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的喪事辦的極爲簡樸,這個簡樸是從時間上來劃分的,趙禎活着的時候認爲把自己的屍體在外面擺上九個月純粹是扯淡,所以他只允許兒子把自己的屍體放在棺材裡面供奉二十七天就趁着屍體還新鮮趕緊下葬,少折騰自己也不折騰天下的百姓。
自從皇帝龍馭賓天之後,滿朝文武忙的就是老皇帝的葬禮,當山陵使龐籍從鞏縣回來交旨之後,大宋朝的朝政又回到了往日風平浪靜的局面。
小皇帝因爲父母雙亡,躲在皇宮裡悲傷了很久之後,也沒有立刻準備上朝問事的打算。
這需要文武百官三請之後他才能出來真正的統治天下,當然,三請之後皇帝還是要矜持一下的,不能表現出急迫的感覺,免得讓人誤以爲他盼望着自己老子娘早點死掉。
直到皇太后拿着老皇帝傳下來的戒尺,狠狠地抽打皇帝幾下之後,憔悴的皇帝纔會流着眼淚坐在龍椅上準備殺人了。
殺人這也是慣例,擔心老皇帝在陰間或者天上沒有人使喚,新皇帝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死刑犯全部殺掉,用不着等到秋天處決。
死刑犯殺光了,緊接着就是要表示新皇帝是一個仁慈的皇帝,繼而要進行大赦天下,只要不是大逆不道的罪行,基本上都能獲得赦免。
這是慣例,所以很多心中積蓄滿了仇恨的人,就會選擇在老皇帝死了之後開始報仇雪恨,報仇之後再去官府投案自首,只要坐上幾個月的牢獄,新皇帝大赦天下之後,就能重新出來做人。
今年,這些人的主意打錯了,小皇帝殺了牢獄中的死刑犯之後,並沒有宣佈什麼大赦天下的旨意,唯一給出的恩德就是進一步減免了田賦。與此同時,商稅又上漲了一些。
如今的大宋商稅佔國家賦稅的比重已經超越了田賦,一來一去,朝廷不但沒有減少收入嗎。反倒多了一些進項。
商稅中唯一沒有上漲,反而下調的稅種就是糧稅,戶部計算出來一個糧食的最終數字,趙旭就強行的把糧食的最終出賣價格給定死了,按照他給出來的數字。販運糧食基本上沒有了利潤可言。
販賣沒有了利潤,於是種田也就沒有多少利潤可言了,唯一的好處就是能夠吃飽肚皮。
龐籍看到了小皇帝的旨意,知道這樣做非常的不妥,但是,小皇帝最初的旨意是不能駁回的,這是爲小皇帝的威信考慮。
最終小皇帝的旨意順利的通過了中樞嗎,通過了左右兩臺,給事中也沒有退回皇帝的旨意,各道州府一體遵行。天下糧商怨聲載道,一道旨意就把大宋的糧商活路給堵死了。
“陛下,大宋的糧食產量從來都不是均衡的,南方稻米產量高,北方小麥產量低,如今,我大宋北方人口多於南方人口,所以,我們就需要把南方多餘的糧食運送到北方來,如此一來。南北雙方纔會有足夠的糧食吃。尤其是東京這樣的大城市,它本身是不產糧食的,周邊的小縣產出的糧食也不足以供應京師,京師的糧食大部分都倚賴運河從南方運過來。
因此。東京人吃稻米的人遠比吃麪食的人多。”
龐籍坐在椅子上苦口婆心的給小皇帝趙旭講述糧食產地與價格的關係,以及與糧商的關係。就希望皇帝能夠明白,治理天下絕對不是一時頭腦發熱就能治理好的。
趙旭前些天白龍魚服去雲家的時候,路過一個糧店,此時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東京糧價飛漲。一個買不起糧食的婦人拖着三個幼小的孩子坐在糧店門口大哭。
三個孩子喊着餓,而糧店裡面的夥計卻抱着手看熱鬧,根本就不給手裡只有五個銅錢的婦人賣糧食。
與小皇帝在一起的雲家大小姐大怒,當場就帶着弟弟把糧店砸了一個稀巴爛,糧店夥計和掌櫃的滿嘴牙都被雲家的家將以及皇宮侍衛給打的一顆不剩,原因就是那個掌櫃的說了一句拿來的野東西來店裡搗亂。
最後雲家大小姐掏出一錠銀子買下了糧店裡所有的糧食,把裡面的糧食都送給了那些買不起糧食的可憐人。
雲家大小姐看到婦人抱着孩子喜極而泣的模樣含着淚花質問皇帝,爲什麼會任由這些黑心的商人來欺負人?
