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帶着十萬餘斤鹹魚又回到了東京,鹹魚的味道很腥,但是李常卻面不改色的將自己的馬車混雜在運送鹹魚的隊伍裡,再加上他總是要觀察鹹魚是否已經發黴,所以他身上的味道和鹹魚已經沒有任何的區別了。
雲崢看到李常的時候,這傢伙就站在宮門口手裡提着兩掛鹹魚正在笑嘻嘻的向下朝的官員們推銷,見雲崢出來了,就分出一掛鹹魚請雲崢幫忙。
這是沒辦法推辭的,人家已經爲了水泊梁山的軍屯變成鹹魚了,自己這個主官根本就沒有任何理由不幫着推銷一下這種散發着濃烈腥味的食物。
這就要了命了,雲崢感到自己的胃已經在翻江倒海了,卻要帶着笑容拉着石中信這些大佬將手裡的鹹魚送上去,問他家裡需不需要買上幾千斤嚐嚐鮮。
看到李常帶着鹹魚大搖大擺的進了皇宮,雲崢就扔掉手裡的鹹魚抱着拴馬樁子狂嘔不止!他實在是受不了鹹魚那種猛烈地味道……
李常這個混蛋爲了不得罪工部尚書張方言,竟然準備把鹹魚全部賣給百官,石中信這些人也受不了鹹魚的味道,掩着鼻子匆匆答應雲崢買兩千斤回家嚐嚐,然後就匆匆的離開了宮門。
雲崢算是糟了李常的毒手,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回頭就看見王安石一臉陶醉的舉着一掛鹹魚在聞,就只好再次轉過頭去吐。
“這鹹魚真的不錯啊,肉質肥嫩。鹹鮮美味,家母在老家的時候經常做鹹魚,老夫很懷念這種味道,呵呵呵,雲侯讓人送一百斤去家裡,梁山泊短短時間裡就有了這樣的特產,可見軍屯是成功的,只是這樣強賣給百官,未免有邀功之嫌啊!”
看到王安石撕下來一小條幹魚肉放進嘴裡嚼,雲崢強忍着嘔吐的**道:“陛下給我配了這樣的一位監軍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賣鹹魚是張鹹魚的產業。這傢伙沒膽子得罪老張。這是下死手坑我呢!”
王安石笑道:“不管是邀功也好,還是陷害你也罷,鹹魚是實實在在的出現了,這東西可以賣錢這是一定的。那些軍屯的百姓手裡將會有一點活錢這也是一定的。既然利國利民。且容了他的小心思吧!張方言即使再跋扈,也不敢對這事有意見。”
軍屯的管事已經按照剛纔制定的買家單子吆喝着牛車將每家需要的鹹魚送去了各家各戶,不用想都會知道。鹹魚的味道將會持久的飄蕩在東京城上空,原因就是十萬斤鹹魚只是軍屯一個月的產量……
全東京的人加起來不過一百萬,想要每個月消耗掉十萬斤鹹魚,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不過水泊梁山水窪裡的魚也不可能長久的支持這樣的產量,現在是因爲那裡幾乎是一片荒地,因爲餌料充足,幾十年沒有人涉足,導致那裡的黃河鯉魚在瘋狂的繁衍,一旦大量的捕撈之後,魚的產量一定會降下來,不過只要支持半年,雲崢相信,那裡的軍戶們就能有一筆不錯的收入。
李常從皇宮裡出來了,有些趾高氣揚,他已經把一車鹹魚獻給了皇帝,所以皇帝就很自然的賞賜了他一車絹帛,他身後的宦官們手裡捧的就是那些賞賜。
雲崢瞅瞅笑容古怪的李常,擺着手告訴他不要靠近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和鹹魚沒有多少區別的傢伙見皇帝的時候又被有被人家抽嘴巴子,現在卻歪着嘴笑的很狂妄。
“雲侯,老夫幫着屯戶們賣鹹魚你總不會有什麼意見吧!”
