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看他:有沒有搞錯……來真的麼?還是說只是忽然來的突奇想?
“這……實在不雅,下官還是……”我抱着衣裳,雙腿軟,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雖然換衣的話不至於脫光光,可我也沒有在男子面前直接換衣裳的愛好啊,多尷尬,換了別人的話倒是可以考慮,比如展昭。
他雙目炯炯:“怕什麼,難道你是個女人?”說着,嘴巴還撇了撇,一臉譏笑,畢露無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的心剎那狂跳,幸好看他神色並不似對我起了疑心,只好低着頭說:“下官……只是有些……”
“呸!”他忽然很是生氣,“婆婆媽媽的,最讓人不耐煩,滾!趕緊滾進去換吧,你當本侯稀罕看你這醜樣子麼?”
被罵了一頓,我真是挫敗,灰溜溜地抱着衣裳竄進內堂,一直等門關上纔敢出聲:“混賬,本大人長的什麼樣子關你屁事,又不當你的那啥跟那啥,你有那種興趣也別找我,噁心,趁早滾你的,當我愛看你的樣子麼,我看也沒好看到哪去,比得上展昭分毫麼?別說展昭……清雅的病容都比你好看三分!臭屁鬼。”
到底不敢高聲,生怕他耳朵尖能聽到,如此嘀嘀咕咕,只在嘴脣邊上咕嚕,這叫做保險,如此這般,就算是隔牆有耳,也聽不到什麼,頂多以爲我自己在唱歌罷了。
嘀咕新舊換好了衣裳,我揮了揮袖子拉門想出去,門一開,卻見到那煞星,皺着眉站在那裡。
我先是嚇了一跳,而後便在心底讚美自己真是太有先見之明,若是方纔破口大罵,恐怕這功夫我就不會好好站在這兒了。
“侯爺您怎麼來這了?”我驚訝地問。
“看你是不是換衣裳的過程之中失足摔死了。”他眉毛一豎。
“託侯爺的福,下官還活着。”我後退一步,迎他進門。
他卻不動,上上下下看了我一會兒,最後說道:“你的眼睛很紅,像兔子,以後不要這麼哭了,越難看……嗯,不過跟這身官袍倒是滿相稱的。”
*******************************
安樂侯大放厥詞,將我的新官服跟我這個人一同貶得一文不值了之後,才心滿意足一般的離開了。
我目送他遠遠離去,才終於舒了心,冷哼一聲:“跟公雞似的耀武揚威的,早晚拔掉你的毛。”
想到他那一身鮮明的打扮,驕傲的氣質,還真像是昂闊步的大公雞,若是拔掉毛,必然另有一番令人心痛的落魄氣質,想想就叫人覺得興奮。
好歹得了空閒,回到了大堂上,先升個堂。
據說刑部跟御史臺撥了不少人手過來,我先認識認識,然後便開始佈置。
浮羽先生此時好端端的就在我這邊,現在我的新任務變成尋找白玉堂。
我同幾個捕頭細細商議,城中可有可疑之處。
正在說話之時,外面紅影一動,有人進來,望見堂上本大人一身新衣,精神無比,這人也跟着雙眼一亮,他微微笑說:“大人高升了。”
“哪裡哪裡。”我立刻起身迎接展昭。雖然三級跳跳了幾品,不過距離展昭還是有一定距離的,我不氣餒,更不生氣,只覺得圓滿,我跟他的距離就如此剛剛好,差他一點點,不是差很多,他高我一點點,也不是高很多,正是夫妻之間距離的黃金比例。
展昭自不知我的黃金比例,但是我跟他的官袍是同一年顏色,這也就夠了,我趕緊走到他身邊,兩兩一站,只覺得氣勢都兩樣起來,雙雙紅衣,簡直是拜堂色。
哈哈哈,我先笑一聲,才問展昭:“開封府有消息了麼?”
展昭望着我:“大人心情甚好啊,嗯,柳朝羽去認過了,據他說……”
我豎起耳朵屏住呼吸聽,展昭繼續說道:“那無名女屍,果然證實是柳夫人。”
“礙…”我低呼一聲,“如何確認的?”
