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奈何爲賊

盧俊義見得頭前一個進門之人,滿臉是笑,連忙拱手答道:“一切都好,兄弟別來無恙啊!”

此時一個少年從門外幾步飛奔進來,直奔到盧俊義面前,開口笑道:“主人,我回來了。”

盧俊義看着少年,也是極爲開心,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道:“小乙,你長大了,是個男兒好漢!”

燕青當真變化極大,原來一個偏偏少年郎,如今已然也是一個輪廓分明、眼神中皆是精光閃爍的漢子。便是面目的膚色也黝黑了不少。

卻是在座還有幾十党項漢子,看得進來之人,個個面色一變,頭顱也地下了幾分。這段時間無憂無慮的生活似乎抹平了許多創傷,卻是這些創傷與內心的黑暗還在深處隱藏。當見到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終究還是難以逾越。

“鄭兄弟來得正是時候,我今天剛獵了些山珍美味,快快入席。”盧俊義與燕青短暫相逢聊得一句,趕緊上前來招呼起鄭智。

鄭智隨着盧俊義往頭前首座走去,自然也是看到了一旁的吳用。吳用看得鄭智進來,內心狂跳不止,似乎有些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比之前在滄州的時候更加濃烈,使得吳用站在一邊都不敢亂動。

鄭智用眼神看得一眼吳用,走到首座坐下,開口道:“學究何不過來同坐?”

學究叫的是誰?吳用自然清楚,卻是有些猶豫。

反倒是盧俊義左右看了看,明白過來,問道:“兄弟可是認識這位先生?可是也找過這位先生算過一卦?”

“哈哈……這位先生算卦倒是不錯,只是算得不如我準。吳學究,愣着作甚,還不來落座。”鄭智倒是灑脫,在盧俊義家中也絲毫不顯得拘束。

吳用已然無法,不情不願也只有往桌面而去,卻是也瞬間轉換了一個笑臉,拱手道:“鄭相公,在盧員外府中能遇到相公,當真是有緣。”

鄭智搖搖頭道:“緣分這種東西,有時候是天註定,有時候卻是人自己的安排。就如吳學究今日到得盧府,也如某今日在這裡碰上你,都是人爲而已。”

吳用自然聽懂了鄭智話語中的含義,頗爲尷尬。這個鄭智一直都像壓在自己身上的一座大山,不論自己如何謀劃,如何去思慮。似乎總是被這位鄭相公壓得死死,被這位鄭相公看得透透。

這種感覺對於一個聰明來說,實在是世間最大的一種難受。猶如詛咒一般,跗骨之蛆,如何也不能擺脫的難受。

吳用走到鄭智身邊下首,坐了下去,面色中的笑已然沒有了,只是不鹹不淡說道:“鄭相公,你可是來抓我的?”

盧俊義已然看懂了一些事情,這個算命的顯然不是那麼簡單,也不信張,而是姓吳。張用變成了吳用……

盧俊義想到這裡,心中哪裡還不知道這大名鼎鼎的吳用是誰?此時盧俊義面色也是陰沉,擡眼看着鄭智,並不說話,只是起身親自給鄭智倒酒。

菜還未上,酒卻倒罷。

鄭智拿起酒杯輕抿一口,並不回答吳用話語,開口道:“東漢之末,有一毒士,賈詡賈文和,從不說什麼道德仁義,謀略之中,每每直擊人心。只要目的,不要手段。吳學究,某把你比作這毒士如何?”

“不敢當,賈先生乃帝王輔佐,將相之才,謀國之人,在下不過一山野書生,草寇之輩,差之甚遠。”吳用不論心中是不是這麼認爲,這種場合卻是也謙虛。

“呵呵……學究是要差上一籌,差在學究格局太小,見識淺薄了些,不知何爲大世面。”鄭智更是直言不諱的評價,或者可以直接說是批評。

吳用聽言面色一沉,被人這麼直接的批評,對於一個聰明人來說,自然是難以接受的。一個以智慧見長之人,一個以智慧服衆之人,卻是這引以爲傲的智慧被人直接鄙視了。吳用心中並不服氣。

“鄭相公謀略深厚,智計不凡,吳用佩服。不知相公此來尋在下,所爲何事?”吳用心中自然知道今日已然就不是巧遇與緣分了,心中也有忐忑,卻是總還認爲自己能再逃過一遭,沒來由這麼覺得,只覺得在這鄭相公手下逃了兩次了,這一次大概也差不多。所以只問鄭智找自己有什麼事情。

鄭智擺擺手,指着酒碗笑道:“不若等酒菜上齊,再談事情如何?”

