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崢從來都不會去羞辱傾向自己的背叛者,尤其是寒林這種已經自責到極點的背叛者。
寒林不知道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親口說出用航海圖換落腳地的要求,這個要求是不能拒絕的,一旦拒絕,自己絕對會成爲寒林此生最大的仇敵,和一個類似刺客一樣的傢伙結仇,雲崢非常的擔心,這就是他在回答寒林問話的那一刻爲什麼會特意瞅一眼葛秋煙。
葛秋煙打不過寒林,更不可能在懷着身孕的時候和寒林打架,背叛者的心靈是脆弱的,經不起半點冷言冷語,萬一當場暴走就麻煩了。
寒林來到雲崢的身邊坐在地上用力的抓着自己並不多的頭髮,幹橘皮一樣的猴臉皺成了一團。
“既然覺得對不起皇帝,那就好好的保證皇帝的安全,至少要等到皇帝壽終正寢以後你再離開就是了。”雲崢覺得寒林這時候需要安慰。
寒林呻吟一聲道:“我最害怕的不是陛下死後要面對別人的迫害,我恐懼的是陛下會在自己臨終前親手下達剿滅我們的旨意。”
雲崢愣了一下,他發現寒林其實說的很有道理,他既然已經是密諜了,迫害別人或者被別人迫害這簡直太正常了,他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自己拿命去效忠的皇帝在臨死的時候會帶自己這羣人一起走,這樣做簡直太傷人心了,死士不代表自己真的想死。
“你這是在指責陛下還沒有乾的事情啊……”雲崢吶吶的道,這一刻他總算是體會到了寒林內心的矛盾所在了。
“如果你背叛了陛下之後,忽然發現陛下臨死前沒有下達什麼格殺令,你到時候怎麼自處?”雲崢問道。
寒林慘笑一聲道:“到時候我真的只有自殺一條路可走了。”
“那你去我的桃花島上幹什麼?你想想啊。上了島之後我們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埋進土裡,那該是多麼的不吉利啊。”
“那我該怎麼辦?大內對孩兒軍的約束越來越嚴格,原本散亂在各地的密諜都在逐漸向京城收攏,統領以下的密諜腰牌已經被收繳,火器作坊裡的密諜如今也在分批替換。臨出門的時候必須打開行李接受檢查,嚴令我們不得攜帶火器出作坊,以前的時候,我們是可以直接從將作監領取火藥作爲武器的。
身爲密諜我很清楚這樣的事情代表着什麼……”
雲崢嘬着牙花子道:“你們的生死其實就在陛下的一念之間啊,這還真的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啊。”
寒林瞅着雲崢冷笑道:“大哥莫說二哥。大家都是同病相憐的主,你以爲信王祉來豆沙關做什麼?你不會真的一位一個被圈禁了好多年的親王是來帶着皇族子弟去打仗的吧?”
雲崢攤攤手道:“那你說說他是來幹什麼的?一萬四千名禁衛軍在我眼裡和土雞瓦狗沒什麼區別,我帶着家將就能殺個七進七出!”
“吹,你再吹!你以爲神衛禁軍是捧日軍?趙家皇族要是手裡沒有一支堪用的軍隊憑什麼能夠在東京的皇宮裡坐穩寶座?
神衛軍都是從各個軍中抽調出來的身家清白的良家子,首先確定的就是忠貞。第二要求的就是有家有口,狄青早年在西軍中的精銳泰半進了神衛軍,當年你手下的武勝軍就沒少往神衛軍中抽調人手,所以皇家不缺少忠貞的武士,缺少的是能夠統御這些忠貞武士的英明將軍。
你以前不是問過我爲什麼陛下回想起養蠱選將這樣殘忍的法子嗎?以前我沒說,現在告訴你吧,這原本就是神衛軍遴選主將的方式。”
信王祉來到蜀中就是爲了就地監視你,以前的時候沒有滇西草原。大家認爲你留在豆沙關其實就是虎臥平陽,龍困淺灘,難有大作爲。可是你轉眼間就拿下了滇西草原,把一個關你的老虎籠子撕扯出來了一個大洞。
向西你能兵進大理,向南你能去嶺南,向北你能進入吐蕃,誰都認爲你不甘寂寞了,想要老虎翻身……”
寒林說到這裡驚疑不定的又道:“你不會真的是這麼想的吧?你一回到豆沙關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下了滇西……”
雲崢一臉懵懂的道:“我是接到了樞密院的軍令才兵進滇西……沒你想的那麼複雜。你沒見我現在和農夫有什麼區別?”