展昭說道:“柳朝羽講,在柳夫人的耳後,有一顆紅色的小小的痣,旁人不知。”
“縱然真相真的如那冒牌女子所言,就算沒有肌膚之親,但……”我點頭:“他們相處十年,自然是有機會見到的。”
展昭說道:“大人說的是,大人,此番柳朝羽的嫌疑應該洗清了吧。”
“是,若此事是他所爲,他的確不必承認那死去之人乃是柳夫人,畢竟我們只是推斷而已。”
“那現在該如何做?那冒牌之人騙走白玉堂,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企圖?”
我也很是擔憂,卻不敢對展昭說,只好振作精神,說道:“不管她有什麼企圖,我們都不能讓她得逞,展……大人,咳,方纔你來之前,我已經跟幾個捕頭在商量佈下天羅地網,尋找白玉堂。”
“甚好。”展昭說道,“白玉堂失蹤,也有我的責任,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放心吧。”我答應一聲,回頭吩咐幾個捕頭各自帶人四處巡查尋找,展昭則留下,待人一走,才問道:“浮羽先生現在情形如何?”
“寧歡你可問過他爲何西靈宮之人要捉拿他麼?”
“白玉堂不是說過了麼,他對他們製藥大有幫忙。”
“寧歡,其實我心頭有個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麼?”我有些詫異,“你怎麼竟然跟我見外起來了?”
展昭微微一笑:“這只是我的猜測,你……完全可以不聽的。”
“只要是你說的,我便一定會聽。”我望着他。
展昭嘆一口氣,說道:“大人,你不覺得,浮羽先生的被救,跟白玉堂的失蹤,這時間上,有些太過巧合了麼?”
**************************
公堂之上一片寂靜,我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長長短短。
“展兄,你的意思難道是……”
“我只是猜測,白玉堂的失蹤,是否也是……西靈宮之人所爲。”
“他們……”我顫聲,“他們竟然敢如此大膽?”
“先不必着急,畢竟還並無證據,”展昭說道,“那殺死柳夫人的女子,下手幹淨利落,她有膽上公堂來面對衆人,必定是信心滿滿,有備無患,現在想想,她的臉是易了容的,可是她的滿身武功,竟能瞞得過我跟白玉堂兩人的目光,最後居然還哄得白玉堂對她另眼相看,必定不是個平凡之人。”
“展兄,你可有聽說過江湖之中……或者西靈宮中,有這樣的厲害女子?”
“這個我也想過,據我所知,西靈宮之中高手如雲,宮主練無雙的武功深不可測,而她除了有貼身的衛之外,她的手下,自有左右護法,左右使者,另個還有五大堂主,其中自然也有武功高強的女子。”
我聽得聳然動容:“他們可都會易容術?”
“這個不太清楚,西靈宮之人在江湖上行走蹤跡十分隱秘,輕易不會泄露身份,不過,這女子的行爲舉止,倒讓我想到一個人。”
“是何人?”
“早些年,有個女子,以易容術出名,每一次出現都美豔十分,但每一次都不是同一張臉,喜好在江湖之上行走,專門殘殺負心男子,下手很是殘忍,逐漸地激起衆怒,後來被正派人士追殺,才逐漸銷聲匿跡,我記得她總是會先將人狠狠折磨,然後一刀斃命,而那一刀通常都是在喉嚨處,讓血灑遍屍體全身,所以那女子被叫做‘血娘子’。”
“會是她殺了柳夫人?”
“不一定,不過以她的名頭跟身手,倒是有可能的,本來衆人也不知她的出身,後來在一次被圍攻中她被被迫用了蓮華聖教的功夫,才被人認出。”
“假如下手的真是這個女子,她爲何要爲難白玉堂?白玉堂可是……”
展昭輕輕咳嗽一聲。
我呆了呆,問道:“難道白玉堂也負了誰?”
