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腳邁出,還不曾進門,擡頭去看,眼前光亮一片,似乎正常,並無異樣。
但是我就是覺得不對,第六感。
一頓的瞬間想起來:我走的時候,明明是小心將燈熄了的,沒有理由,這燈會自己亮起來。
書房除了我,能進的只有展昭白玉堂了,至於清雅,此刻早就睡了,也不會來此。
那麼……
點燈之人,到底是誰?總不會是鬼,鬼是不需要燈光的。
我站在門口,遲疑不定,究竟是要大聲叫人,亦或者神不知鬼不覺退回去,先將白玉堂展昭喚來。
正當進退不定的瞬間,裡面有人淡淡說道:“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點滾進來?”
這個“滾”字好像一針雞血,剎那間我渾身顫抖,激動無法自拔。
多麼熟悉的聲音,多麼熟悉的滾,小侯爺,你半夜不睡爲那般,跑到我這裡,聊天談談人生跟理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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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淚流滿面。
卻只好邁步進去,略略偷眼去覷,卻見在那燈光之中,端然坐着那華麗打扮的人,依舊是黑如瀑,高高地豎起,用金環,散披肩肩頭,真如銀河落九天的瀟灑美麗,只是那一張臉太棱角分明,眼睛鼻子太鮮明似濃墨重彩畫出來,……原來太好看了也不是有件好事,給人壓力巨大。
現如今我的壓力就巨大。
望見這張本該是令人舒心的美麗容顏,卻好像看見了阿修羅,還是隨時會精神裂變暴起殺人的那種。
“下官不知侯爺駕到,有失遠迎。”
“去你的罷,你去哪裡了?”他不疾不徐的問。
在那桌子背後,霸佔了我的專屬椅子,他坐的倒是舒服,華麗的袖子有些許拖在我的桌子上,蓋着我的卷宗,咦,有的是被他掀開了的……他看過了?
雖然相信我的字已經練得可以見人,但是……仍舊有一點點心虛埃
要知道,從簡體字變成繁體字而且寫得好,我費了多大的勁兒啊,其中辛苦不足爲外人道,才練得能見人,就算如此,沈端然仍舊會說:“鳳主簿什麼都好,就是字兒麼……難看了點,難看了點。”無視我的怒目以對。
迎風淚。
“這個,下官因爲有點事,所以出了府衙一趟。”我實話實說,省略更多的實話,也是一種談話技巧。
小侯爺手臂擡去,原來他的掌心握着一把小小的扇子,金色的,秀氣,雅緻,倒是很配合他的這身華麗衣裳,手指在扇子上一撥,微微一聲響,小扇子被打開,在胸前徐徐展開的樣子,像是開了一朵美麗詭異的暗夜華麗之花。
“究竟是有什麼要事?還有不到兩天,你就人頭落地了,有比這個更重要的嗎?”
“侯爺……下官正是爲了不讓這個實現,所以纔出府衙的。”
“我看你是好做這種顧此失彼,後院着火的事。”他哼了一聲,說道。
“什麼?”我失聲叫道,他的這話另有含義,什麼顧此失彼後院起火,難道是說我……
我轉頭向外看。
小侯爺說道:“不用看了,若是本侯爺晚來一步,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再度淚流,這一句話,很像是電視劇裡的臺詞埃
侯爺bsp;“侯爺……”我惶恐,“不知生了何事?”
“你府中的楊柳青已經被劫走了,柳藏川麼,因爲本侯來的及時,所以那些人沒有得逞。”小侯爺向我扔出一個重磅炸彈。
“啊,怎會如此?”我“氨地叫一聲,中彈,後退一步,面目慘淡,可想而知道。
“讓你做事不高瞻遠矚,這下看你怎麼辦。”他哼地一笑,“若是本侯晚來一步,你說是不是明年的今天……”
“是是是……多虧了侯爺,救了下官一命。”我苦笑,伸手擦擦額頭的冷汗,這一句話,他倒是沒有說錯,我只是想到這院子裡有諸多的把守,更還有他那邊遣來的士兵,應該不會有人打這裡的主意了吧?沒想到,仍舊是想差了一些。
“看你這膽小怕事的樣子。”小侯爺說道。這聲音裡倒是興致高昂起來。“說說看,你出門去做什麼了?”
“侯爺明天就知道了。”我躬身。
“現在不能說?”
“能說,我就怕侯爺聽了會不高興。”
“你又做什麼讓我上火的事兒了?”
“侯爺……”
“哼,”他不悅。“我就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官兒像你一樣讓本侯操心!”
這話說的,就好像他是我媽似的。
“侯爺……是侯爺對下官厚愛。”我厚顏無恥的說,說的自己都臉紅了。
“別說些沒用的,趕緊麻利的,把這案子給我結了,這兩天是最後限期了,你要是結不了,就別指望本侯還能給你網開一面。”他不耐煩地出聲,那金色的扇子在胸前扇來扇去,好像翩飛蝴蝶的翅膀,端的好看。
我忽然福至心靈,問道:“侯爺爲何今晚會忽然來到御史府?”
小侯爺不語。
屋內一陣古怪的沉默,連他胸口舞動的扇子都停了下來,靠在胸前,似乎是一面金是的護心鏡,遮遮掩掩,藏起了他身體內的那顆心。
“侯爺你莫非是擔心下官,所以……”我脫口而出,隨即後悔不跌。
衝動,衝動是魔鬼。
我幹嘛要說這個。
萬一猜錯了的話,豈不是自作多情?