“沒有,這事我確實不敢有意見,老李,你弄得也太過了,賣鹹魚沒必要把自己也弄成鹹魚吧?”
“不這麼弄,誰知道我爲了這些鹹魚付出了多少心血?自己還一個子都沒往自己的口袋裡裝,爲國爲民的就算是臭點也值了。
哈哈哈,我是久居鮑魚之肆(賣鹹魚的店鋪)根本就聞不到臭味,就算是以後人家稱呼老夫爲李鮑魚也無怨無悔。反正老夫早就習慣房間裡出現蜈蚣,蚰蜒一類的東西,臭點就不招蟲子了。”
雲崢無話可說,朝李常挑挑大拇指轉身就走,這樣的情況下說什麼都是自己沒理由,你拿一個所謂的兩袖清風,並且極度不要臉的人毫無辦法。
回到家裡陸輕盈笑嘻嘻的迎了上來,見丈夫臉色煞白纔要說話,就捂着鼻子扭頭就跑……站的遠遠地就大聲招呼丫鬟們準備洗澡水。
接連洗了三遍澡陸輕盈纔敢慢慢的靠近,和葛秋煙一起奇怪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平日裡向來很乾淨的丈夫,爲何會弄得如此骯髒。
“中了奸人的奸計!”
等雲崢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之後,陸輕盈和葛秋煙就笑的直不起腰來。
雲崢也笑了,如今的水泊梁山基本上就是一塊已經被大自然修復的洞天福地,那裡的鹽鹼地已經被慶曆八年的那場洪水給徹底的洗了一遍,而後再覆蓋上厚厚的一層富含無機質的肥沃土地,那裡的土地根本就無需大量的施肥,就能產出大量的莊稼,想到那些屯戶們的美好將來,李常那張可惡的胖臉雲崢都覺得變可愛了。
徹底的把味道洗乾淨之後,雲崢就下廚去製作那些鹹魚,李常毫不客氣的往雲家塞了一千斤,足夠雲家吃一年的。
洗乾淨的鹹魚放在油鍋裡煎炸,香味也就被逼了出來,宋人吃魚不挑那兩根腥味很重的白筋,所以雲崢一般不吃外面的魚,鹹魚就沒有多少講究了,大宋的鹽比較貴,大家爲了能更多地攝入食鹽,就製作了很多鹽菜,和鹹魚,在大部分的時間裡,鹹魚也就是鹽的變種。
鹽鐵從來都是由國家掌控的。因爲所有人都離不了,所以就把原本很便宜的食鹽賣的很貴,歷朝歷代都是這麼幹的,雖然很無恥,卻是統治階級控制百姓的一種重要手段。
軍中用鹽從來都是有制度的,屯戶們現在其實很佔便宜,他們在京東有戶籍,在軍中也有戶籍,雖說沒了糧食配給,但是食鹽和鹽菜的配給從來沒有斷絕過。比起普通農戶要好的多。
吃鹹魚沒有太多的法子。不外乎油煎和蒸煮。鹹魚和雞蒸在一起味道最好,給彭蠡先生吃很不錯,老先生的老妻已經故去,唯一的孫女也嫁給了蜀中河運使。他不願意跟着孫女去生活。雲崢也不可能眼看着老先生一個人回蜀中。所以就把老先生當自家長輩一樣的安置在家裡了。
有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在家,呂公著眼紅的恨不能親手撕了雲崢,他認爲他家纔是和彭蠡先生關係最近的一家人。一位帝師放在誰家,誰家就會有興旺的前兆,怎麼算都輪不到雲家撿這個便宜,爲這事還找過雲崢理論,被雲崢毫不留情的給轟了出去。
老廖提着食盒跟在雲崢後面去了老先生的住的北院,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雲崢都只要在東京就會親自下廚做一頓晚餐孝敬彭蠡先生,並且陪着老先生一起用飯,北院的採光最好,冬暖夏涼,老先生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睛手裡拿着一柄蒲扇慢慢的搖晃,長長的壽眉被風吹得一動一動的很是悠閒。