“鄭相公直言就是,能辦的事情,在下自然不敢推辭,做不了的事情,相公也莫怪。”吳用當真就覺得鄭智幾次三番放過自己,必然是有事要自己辦,此時心中就怕這個事情是自己辦不了的。

“如此也罷,既然學究心急,那便把事情先說。如今梁山已然成勢,學究也該功成身退了,某此來,便是把寄存在學究項上之物取回來,學究也莫見怪,先吃飽喝足,也好安心上路。”鄭智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卻是左右燕青武松魯達之輩聽言,面色狠厲已然露出,殺氣十足。

盧俊義聽言一驚,卻是也想得明白,梁山的軍師,鄭智要殺之,自然合乎情理。盧俊義擡手示意一下李固,又示意一番在場衆人。

廳內所有人全部站起身,腳步繁雜之間,已然空無一人。

吳用哪裡聽不懂項上之物是什麼東西?項上不就是人頭?

只見吳用蹭的便站起身來,開口問道:“鄭相公要拿在下這條性命自然無妨,卻是也要死個明白!”

吳用自然不會如盧俊義那麼去想,鄭智要殺自己,可不會是因爲自己是那梁山反賊的軍師。若是因爲此事,吳用也活不到今天!

鄭智擡頭用眼神瞟了吳用一眼,反問:“學究當真不懂?若是學究當真不懂,如何能比賈詡?”

吳用聽得鄭智一提醒,腦中飛速運轉起來。

當真不懂?吳用當真不懂嗎?到得此時,吳用哪裡會想不透徹?只是沒有去想,更是不願往一種可能性去想!

此時鄭智已然提醒,也由不得吳用不想,梁山一步一步走到現在,出此滄州與鄭智相會,損失不小,卻是晁蓋吳用與近千精銳都安然回了梁山。

當初若要殺自己,對於鄭智來說不過舉手之勞,爲何要放?

滄州尋朱仝,被鄭智麾下抓到牢獄之中,幾日就放,這又是爲何?

兩萬官軍圍困梁山,寨門已破,梁山反倒勝利,鄭智卻是一兵未損,還殺了高俅。放任這反賊梁山,這又是爲何?

事情到了今天這般地步,前後聯繫之間,所有人都可以想不通,吳用卻是不可能想不通!吳用若是都想不通,何來梁山?

“養賊自重!養寇自肥!鄭相公纔是那毒士!鄭相公乃真正的國之大賊也!”吳用伸手指着鄭智,已然知道自己命到絕時,梁山已肥待宰,也是自己命絕之時!

吳用雙手都在顫抖,苦心多年之梁山,如今卻是變成了鄭智晉身之資。

吳用不願認輸,再開口,言語都是顫抖:“鄭智,你當真以爲勝券在握?如今梁山精兵可達兩萬,又有水泊環繞。滄州之兵不足萬,勝負還難料矣,即便我吳用死在大名府,你也休想得逞!”

“學究且坐,時候還早,酒菜尚未備好,不急。學究既問此話,心中自然有個計較,梁山想勝,不過是與命相爭,生機只在一線爾!”鄭智伸手把吳用拉坐在椅子之上。

“鄭智,你託大如此,我便在黃泉之下看你如何一敗塗地!”一個人即將面對生死,哪裡還能平淡如常,即便吳用也無法坦然。

鄭智也不多去解釋,只道:“已然到得此時,某之所以能勝,已然不是智計百出之事,便是某能知道你梁山還有什麼手段能用。”

此話不假,鄭智的先知先覺,是這場大棋之中至關重要的一點。

“即便戰陣相對,你我排兵佈陣以敵,我梁山兩萬精兵,也不怕你!”吳用似乎還想據理力爭,爭的已然不是勝敗,而是自己的一線生機。

鄭智輕微搖了搖頭:“說你格局太小,視野狹窄,便在此處了。世面你當真沒有見過。兩軍對壘,就你梁山兩萬精兵?某一員大將,千餘鐵騎,必然衝得你梁山軍陣變作一團亂麻?戰陣非你這個鄉村學究可作想象。戰與謀,似乎相合,終究還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情。你懂小謀,卻是不懂大戰。”

鄭智能有心思慢慢與吳用言語相談,似乎也有一種對於千年名人的自我心理安慰。真要殺吳用,鄭智內心之中總認爲該與之有一番深刻一些的交談。至於這交談的意義,也不需多想,便是隻想與吳用聊上幾句。