萬一沒猜錯的話,以這個人的古怪脾氣,難道會承認?我倒是不如沉默以對,讓他不明所以。再說,就算他是真的擔心了我所以來看看,又或者事先得知了有人要對我這御史府下手的消息而來護着,我又幹嘛要戳破,爲我好幫我忙是他的事,領情不領情是我的事,面對這麼一個刺兒頭,最好的方法是少招惹爲妙,難道我欠他的還少了麼?
前一日去請他幫忙,還許了他一個條件,至今他沒有給我開出。還說是若開出的話,會嚇到我,我怎知他安了什麼心,巴不得他失憶或者少找我爲妙,又何苦自己送上前去,巴巴地讓他知道,我明白他其實是護着我,爲我好的?
鳳寧歡,你這個頭號呆瓜。
我伸手捏自己的手。
“別胡思亂想的,你愛死不死,什麼時候死,跟本侯毫無關係,本侯唯一關心的只是這案子什麼時候破。”那邊,小侯爺板着聲音說。
嗷……我這邊還沒有撇清呢,他自己倒是先撇清了我,好好好,做得好,做得妙,做得呱呱叫,侯爺你真是古往今來第一的硬朗無情。
我喜歡,我喜歡。
我一顆心放進了肚子裡,才說道:“下官的確是想太多了,侯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
面對他,真心話是必定要少說的,馬屁卻是必定要大拍的。
小侯爺哼:“這些話說的本侯都聽膩歪了,你就沒有點兒新鮮的,像是以前說的那什麼……對了,你縮在門口做什麼,當本侯是老虎不能近身的嗎?”
我暗地裡齜牙咧嘴:您還真有自知之明啊,您不是老虎誰是老虎,皇帝我又沒見過,合着是伴你如伴虎的沒錯,另外……拍馬屁你也要花樣翻新,你什麼人埃
我小步蹭動,向前挪了兩步:“小官只是怕靠得太近,衝撞了侯爺你。”雖然一直低着頭,卻還時不時要做出訕笑的表情,唉,常此以往,我的臉要抽筋了也。
“你過來。”他命令。
我立刻抽了一下筋,這一次不光是臉,連腿也是。
“侯爺……”擡頭,對上那一雙能閃出劍光似的雙目,向前又挪了兩步,幾乎要挪到桌子邊兒了,展昭跟我說話,也只是這個距離了,不用再向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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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侯……”他忽然向前傾身,一改方纔懶散靠在椅子上的姿勢,大馬金刀的俯身,右手臂擱在桌子上,一頭潑墨的刷刷地邊貼上了桌子,有的便透迤散落桌面上,燈光下閃閃光,趁着那刺繡精細,花樣別緻的袖子,顯出一種奢侈至極的華美來,看的我目不轉睛,哇,用得什麼洗水……
我嘖嘖稱奇,十分羨慕,看的目不轉睛,冷不防他伸出手來,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然合上的扇子探過來,挑動我的下巴。
“侯爺!”我清醒過來,幾乎跳起來,眼睛骨碌碌瞪着他,不明所以。
“你一直在看什麼呢?”他饒有興趣的望着我。
“沒……沒什麼……”我心虛的低下頭,嚴格命令自己的眼睛不能再亂瞟了,瞟也會瞟出禍來的,尤其面前這人,比禍水更甚。
“口不對心。”他冷哼,我忍不住又看他一眼,卻見他雙眼微微眯起來,盯着我看。
“下官不敢。”忐忑地重新垂眸。
“本侯聽說,最近那白玉堂跟展昭,都在這府中?”
“侯爺聽的沒錯,爲了破案,白玉堂白少俠答應暫時留下來。”
“我很不喜歡那個小子……”他拉長了語調說。
你不喜歡關我什麼事,更何況白玉堂又不是去跟着你。
“侯爺,一切爲了破案需要。”我公事公辦,儘量讓自己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直覺告訴我,假如我急吼吼的反對,他肯定會跟我唱反調。
“是嗎,那今晚上,你跟他出去做什麼了?”
“不止是白少俠,還有展大人。”我說。
“你廢話真多!本侯只問你,你跟他出去做什麼了?怎麼,你不敢說?”
“這有什麼不敢說的……”我鼓足勇氣看向小侯爺,儘量讓自己柔和的笑着,“侯爺若是想聽,下官自然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只是,侯爺……下官很快就要升堂了,能不能先容下官准備一下,等略微忙過了,再細細的同侯爺說?”
小侯爺沉默,片刻說道:“你要夜審?”
“是。”
“你兩日沒睡了。”
“多謝侯爺關心,下官還挺得祝”
“誰關心你了!”
“是,是下官一時口誤。”
“混帳……”他切齒出聲。
我低下頭,可是……混帳就混帳吧,既然知道我是混帳,爲什麼要抓住我不放,爲什麼屢屢在我要離開時候從中作梗,放我走了豈不乾淨。你這人,每次見了都讓我不好過,卻偏偏要出現我跟前,若真要我死,以你的神通廣大,知道了消息不理會就是,何必這樣夜深之際又跑過來,跑過來罷了,你又不願意人知道你的真心,全是爲了查案?哈,你啊你,你自己扮硬朗無情的倒是爽了,可要我用什麼面目對你,要讓我拿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