八十幾歲的老人家依舊耳聰目明的,聽見腳步聲睜開眼睛笑道:“這鹹魚的味道確實重了一些。”
雲崢笑着上前將老先生扶起來道:“這東西其實不適合您吃,味道太重了,偶爾嘗一下還是可以的,弟子今日將鹹魚和雞燉在一起味道似乎不錯,您嚐嚐。”
“你就是一個好嘴的,你說不錯,就不會差到哪裡去,吃不吃鹹魚的倒不要緊,老夫是高興啊,雲鉞,蘇軾,蘇轍去了京東西路總算是有了一點成果。”
見老先生高興,雲崢打趣道:“說起來我纔是您的關門弟子,您對那幾個付出的心血可比在弟子身上付出的心血多。‘
彭蠡先生瞅着老廖擺好了食物,自己也拿熱毛巾淨了手,拿手撩着瓦罐溢出的香氣笑道:“你就是一顆頑石,小小年紀就已經長得定了形態,老夫是沒能力扳過來,所以啊你將來能長成參天大樹還是鬼柳都要看你自己的怎麼長了,雲鉞,蘇軾蘇轍他們可是嫩枝條,只要給個模範就能往高里長。”
師徒二人高高興興的吃了晚飯,此時已是晚霞漫天,老廖端上茶壺之後就退下了。
彭蠡先生沉吟一下問道:“雲鉞,蘇軾,蘇轍他們三個來信了,說他們借住在仙源縣衍聖公府上,雲崢,老夫的教義和孔家並非一脈相承,他們住在孔家所爲何故?”
雲崢低聲說道:“燕雲十六州!”
老先生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其中的關聯,點點頭道:“論到教化之力,收攬人心之功效,天下間沒有誰家能超越衍聖公府了,你想幹大事,少了這樣的臂助是成不了事的。
不知你想過沒有,衍聖公的名頭好用,但是一旦用了一次你就再也沒有脫離的可能了,人人只會說你是孔家的門徒,不管你做什麼事情,人家都會拿孔家的教義來解讀你的行爲。
最近啊,有一個關西人張載提出了一個論調說: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並且有自己一套非常詳細的解說,老夫以爲天地是有心的。生物之心是天地所固有的,天地之心萬古長存根本就無需人來“立”,否則將不恰當地誇大人的能力,會讓人再無敬畏之心。
除此之外,自古以來長期流行的是命定論,認爲人只能聽憑命運的擺佈。然而張載卻認爲,只要通過自己的道德努力,人就能夠在精神價值方面掌握自己的命運從而賦予生命以意義。因此,“爲生民立命”是說爲民衆選擇正確的命運方向,這一點卻是老夫贊同的。
雲崢啊,這幾句話你很早以前就說過,現在卻被張載借用了,用來解釋自己的理學觀念,唉,你如果不成爲武將,應該也能創造出自己的學說,可惜啊!”
聽了老先生的這番話,雲崢的汗水就溼透了衣衫,有一種被人家捉姦在牀的感覺,張載纔是這句話的原作者,自己不過是拿來用用而已……
彭蠡先生見雲崢汗流浹背還以爲他在後悔,嘆了口氣道:“這世間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選擇,你如果成了文士,固然可以將自己的理念發揚光大,但是對於天下百姓來說,你成爲將軍,要比你成爲文士好的多。
大宋積弱,如今剛剛有了一線雄起的跡象,你打敗外敵就等於給百姓彎曲的身體裡釘進了一根鐵條,如果你真的能夠收復燕雲十六州,大宋國這個巨人就有了筋骨,就算是瘦,也要先長筋骨啊!”(未完待續……)
ps: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