“如此說來,你鄭智便是極懂得戰與謀?我吳用一生,作不出錦繡文章,考不得進士及第,卻是熟讀鬼谷縱橫、兵家典籍,日日考究人心,每日思索古往今來兵家戰事。不過是想在這世道留一個生而爲人之尊嚴,不遠隨波逐流於歷史洪流。勝敗都在人爲,再戰又能如何?你鄭智可保自己百勝不怠?”吳用終究在這最後時刻,把內心的驕傲表達的顯露無疑。讀書之人,有智之人,內心之中永遠有這麼一份並不示人的驕傲。

“你在鄉村山野之地,謀劃這國家縱橫之道?卻只看見村夫爲鬥米爭鬥,村婦反覆說着家長裡短,是爲可笑!太平年間,你于山賊窩裡,謀劃兵家戰事,見的不過是打家劫舍,臉面義氣,更是可笑。成事不能蟄伏等候時機,縱橫不能有用武之地,兵事不能有施展之所,可悲也!”鄭智說得似乎有些激動起來,語調也加重了幾分。吳用興許是有才華的,卻是這才華不在該施展的地方。

大宋江山,隱患是不少,卻依舊是個太平盛世,太平盛世便沒有可以讓反叛者生長的空間。造反也不過會是曇花一現,這便是爲何陳勝吳廣會敗,一個泥腿子劉邦能成的原因之一。世道未亂,匪寇終將只是匪寇。

吳用所託,也是非人,晁蓋宋江,並非有那雄才大略,終究也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

吳用聽言楞得片刻,卻是心中依舊不服,開口道:“世間道理,不過勝者爲王,敗者爲寇。哪有如此多的道理可言,今日我吳用雖然身死在此,得不到那施展抱負之廣大天地,時也命也。但我梁山,必然能敗你。”

“勝利者大多相似,失敗者各有各的失敗。學究便不多想,且好好吃喝,今日有盧員外招待一頓酒菜,也不虧待了這最後一頓。”鄭智頭前還有言語交鋒,想要在道理上說服吳用的想法,此時已然就想得透徹。

人非用話語說服的,終究是自己想明白的。即便道理上說得過,也並不能折服一個人,人心並非與人屈服,只會自己影響自己。

盧俊義聽得良久,並非是一頭霧水,大致也明白許多話語中的意思,卻是也插不上話語,也不想發表什麼言論,只道:“我再下去安排幾個好菜,今夜吃好喝好。”

說完盧俊義出得門口,喚來李固,交代幾番。

不得片刻,酒菜上得齊備,衆人開始吃飯。

吳用也動了幾下筷子,卻是心事重重,哪裡真能放開吃喝,生死當前,什麼美味也如同嚼蠟。

只聽吳用開口又問:“鄭相公,若是你掌梁山,該當如何?”

鄭智一聽吳用話語,哪裡不知吳用是真在想一些事情,只道:“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這九個字,後世朱元璋反元的主要方針指導,高築牆便是好好經營根據地,廣積糧自然是要發展綜合的自身實力,緩稱王便是不着急出頭,蟄伏以待時機。

梁山不成事,主要原因就是江湖綠林風氣太重。沒有真正的根據地,錢糧之物都大多靠劫掠。才起步就出了大風頭,成爲衆矢之的,朝廷大患。

包括後世闖王李自成,也是敗在這裡。沒有一個真正根據地的部隊,就是一場豪賭,不容失敗,不容重新來過,一把定勝負。有根據地的勢力,從來都是百折不撓,失敗了蟄伏起來在發展,重新再來。

還有後世一個偉人的成功,便不多談。

吳用聽言,自然明白道理,卻是又想起了宋江,開口說得一句:“我梁山可稱賊寇,但是並非反賊,忠君之心人人皆有,不過是狗官橫行,奸佞當朝。以後成事,必然只是清君之側!”

“哼哼……自欺欺人。起了兵馬劫掠了州府,回頭來說自己不是反賊。天下廣博,南北幾千裡,東西幾千裡。你問世間億萬人,梁山是不是反賊?”鄭智真是有些覺得可笑,招安似乎是一條好路,好到可笑之路,誰會相信一個反賊的忠心?

即便招安了,也不過是被人當作棋子與戰陣中消耗了去,對於當朝而言,不過一石二鳥,一舉兩得。何人還會在乎你是否忠心?

一頓好菜,自然吃得並不愉快。吳用言語爭鋒自然說不過鄭智,吃飯也吃不進幾口。

這頓酒菜也吃得並不熱烈,既無來往觥籌交錯,也無言談歡笑。只有魯達幾人自顧自大口酒菜。

便是盧俊義也左右看來看去,聽得幾番,盧俊義倒是認爲這吳用有幾分才學。只是有一句話語,便是說了這吳用。

卿本佳人,奈何爲賊!

