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山縣衙之中,李綱此時欣喜非常,前後安排操持,只因爲鄭智到了鹽山。
酒菜備好,衆人入席落座。
李綱親自與鄭智斟酒,沒多少客氣,邊倒邊說:“鄭相公,你這麼個大忙人今日突然就到了鹽山,也沒有提前說上一句,也不讓下官有個準備。”
李綱用詞顯得一些尊敬,卻是這語氣頗爲輕鬆,也略帶調笑,如老友對談一般,毫無拘束。
鄭智也是淺笑:“哈哈。。。伯紀,你卻是怪我不成。”
“不敢不敢,上官大駕光臨,下官哪裡敢怪,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啊。”李綱笑意盈盈,這句話就真是調笑了。
“李伯紀,看你心情不錯啊,可是最近有什麼開心的事情?”鄭智笑問道,心中也知李綱是在跟自己開玩笑。
“高興的事情倒是沒有,煩心的事情一大堆,這鹽山政務實在雜亂,亂做一團,便是戶籍都是幾十年前的了,田地也不知多少年沒有丈量過了,當真不知這麼多年鹽山這些知縣都是怎麼向上面交差的。”李綱調笑幾句,聽得鄭智一問,不自覺就有些抱怨。李綱苦讀多年,一朝得中,本就是個務實的人。
鄭智聽得李綱說這鹽山縣的戶籍還是幾十年前的數據,聽得莫名有些憤怒,戶籍是國家施政根本,土地是國家稅收根本。地方官府怠政這般地步,實在讓鄭智沒有個預料。
“伯紀辛苦啊,且飲一杯!”鄭智擡起酒杯與李綱示意。
李綱自然也擡起酒杯來迎,口中回道:“前段時間倒是辛苦,如今也理出了頭緒,輕鬆不少,這衙門上下也被我換了個遍,倒是都知道如何去辦差了。”
鄭智聽言,心中驚訝,擡頭看了看李綱,心中也是佩服起來。衙門上下換了個遍,說得輕鬆,卻是做起來何其困難。古代中國,並非真的就是知縣知府來管理地方政務,主要還是靠本地的衙差小吏,還有世家大族。李綱這麼短的時間把衙門裡辦差的換了個遍,其中手段,實在不凡,這種事情若是沒有做好,李綱轉眼就成了孤家寡人,什麼事情也幹不了的光桿司令。
文人飲酒,自然用杯,一杯而下,鄭智直言說道:“伯紀手段不凡啊,滄州知府,你做不做得?”
“什麼?”李綱聽言極爲驚訝,去年才中的進士,今年就有知縣這種實缺,纔剛上任不久,鄭智卻又說知府的事情,這在李綱既定認知中,便是一個玩笑,隨即又笑道道:“相公可是來消遣我的?知府做不做得了我也不知,但若是給僕射乾乾,那一定可以勝任。”
僕射是什麼?尚書左右僕射,就是丞相位,已經到的文官實際職位的頂峰了。蔡京的實際官位,便是這尚書僕射兼門下侍郎,太師則是類似封號一般。李綱若此來說,自然就是玩笑了,也把鄭智話語當玩笑來聽。
鄭智看得李綱一臉的微笑,忽然嚴肅起來,話語直白:“滄州知府,十有八九便是李綱李伯紀。”
李綱再一聽,臉上笑意也收,立馬也變得恭敬起來,便問:“可是當真?鄭相公,你這是爲何啊?”
李綱問鄭智是否當真,又看的鄭智一臉嚴肅的模樣,心中已然知道事情大概真僞,卻是又問了一句爲何。便是李綱也想不通鄭智爲什麼要這麼幹,去年新中的進士,第二年就從知縣做到知府,若是這事情真能辦成,鄭智要話多少心思才能成功?
心思不說,便是錢財,只怕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鄭智聽得李綱一問,稍稍坐正了一些身形,擡手揮了揮,見得左右都拱手下去了,再看李綱,心中已然就有思慮。
“宋遼要開戰,滄州兵必然是主力,你當知府,便是要想盡一切辦法助我擴軍備戰。”鄭智直言不諱,要李綱當這知府,就是爲了備戰這一個理由。
這一句話下去,李綱驚得立馬站了起來,盯着鄭智看得片刻,怎麼也沒有在鄭智表情中看到一絲的玩笑,心中更是驚駭無比,百年不戰的宋遼,說開戰就開戰,誰又能接受得了。
好在鄭智也把李綱看得極爲透徹,這李綱就是抗金名臣,以文臣領兵,守禦整個汴梁城牆,頂住了女真第一次圍困汴梁的巨大壓力,功勳卓著。後來金兵再來,李綱便被投降派排擠,也有了金兵馬踏汴梁的慘劇。
南宋之時,李綱再度被啓用,還短暫拜了相位,官拜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更是力主抗金,七十七天之後,便被當時那些被金人嚇破膽的文人擠下了相位,在杭州管理道觀洞霄宮。
李綱從來都是膽氣十足,有言:一切罷和議。便是不跟金人談判,就是要與金人死磕到底。更是整頓軍備要與金人作戰。雖然最終沒有得到認同,七十七天就下野,卻是也看出李綱一身是膽。
“相公,不知有多少年沒有人說過收復燕雲這句話了,如今又有人提起,當真是蒼天有眼。”李綱似乎有些感觸,也未多想其他,只想着這收復故土的事情重新擺上了檯面,已然就是極爲激動人心的事情。
鄭智聽得李綱這麼一句話,點了點頭,事情也就沒有多說的必要,只是囑咐李綱不得外傳,隨即又把衆人喚了進來,落座吃酒。
李綱更是興致大起,連連喝了十幾杯,搖頭晃腦之間,開口與鄭智道:“《青玉案》鄭相公,我來與你歌一曲。”
鄭智一聽李綱要作詞,舉起酒杯便飲,飲完說道:“伯紀請!”
“古來夷狄難馴,射飛擇肉天驕子。唐家建國,北邊雄盛,無如頡利。萬馬崩騰,早旗氈帳,遠臨清渭。向郊原馳突,憑陵倉卒,知戰守、難爲計。
須信君王神武。覘虜營、只從七騎。長弓大箭,據鞍詰問,單于非義。戈甲鮮明,旌麾光彩,六軍隨至。悵敵情震駭,魚循鼠伏,請堅盟誓。”
李綱揮舞手臂,左右來回,更有酒後激情,便是一曲《水龍吟》,盛唐風月,在李綱看來,這大宋朝似乎也可以望其項背。
沒有看到文字,只聽李綱口中吟唱豪邁,鄭智聽得似懂非懂,卻是聽得話裡行間,萬馬崩騰,戰虜營,長弓大箭,六軍隨至。也知李綱在說軍伍戰陣。
一曲而罷,李綱持杯來敬,鄭智也起身對飲,心中也是佩服,文人作詞,便是如此有感而發,信手拈來。
“伯紀可從軍否?”鄭智也是藉着酒意去問,大宋朝問文人從軍,自然是可笑的事情。
“有何不敢,提三尺刀鋒,踏虜萬里不歸!”李綱當真也是有些喝醉了,亦或是聽得鄭智與魯達等人軍陣上的故事,也受了許多感染。酒意之間,卻是也要提三尺刀鋒了,與這李綱最近學騎馬,極爲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