展昭無奈說道:“若說白玉堂負了誰,倒也不對,只不過他生性灑脫了些,未免會處處留情……如果這血娘子認定了白玉堂是負心人的話……”
“這是錯殺……”我大窘。
展昭說道:“不用急,也許這女子並非血娘子,畢竟她已經消失了五年之久,再出現江湖的話,若是被正道盯上,對她自己也是很不利的。”
我伸手揉揉腦袋:“該怎麼辦?他已經兩天多沒回來了……”
展昭說道:“其實也不必爲他太擔心的,血娘子雖然厲害,白玉堂也不是吃素的,何況他經驗豐富,日久天長,應該會現血娘子的破綻。”
“經驗豐富??”我一怔。
展昭再度咳嗽了一聲。
我心底又窘,展昭所說的“經驗豐富”,恐怕是說白玉堂在鑑別女子的方面吧……哼,那人的紅顏知己啊絕色知己大把大把,他也應該算是名副其實的經驗豐富了吧,血娘子早先在江湖上傳出盛名,恐怕到現在爲止年紀也不會太小,而且女子會武功跟不會武功,難道會瞞得過白玉堂的雙眼?
我不信他會輕而易舉被擺平了……
***********************************
展昭同我交流情報完畢,人便離去。我進內堂去探望浮羽先生。
自他回來,便一直靜養着,幸虧本大人最近升官財,也不介意他用我一些銀兩,而且是美人,就算躺在牀上,每天看看,賞心悅目,也是值回票價的,更何況浮羽先生要求甚低,他不吃大魚大肉之類,每餐只是隨意吃些青菜,還不用炒食,只是清淡的煮一下加點鹽便是,真是貧寒節省的讓人指,思想自己,對比之下多麼奢侈。
“先生今天覺得怎麼樣了?”我坐在牀邊,作出探病的樣子。
浮羽先生淡淡看我一眼:“可有白玉堂的下落了?”
他怎麼如此關心,難道說他……
我問道:“還不曾,現在尚沒有什麼頭緒。不過小白他聰明機警,應該會是化險爲夷的吧。”
浮羽先生微微一笑:“或許吧。”
我看他高深莫測的樣子,總覺得他心頭有什麼東西藏着,或許不是藏着,而是不想展現給別人看。
我問道:“劫走先生的人,是西靈宮的人嗎?”
浮羽眼睛微微眯起,望着我:“那又如何呢?”
我想了想,說道:“我只是懷疑,騙走小白的那人,也同是西靈宮的。”
浮羽先生身子一震,我盯着他,他卻慢慢轉過頭去,不再開口說話。
“先生你可是知道了什麼?”我只好厚顏相問,他不說,我不能也閉嘴。
浮羽沉默了一會,才慢慢開口說道:“我先前對大人你所說的話,你不聽,奈何。”
我一怔:先前的話?
“小白正是……”浮羽緩緩地,聲音放得很低,可是說到這四字之時,忽然身子一抖,伸手猛的捂住了胸口。
“先生你怎麼了?”我正在豎起耳朵細聽,見狀急忙起身,將浮羽先生的身子扶起來,一手擁住他的肩頭,一手扶着他的手臂。
“咳……”浮羽輕輕咳嗽,白淨的臉上,涌出一絲絲的潮紅來。
我心頭一驚:“先生你可是病了?”
“還未……病入膏肓。”浮忌竟然淺笑,在這個時候,他竟還笑得出來。
我一聽他這麼說,心知他的確是病了無疑,爲何他一直不說!登時略覺得慌張,急忙揚聲叫道:“來人,來人啊!”我要叫人來,去拜託安樂侯也好,請宮中的太醫也好,務必替浮羽先生將病醫好。
白玉堂已經不見了,我萬萬不要浮羽先生有事。
浮羽先生微微氣喘:“不……不要去喚人。”手握住我的手,握得死緊,“我只是……”
“不要說話,你要好好休息一會。”我見他雙眸光芒閃爍,臉頰泛紅,氣喘吁吁,好像是久病了的林黛玉,哪裡像是剛見面時候那丰神如玉仙姿飄飄的浮羽先生?“來人,來人!”揚聲叫道。
“不需要……”浮羽低聲,“我不能治的病,無人能插手。”
我一聽這話,心頭黯然無比,情知這乃是實話,可是難道就要如此一籌莫展嗎?我不甘心。
大概是見的擔憂,浮羽壓着喘,說道:“別擔心我,我一時半會不會有事,小白……”
他話還沒有說完,門口人影一動,已經有人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