寒林搖搖頭道:“不管了,反正我打算上你的賊船。將來要是死大家一起死算了。”
雲崢嘿嘿笑了一下道:“說說信王祉,我對這個人沒有一點概念。”
寒林想了很久才道:“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回事。我只知道密諜司曾經處理過兩件關於信王祉的案子,一件是逃奴案,另一件是失竊案。
這本來都是很普通的小案子,根本就輪不到我們出手,但是負責偵辦這兩個案件的人是副統領王烈,規格很高,我之所以能記住這兩件案子,是因爲王烈的手下在偵辦這兩件案子的時候損失慘重,就連王烈自己都丟了一條手臂,你可知否,王烈是僅次於我的密諜司武功好手。”
“那兩個案子的結果如何?”雲崢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來了。
寒林迷茫的瞅着雲崢道:“最奇怪的就在這裡,我不知道!失竊案絲毫不知,我只知道逃跑的逃奴是一個專門給信王制作皮具的皮匠!”
聽到寒林說起皮匠,雲崢的神色就變得古怪了起來,因爲以前的時候他的手下也有一個很厲害的皮匠,這傢伙剝人皮的手藝不錯。
天下的皮匠多了,可是敢剝人皮的皮匠不會太多,尤其是這個皮匠還必須會武功,這樣一來人選就更少了。
他有點後悔把這麼好的人才放走了……
“不管了,也就是點閒事而已,皇宮內院總會有些齷齪事情發生,後天的時候信王祉就會抵達豆沙關,我當面見了之後再說,這裡是豆沙關不是東京城,信王祉的威風耍不到我的頭上來。
今天日頭不錯,連輕霧都沒有,在豆沙關能好好的曬曬太陽就是福氣,不要辜負了。”
寒林吐了一口氣,就翹着二郎腿背靠在乾草垛上眯縫着眼睛曬太陽,懶懶的道:“我知道你有發現,大人物都是這樣的,管不了你們的事情,我只希望你最後莫要叫我死的太慘。”
雲崢揭掉身上的薄毯子,也學着寒林的樣子靠在草垛上懶懶洋洋的道:“你將來一定會喜歡你的死法的,因爲我打算去當海盜,搶劫別人的過程中你會被人家一刀砍死,這也算是死的其所,所爲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多麼正當的死法啊。”
寒林嘿嘿的笑了起來,拍着自己的腦袋道:“我參與搶劫能分幾成?少了可不幹。”
“船我出,水手我出,搶劫計劃我來做,前期的錢財也是我出,所以我拿大頭你沒意見吧?”
“沒有,老子的,老道白白的拼了這麼多年的命,第一次發現這樣的死法確實對誰都能交代的過去了,包括自己……”
豆沙關的氣候總體來說是溼潤的,一片雲彩從山背後飄過來,很快就有雨點子掉下來,睡醒之後發現寒林已經不見了蹤影。
雲崢把披好蓑衣的葛秋煙扶到大牯牛的背上,自己戴着一頂斗笠牽着牛緩緩地下了山。
這場雨好像是專門來驅趕山上的人似得,才走到山腳下,天空又變得晴朗朗的,不過很奇怪,山上似乎還在下雨。
龍行雲,虎行風這是民間的諺語,雲崢從來是不信的,自己被人家譽爲吊睛白額猛虎想要點風都需要沒完沒了的扇扇子,堵在山路上的這座肉山卻真的帶來了一陣雨水。
說好三天後纔會到來的信王祉已經站在自己面前了,這沒辦法誤會,因爲你管怎麼看,這傢伙都絕對會是一個王爺。
朝服是紅衣紅裳,內穿白色羅質中單,外系羅料大帶,並有緋色羅料蔽膝,身掛錦綬、玉、玉釧,下着白綾襪黑皮履,頭上戴着一頂沒有珠簾子的通天冠,笑吟吟的站在大太陽底下汗流浹背。
雲崢自己穿朝服的次數用指頭都能算的過來,大部分的時候他即便是上朝也是一身簡單武士服,不是他不喜歡穿朝服,而是他穿上朝服之後經常會摔跤。
在鄉野見還要穿朝服的人不是一般人,一個穿朝服的王爺能夠低下身子喊一個大臣的小妾爲夫人,這在大宋需要足夠大的勇氣。
一見面就理虧啊,原本想着大後天去沙家坪帶着自己的精兵悍將給這位王爺一個下馬威的,誰想到,人家衣着整齊的來到豆沙寨特意來向大宋的百戰名將來請教軍略來了。
“天氣炎熱,還勞頓王爺親至,下官真是失禮了,聽說王爺需要三日後才能來到豆沙關,想不到王爺一心爲國竟然苦勞至此,雲崢佩服,佩服,請入豆沙寨奉茶。”
雲崢只想擺脫信王祉那雙汗津津的手,嘴裡說着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話!(未完待續)
ps:第二章,哈哈哈,房子修好了,不漏水了,明日起更新正常,我打算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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