第三百二十九章 水泊之邊,選地造船第六百二十章 流民之軍,焦急之君第二百二十六章 鄭智射雁第四百四十四章 兀那羌人哪裡逃第二十一章第四百零五章 恢復故都第一百六十二章 東京大家李師師第六百六十三章 局勢,變!第十一章第一百八十三章 夫人有何吩咐第四百九十四章 周夫子講學第二百八十八章 武二薄禮,不成敬意.第四百三十四章 酒酣胸膽尚開張第三百一十四章 太尉,你可別被鄭智騙了第三百五十三章 明日就走第二百四十章 你的刀不要了?第二百二十四章 李綱到滄州第四百九十三章 定當牢記於心第二百章 你柴進算個什麼東西第四百三十七章 史文恭的後悔第六百三十一章 清君之側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滴也不能剩下第二百七十九章 無毒不丈夫第六百四十五章 鄭智,你到底要什麼?第三百二十八章 陛下節哀第六百四十九章金蟬脫殼,千刀萬剮第三十二章 走走走,進莊吃飯去第四百四十章不知相公喚學生來所爲何事?第四百三十二章 當真好臂力,少年英雄啊!第三百九十八章 北伐已止啊!第三百四十四章 公明哥哥,快快開門第二十六章 花甲王進悲傷講武第三百二十五章 高俅老賊第二百一十五章 滄州鹽事第五百九十八章 老賊納命來第二百六十三章 那便陪鄭相公捨命關於上一章前面冗長之文做一個較爲深度的談論,也回覆一下噴老祝的書友.第二十四章 如此不義,以後便不稱兄弟了第二十七章 哥哥,我會證明自己的第六十二章白丁之輩,口出狂言.第一百二十八章 當世第一猛將!第一百三十二章 嘯聚山林江湖亂第六百一十四章 縱橫於國,粘罕之悲第五百一十五章 誓爲相公效死第六百一十三章 反叛天可汗者,必殺之第十章 鄭屠變成鄭兄弟第一百六十七章 鄭智心中***第二百五十四章 海上之盟與鄭屠第八十四章 五十萬貫回渭州第五百七十一章李卿快快出城宣旨 四千第三百八十五章幫我穿甲、點校士卒第二百一十三章 拜謝相公大恩第九十章 卑職敢戰敢勝,相公敢觀戰否?第一百八十九章 鄭智敲打小旋風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識好歹青面獸第一百三十四章 舒王殿下,同去觀戰纔是第四百六十二章 便是要好好清算一番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夜魚龍舞第四百一十三章 看看何人還敢投敵第三百六十一章 樑太尉見笑第五百零五章 鄭智,你是何意?第二百六十二章 快救王英兄弟第二章 三拳打死鎮關西?第一百七十章 太尉要殺誰?第七十四章 即將入冬的這天早上第六百四十二章《破陣子·縱馬踏汴京》第十三章 鄭智的萬達商場第五百六十六章 不可守,守不住第一百零七章 無情未必真豪傑第五百八十章 巧言令色,鮮矣仁第四百五十一章 秦鳳路靈州團練副使第五百三十五章 直娘賊 感謝J.Tang萬賞!抱歉,明天上午起來更新,實在碼不動了,睡覺.第二百零二章 鐵蹄之下,整個世界都是臣服第四百五十五章 秦中丞必有重賞第三百七十七章 還有哪裡的兵將可用?第五百零八章 確認無誤第三百三十七章 別無他法第二百八十五章 官人更厲害第二十章 陸謙老狗,你不得好死第五百九十七章 賊人打上城頭了...第三百七十三章 灑家的寶刀呢?第五百八十一章 河東田虎第二百七十四章 向前,快向前!第二百二十六章 鄭智射雁第二百二十章 巷弄狂追西門慶第二十章 一個人頭一畝地第四百七十九章 已埋第六百八十章 能屈能伸,開國功勳第三百零五章 專業到極致的手段第五百八十六章 燕王開府封賞第一百三十一章 以後便是鄭相公了第二百一十四章 再起鐵騎三千第二百四十六章 說是輸贏,卻是你死我活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郎,哥哥來了!第六百七十章 史進靈光乍現,高麗求生得活第六百二十四章 明白了,篤定了,清楚了,透徹了!第二百六十章 梁山反賊時遷第二百一十二章 來世也是兄弟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夜魚龍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