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沉重的巨石從天而降,明明已經砸的我寸步難移似乎連靈魂也被擊碎成一片一片,雙眼始終都盯着那人裹白的手心,瞪得雙目生疼幾乎感覺眼珠也要脫眶而出。
箭雨如下,卻仍舊是鄭印網開一面,未曾四方箭落,無數的利箭從天而降,彷彿將我的意識自地底的最深層喚醒出來,大叫一聲,衝上前去。
明知道太過突如其來,明知道自己也趕不及,明知道也許……只是我看錯,也許是有萬一的……但是……
就在那一個可能冒出來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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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過來!”那人見我衝上前去,竟然大聲叫道,我一眼不眨看着他,那一雙動情的眸子,那一聲呼喊,他手心的白,昭示他的身份,原本我寧死也不肯聯想,怎樣也不肯讓自己承認的真相如今浮上水面,就在眼前,我望着他,眼前景物變化,他的人也變化,脫去那神秘的黑巾蒙面,脫去那橫在心中的一份敬畏,我……看到的,是怎樣熟悉的人礙…
眼中的淚水剎那涌出來,又很快的落地,只見他長劍一揮,向着這邊衝過來。
身後鄭印喝道:“寧歡,回來!”
那邊他迎着箭雨,還有一抹,視那萬箭穿心於無物,我亦身不由己的向前衝過去,退……已經不能再退,今日若退,就算沒有冷箭穿心,我也將終生難以安枕。
“寧歡!”
“小歡子!”
身側有人幾乎同時大叫,展昭同白玉堂雙雙起身,向我這邊閃過來。
一支箭劃過我的袖口,嗤啦一聲,撕破了中衣,帶着撕下的布條,狠狠地鑽入地面。
我的目光一轉,望着那被射得釘在了地上的衣裳,再擡頭,望着面前閃身而來之人,手上那裹着的布條……呆呆怔怔,完全忘記了眼前有箭如雨。
“叮叮……”
雜聲四起,卻是展昭同白玉堂雙雙趕來,長劍護航,將欺身而來的箭紛紛擊開了去。
他卻趁機而上,將我的手一拉,我身不由己撞過去,他趁勢擁入懷中,手中的劍在身後蕩起一片雪亮劍光,冷箭四散開來。
“你瘋了!”他低聲喝道。
我伸手將他的那一隻手握住,放在自己的眼前。
“做什麼?”他皺起眉來。
只看了一眼,淚水便掉落下來,將他的手心打溼。
“礙…”他這才察覺異樣,低頭看過來,將手慌忙的抽了回去:“不……不是的……”
“是你?”身上沒有中箭,心底卻已經傷的不堪,不是箭,而是他給的傷。
耳邊有人叫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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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出雙手,推上他的胸口,略微用力。
渾身的力氣好像被無形的手給抽開了,只是,當我掌心按上他的胸口之時,他仍舊被輕而易舉的推開了。
他人後退一步,一雙眸子,失卻原先的神采,只望着我:“不……”喃喃地說。
“寧歡,退出去!”身邊,有人拉住我的手臂,是展昭的聲音,“這裡……太危險。”
“小歡子,走!”左邊是白玉堂,焦急的喚着。
我緩緩的將目光轉開,展昭的嘴角帶着血跡,血微微見黑,是中毒之兆,他連身子都似不穩,左邊的白玉堂,右臂的手臂詭異的下垂着,已經完全不能動彈,白玉般的臉上,也蒙了薄薄的一層黑色,他們兩個,本都無法動了,卻爲着我又奮不顧身的衝上來。
身後鄭印喝道:“寧歡,快些回來!”
他仍不放棄,仍想要放箭,他對他……是勢在必得。說過的。
我狠狠地閉了眼睛,將眼中的淚盡數揮去:“我要解藥。”望着對面的人。
他站在那裡,眼中緩緩地恢復了昔日的冷靜之色:“你要給他們的解藥?”
“是。”
夜風吹過,仍舊忍不住涌出淚來,很快被風帶走。
我站在這邊,他在那邊,觸目驚心的,最深知卻又最不知,最親近卻又最可怕的、那個人……
就好像是一抄…交易,按下所有的心潮起伏無言以對,不知說什麼索性就什麼也不提,只提當前。
“小歡子……”白玉堂在一邊叫道,“你不必……”
“寧歡。”展昭的聲音,已經近乎於低沉。
“我可以給你。”他站在那邊,淡淡的說。
“拿來……”我挺身而出,伸出手來。
“我有一個條件。”他說道。
我的手固執的伸着,完全不聽身後展昭同白玉堂在喚我回去,這是一場指令破碎的亂局,我不知道要怎麼繼續,也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唯一清楚的是,我很喜歡的他們……需要救治,不能延誤,就只是如此而已。
其他的……
“你說,是什麼條件。”我望着他的雙眼,聽到自己的聲音竟帶式陌生的冷靜,冷靜到近乎冷酷。
“我要你……”他雙目閃爍,說道,“跟我走。”
白玉堂怒道:“不行!”
