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漢打架迅速就演變成甲子營和新來的軍人的全面對抗,後勤軍營裡也很快就起了紛爭,甲子營的軍人和婦孺將那些寄居在自己家裡的那些人驅趕了出來,並且將自己的營地封鎖起來,而新來的那些人卻聚集在一起問雲崢要自己的錢糧,並且揚言,不給的話就去找防禦使討要。
人頭洶洶,雲崢穿着鎧甲揹着手在那些人的面前走來走去,一言不發,那些人的聲音也逐漸變得小了下來,多年以來養成的恭順習慣讓他們在權勢面前依舊擡不起頭來。
“找個會說話的出來!吵吵嚷嚷的聽不清楚!”雲崢站在隊伍中間坐在猴子搬來的椅子上大聲說道。
那個捱揍的老兵咬咬牙站出來說道:“都監,標下只想問一句,爲和甲子營吃肉而我們喝粥?都是一營的軍伍,差別的也太大了吧?”
雲崢笑道:“你不滿意?”
“標下不服!”老兵回答的斬釘截鐵。
“你叫什麼名字,隸屬於那一營?”
“程大彪,隸屬甲醜營六隊!”
雲崢回頭對站在自己身後的蘇洵說:“給甲醜營六隊的的程大彪解除軍籍,全家發回原籍,給他開證明文書,證明他不是逃戶,再把他的三年的錢糧結算清楚,全家驅趕出營。”
那個叫做程大彪的老兵呆住了,他煽動這些人鬧事就是看不慣甲子營和他們之間巨大的生活差距,想要從將主這裡討要一點好處,沒想到雲崢直接給了他解除軍籍的待遇,這東西說不上是好事還是壞事,如果在夾江,他一定會感恩戴德,但是在這裡……
蘇洵的文書寫的很快,寫完之後就拿起雲崢的大印,呵一口氣就蓋了下去,從懷裡掏出八十文錢連帶着那張文書一起塞進那個老兵的懷裡說:“本來要算清楚你quan家這些天吃過的糧食錢,看在你也是老兵,就不爲難你給你清算了全額,一貫錢按照一千文走,實付八十文。
好啊,你算是脫離苦海了,有了這張文書,就能平安回家,呵呵,回到家鄉過好日子去吧,還不去叩謝都監的大恩?‘
軍戶們做夢都想成爲民戶,只要成爲民戶就能給別人做工,所得的錢糧都是自己的,沒人和自己爭搶,自由的滋味是什麼樣子他很久都沒有嘗試過了。
處理完了程大彪的事情,雲崢就問別的軍戶:“還有誰不滿意,一起提出來,本官每年都一些放還名額,不太多,想要離開的趕緊報名。”
甲子營部衆見將主這樣處理事情,一個個都笑呵呵的,那個打人的老兵氣咻咻的朝帶着全家往軍營外面走的程大彪啐一口道:“將主早就該下狠手了,這樣的雜碎留在軍營裡遲早會成禍害。”
有十幾個人站了出來,表示要改成民籍,其實都是這次聚衆鬧事的首領,知道自己留下來沒有好日子過,不得不離開甲子營另尋出路,不當最底層的軍戶,也算是都監網開一面了。
雲崢沒有爲難他們,給他們一一開具了文書,甲子營軍士在第一時間就把他們驅逐出營地。在軍營大門關上的那一瞬間,程大彪他們覺得自己就像是離羣的孤雁,那種對未來的恐懼像鬼魂一樣緊緊地纏繞着他們。
說實話,雲崢算是他們見到的最好的一任都監,從不克扣糧食,這一點他們是清楚的,程大彪甚至把沒有吃的飯曬乾之後稱量過,比自己的定量要多,他不想離開軍營,只想聚衆鬧事討要點好處,一般這樣做的都監都是性子軟弱的人,只要威逼一下就能要來好處,他是老兵,清楚軍營裡面的所有事情,顯然,這一次好像不一樣。
雲崢等了一會見再也沒人出來,就端着茶碗笑道:“知道你們不服氣,現在都給我坐下,聽我給你們解說一下爲什麼甲子營的人會如此的富庶,按照你們剛纔所說的,人家肥的放屁都油褲襠,寡婦家都是餐餐有肉,頓頓有酒。”
那些軍卒見預料中的清洗並沒有到來,都監笑呵呵的似乎要和大家扯長篇,這非常的罕見,於是就圍着雲崢的椅子坐在地上,打算聽聽都監到底要說些什麼。
雲崢放下茶碗,拍拍桌子大聲的說:“甲子營初來的時候和你們差不多,也是窮的叮噹響,十幾歲的大閨女連個齊整的褲子都沒有,小子們就光着腚在軍營裡跑來跑去的,不要說吃肉喝酒,能喝上稀飯騙騙肚子就算是祖上有靈了……
老王,你別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的眼屎都快把眼睛遮住了,害的本官中午都沒吃飯。”雲崢的開場白讓所有的人都鬨笑起來,揍人的那個姓王的老兵笑的最大聲。
見軍營裡的氣氛緩和下來,雲崢嘆了口氣說:“見過窮的,沒見過你們這麼窮的,都說做人是福氣,地獄裡排隊排好了才能做人,可是做人做到這地步還有什麼樂子可言?
