以讓魯達聽話的。鄭智面露喜色,開口說道:“好好,此法甚好,有勞種相公速速南下到前線去,魯達性急,種相公去正好。”
种師中聞言,也不多說,起身拱手,辭別幾語,便去追魯達。
萬事都要有個周全的準備。天下之大,總有幾個能人,就如婺州王稟。鄭智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一個南方婺州人,卻是這麼能打,已然出乎了鄭智的預料。
此番要真正與大宋朝開戰,豈能不防着這些。魯達猛衝猛打,甚至許多時候連輜重都不多考慮,便也難以讓人安心。
此番魯達氣急之下,點兵就南下要打東京,便是問也沒有問一句。鄭智心中雖然並無怪罪,卻是也讓鄭智更多了一些擔憂。
大金國,一隊快馬從古北關口飛奔往北去。不得三日就到了金國的中京大定府。
已經是殘燭之末的完顏阿骨打便接到了一封書信。
書信上並無多少信息,牀榻上斜躺着的完顏阿骨打片刻就看完了,便把書信遞給一旁牀榻上坐着的完顏吳乞買。
兄弟二人從父輩那裡接過女真完顏部落,當時的完顏部落已經就是生女真中比較大的部落了,也是五個比較大的部族融合而來。
兄弟二人兢兢業業,同心協力,一往無前,方纔有了女真的今日。阿骨打對於這個弟弟的信任,完全沒有一點私心,兄弟二人的感情,更是好得不能再好。這也是阿骨打會把帝位傳給這個弟弟的原因。
完顏吳乞買更是投桃報李,死後又把這個皇位傳給了阿骨打的嫡長孫。
這兄弟二人,與宋朝的太祖太祖趙匡胤、趙匡義兄弟二人,在情況上何其相似。但是在處理這個皇帝位子上,卻又是截然不同。宋朝的第二個皇帝趙匡義,甚至在民間野史上還揹負了一個殺害兄長的罪名。便也更不存在把皇位再換回去的事情了。
完顏吳乞買看完書信,擡頭又看了看自己這個病入膏肓的哥哥,眼神中皆是疑問之意。
完顏阿骨打搖了搖頭道:“四弟,你卻是沒有看懂啊。”
完顏吳乞買聞言問道:“大哥,這有什麼懂不懂的。鄭智在古北關口增兵,還多是鐵甲兵。顯然就是防備我大金。鄭智防備之心早有,也不是今日纔有的。”
完顏阿骨打正要出言,卻是連連咳嗽幾聲。
完顏吳乞買連忙起身去拿布巾遞了上去,又去拍打阿骨打的後背,另外一隻手還往案几之上去取水。
便當阿骨打咳嗽止住,布巾之上已然有了一些血跡。
完顏吳乞買一臉不忍正要出言,卻是被阿骨打擡手止住了。便看阿骨打喝了一口水,然後說道:“女真與鄭智早就大戰了一場,爲何鄭智早不增兵晚不增兵,非要此時增兵古北關口?”
完顏吳乞買聞言,想了片刻,面色一震,開口答道:“莫不是那鄭智在別的地方起了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