展昭也急着說,“寧歡,你回來!”
我站着不動:“我答應你!解藥給我!”
他的眼中露出一絲痛色……大概是我看錯了,手一動,探向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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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鄭印喝道:“寧歡,你給我回來,不然的話,冷箭無眼。”
我挺身不動,置若罔聞,那邊他的手緩緩一動,兩粒藥丸,放在我的手心上:“黑色的給白玉堂,白色的給展昭。”
我不再看他,只點點頭,緊緊握住,生怕丟了,轉過身去,走到白玉堂同展昭身邊,他兩個跌坐地上,面色都如死灰一般,如玉雙俠,此刻卻完全失去神采,如美玉蒙塵……我輕輕一笑,最後我還是能替他們做一點點事情,半跪下,將黑色的送到白玉堂嘴邊,他尚存一絲的清醒,本來就已經支撐不住了,還衝過來替我擋箭,沒有中箭,已經算是萬幸,白玉堂咬緊牙關,我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小白,你不要讓我不放心……”
曾經,我關愛他如同關心清雅,如今……我的“如……”,卻已經…………
白玉堂雙眼之中,慢慢地透出一絲絲晶瑩之色,已經變得青紫的嘴脣一動,我將藥塞進去,抱着他的身子,終於忍不住,轉過頭來在他的臉頰上輕輕親了親。
白玉堂輕輕嘆了一聲,盤膝而坐,運功驅毒。
我轉過身,將藥丸送到展昭脣邊,他望着我,雙眸依舊沉靜如許,緩緩說道:“寧歡……你不必、如此。”
“這是我的選擇。”我輕聲說道。嗯,我終於學會了選擇……
藥丸向前一送,他的脣如此柔軟,雖然失去了昔日血色,然而對我來說,他的美好卻只因爲他是展昭,可是他這麼固執,居然緊閉牙關,拒絕了我。
我想了想,張開手抱住他的頭,藉着衣袖擋着之時,將藥丸放在脣間,慢慢湊過來,在他的嘴脣上輕輕一親。
我乾涸的嘴脣犒賞他柔軟的脣,展昭一怔,嘴脣微開,我挑起舌尖送藥讓他吞下,才一笑:“爲了我保重。”離開他,望着他一臉的震驚,心頭竟略略覺得得意,哈,我面對着他,曾臆想了那麼許久,怎能一直處於烏龜的程度,不去實現進展分毫,今日這機會,千載難逢,只不過,地點人物都不合適,我卻要牢牢抓住,誰知道今日一過,明日又如何?
展昭的身子微微抖,那一雙湛然的眼睛深深看我,緩緩地將藥丸吞下。
我放了心,起身後退。
鄭印上前一步:“寧歡!”
身後的他走過來,將我拉過去,擁入懷中。鄭印說道:“寧歡,你這是自尋死路。”
我全無想法,死就死好了,正好,剩下的不用再去多想了。
“你真的願意跟我同死嗎?”身後的人,輕聲問道。
“跟誰一起死,又有什麼重要?”我壓抑心痛,輕描淡寫說道。
他的手在我的腰間一緊:“你……你恨我?”
“不!”我略略粗暴的說道。我不恨你,我不恨你,你最好永遠都不要摘下面罩,永遠都不要向我坦誠你的身份,那樣的話,我的夢仍舊能夠繼續,那麼多的不堪、處心積慮、可怖的真相就不用面對,我認爲的深情厚意仍舊是真的,我小心翼翼保護着的那個人……也是真的!
我不要這一切破碎,我不要……
眼淚打在他的手臂上,他說:“我……我有苦衷。”
僵持不下,驀地他輕笑一聲:“好,好的……”
我不語。他說道:“若是能有你陪着一同死,倒也是不錯的,我又有什麼遺憾呢?要知道,我長久以來的夢想,就是跟你同死!”
他的聲音,帶一份悽然跟激烈,我的心無以復加的疼痛氾濫,很想捂住耳朵,不去聽,卻又不能動。
他揚聲說道:“鄭印,你敢放箭麼?”
鄭印緩緩說道:“你以爲我不敢麼?”
“那你可以動手了。”他仍舊冷笑。
鄭印望着我,雙眸之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說道:“寧歡,你莫要怪我心狠,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不錯,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寧死,我寧死!
“你好囉嗦。”我笑着說。
“弓箭手準備。”鄭印緩緩說道。
他將我緊緊抱在懷中,忽然低下頭來,嘴脣擦過我的臉頰邊上……氣息,一如那天他初次出現,使詭計調開展昭跟白玉堂,推我入黑暗的角落,輕輕吻過來。是他?是他?多麼荒謬礙…
我原本當你是恩人的,原本是恩人!
可是現在……
“不可,住手!”那邊,展昭同白玉堂雙雙起身。鄭印喝道:“誰也不能攔着本王!”
話音剛落,有一聲怒道:“哦?那麼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