當初見到甲子營的時候,老子還想着升官發財,可是看到這些傢伙的慘狀之後,老子能從他們身上撈到什麼錢?老子一頓飯最少也要上百文,就算把他們的骨頭榨出油來,又能有幾兩?
你們也一樣,都他孃的窮的不能再窮了,從你們身上刮油一是刮不出來,二是太丟人,老子丟不起這個人,老子還想子孫繁茂,不想生出來的孩子沒p眼。
甲子營四千多號人要吃飯,按照實際的供給吃飯,你們也都知道,婦孺孩子就要餓死,好在當時遇上了都江堰淤塞,需要清淤,老子一個堂堂的將主挽起褲腿和他們一起站在泥地裡挖泥,滿世界的找石頭,洗石頭,知道不,甲子營的第一筆大進項就是賣石頭得來的,兩千貫啊!
爲了這兩千貫,老子一個讀書人手上硬是磨起了繭子,回到府裡想摸一把老婆,都被老婆嫌手粗啊,知道不,老子當初頂着大日頭站在泥地裡的時候早就把防禦使的祖上三代操翻了,都是那個老傢伙硬生生的把老子一個文官弄成了武官,纔會遭這樣的罪。
兩千貫聽起來很多啊,可是分到人頭上也沒幾個錢,就算全部拿來吃飯也吃不了多久,甲子營的舊人都清楚,當初老子看着每天都在減少的糧食愁得覺都睡不好。”
老王等雲崢喝茶的功夫站出來大聲說:“當初幹活的時候,我老王就站在岸上倒泥,將主不許上了年紀的老兵下水,他自己卻在水裡一整天,一整天的站着……人心都是肉長的,將主原本沒必要這樣操勞,能在岸上盯着幹活的將主就是好人了,剛纔將主說到手粗的時候你們還在笑,你看看,甲子營裡的人沒一個能笑得出來啊。”
雲崢拍拍流淚喊話的老王安慰他一下接着說:“錢不夠怎麼辦?那就去掙,咱們沒錢,但是那些強盜卻肥的流油,禍害百姓的事情咱們不能幹,可是殺幾個盜匪那可是我甲子營的本職。
想起來都恓惶啊,一羣幹慣了苦力的軍卒,要去和武藝超羣,心狠手辣的悍匪作戰誰他孃的心裡有譜啊?
可是除了這一條路咱們沒有來錢的門路,不拼都不成,趙公山上的趙家三兄弟都被百姓傳成閻王了,嘿嘿,結果還不是被老子帶着兄弟們將趙公山燒成炭窯了?
破了賊,結果就是老子升官,弟兄們發財,打仗的時候弟兄們也爭氣,沒一個逃跑的,戰死了二十幾個弟兄,死的時候都拿手抱着盜賊的腿好讓別的弟兄們下手……
仗,就是這麼打贏的,我們的武藝不如人家,兵刃不如人家,身體也不如人家強壯,可是我們還是贏了,大家終於有飯吃了,這是老子進到賊巢裡看到無數的財寶後第一個念頭。
有錢了,老子終於有錢拿了,犒賞完死戰的弟兄,老子也算是發了一筆,這筆錢可比從你們身上榨油強的太多了,我這人不獨,我發財,跟着我的弟兄們也一定要發財,不發都不成!
所以啊,你們就看到老王整天喝好酒,吃肉,看到張寡婦帶着三孩子也肉食不缺,這是他們應得的,老王快要跑斷了腿,張寡婦的男人戰死在趙公山上的,當天從山上下來的,你看看有幾個身上沒傷的,彭九,卸甲!”
雲崢眼見現場的氣氛已經被挑起來了,不介意再烘托一下。
彭九紅着眼睛走到雲崢身邊,卸掉了衣甲,指着身上密密的傷口說:“老子的武功走的是輕靈一路的,所以受的傷少,樑楫是使錘子的,他的身上快看不成了。”
雲崢拍着彭九的光脊樑問那些人:“你們說,他們應不應該吃肉喝酒?應不應該放屁油褲襠?在老子看來,多娶幾個婆娘也是應該的,好漢子就該這樣!”
雲崢幫着彭九穿上甲冑笑着又說:“後來事情說起來就讓人愉快了,他們陪着老子闖青塘,害西夏,不但發財還有功名,對了,這傢伙現在已經是步軍都虞候了。
不要羨慕甲子營,甲子營就是你們將來的影子,我們以後的日子會更好過,知道爲什麼嗎?哈哈哈因爲我們人多!
一萬多條想吃飯,想吃好飯的漢子就是大宋土地上的強人,想要錢,我們去剿匪就是了。孃的強盜窩裡全是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