親眼看見糧商黑心嘴臉的皇帝,大怒之後回到宮裡就苦思冥想出這樣一個辦法。
“太傅,朕實在是看不下去那些黑心的商賈欺負朕的子民。”
龐籍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看着皇帝欣慰的道:“陛下心中藏有天下子民,老臣極爲歡喜,這是一個明君必須擁有的一個胸懷啊。
只是陛下忘記了,糧店的主人雖然壞,但是,他們同樣也是陛下的子民啊,只要他們在大宋律法允許的範圍內做生意,陛下就該支持,而不是野蠻的制止。
此時,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也正是新舊糧食交替之時,這時候去年的糧食已經吃完了,新的糧食還沒有運到京師,所以,糧食價格上漲乃是順理成章之事。
老臣查看過,今年糧食的上漲幅度並不算大,商賈也沒有囤聚糧食刻意擡高價格,只要新糧到了東京,價格自然就會落下來。“
“可是,那個婦人……”
“陛下,婦人和孩子吃不上飯,是官府的責任而不是糧商的責任,陛下統管的常平倉就是在這個時候用的,救濟百姓的糧食因該從常平倉裡面出,而不是應該由糧商出,糧商已經給大宋繳納了賦稅,那麼,他的責任就已經完成了。”
“這麼說,朕錯了?”
龐籍大笑道:“陛下一片愛民之心何錯之有,再說雷霆雨露都是君恩,雖說眼下苦了糧商,但是全天下的百姓卻對陛下一片愛民之心銘感五內,得失之間並無差錯。”
“可是您早先說朕這樣做了之後,就會造成天下的糧食不再流通,也就不會有商人願意把糧食運送到京師來。”
“調劑天下陰陽,是老臣這個宰相的職責,並非陛下的負擔,之所以會出現糧食價格在全天下的不統一,罪魁禍首就是運費,陛下只是規定了糧食價格,沒有計算運輸的費用,這時候陛下應該再下一道旨意,規定運費的多寡,如此一來,糧商也就沒有怨言了。”
趙禎撓撓腦袋喟嘆一聲道:“這樣做的話,糧食價格還是很高!和以前沒有變化。”
龐籍笑道:“陛下有所不知,糧食的價格並非越低越好,穀賤傷農的道理陛下是知道的。”
就在君臣氣氛融洽的討論如何彌補皇帝過失的時候,宦官來報,雲陸氏攜帶長女雲落,長子云霆前來宮中請罪。
趙旭有些臉紅,龐籍笑道:“陛下,雲陸氏乃是婦人中最知曉經濟之道的,雲崢如果不是學會了帶兵打仗,很有可能會成爲我大宋的第一鉅商,既然雲陸氏知曉了她家子女在糧店之事上犯下了錯誤,陛下何不聽聽雲陸氏會如何說?”
趙旭連連點頭。
龐籍走出大殿的時候,正好看見陸輕盈帶着兒子和女兒跪在大殿外,雲落落和雲霆更是被絲帶綁縛了雙手,耷拉着腦袋跪在母親身後一聲不吭。
龐籍笑着命宦官把陸輕盈扶起來道:“夫人這是何必呢!小孩子偶爾犯錯並非什麼什麼不可原諒的過錯。
老夫剛纔還在向陛下誇獎夫人的子女都有一顆仁慈之心,這非常的難得。”
陸輕盈施禮道:“相國過獎了,因爲他們的胡作非爲,導致陛下在制定國策的時候有了偏移,這如何能是小罪過。
更何況妾身找人問過,那個婦人之所以沒飯吃,是因爲她丈夫把常平倉平價賣給他們的糧食給換錢賭掉了。
她們不問事實情由,就砸了人家的店鋪,這是混賬的表現,此事事關國策,如何能夠輕易放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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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