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唐城自古繁華。
西夏建國後,對河西走廊來往的商旅抽取重稅,軍丁甚至還扮演盜匪殺人越貨,貢使和商人們爲了避開西夏的劫掠和盤剝,獲取安定和平的買賣環境,賺取更多的金銀錢財,便開始改行羌中道,走青唐城。
當時青唐城的唃廝囉便在路上設下許多驛站,接待過往的貢使團隊和商人,並且還約束各部族對過境商人善待,給他們提供食宿,商人們只須付相應的費用或貨物即可。
不但如此,青唐城爲了保護攜帶大批貨物的貢使團和商隊安全來往,還專門派兵護送,對於留在青唐做生意的外地商人,允許他們隨意交流置換貨物,還特意劃撥出一片土地,專門供外地商人修建房屋貨棧,這更是吸引了大批外地商人前來定居做生意。
其時青唐城商賈雲集,異國風情濃郁,不僅有漢人,吐蕃人、還有高鼻深目的中亞細亞、西亞細亞和歐羅巴人。
西域諸國的商人也不在少數,有回鶻、于闐、高昌、龜茲、婼羌等國的商人,也有南亞細亞和信度河流域的天竺和尼婆羅商人,甚至是兩河流域的大食、波斯、和歐羅巴的大秦商人。
經羌中道往來於西域和內地的商旅貢使們都願在這裡駐足休息,消除勞頓,補充物資,然後繼續前行,甚至許多商人在這裡逗留一年或數年後才離開,有的乾脆在城中修建房屋,定居經商。
後來連續打了多年仗,青唐城一度蕭條,但眼下幾年的穩定,商路再次開通,青唐有了再度繁華的徵兆。
趙檉帶着衆人前行,西城和東城之間有隔壁城門,可以通過,門前有軍丁把守,楊志史進二人身穿官服,軍丁紛紛見禮。
楊志心中慨嘆,好似當官亦不是件難事,只需跟對人罷了。
來到東城,好一片熱鬧繁華景象,趙檉四下望去,那些房屋樓堡許多都不是宋制,尖頂圓頂都有,還有些塗抹了各種顏色。
這些房屋,許多都是當年那些商旅自建,可見那時青唐的熱鬧繁華。
走在最中心的集市大道上,兩旁不僅商鋪林立,便是外面地攤上的貨物亦是繁多,可見各種膚色的商人在頗有異國情調的店鋪裡操各種口音叫賣,一眼望去,商品琳琅滿目,人羣熱鬧非常。
趙檉帶着衆人一點點看,因爲楊志和史進都穿着官服,每過一攤都有人行禮,便是那來往巡視的城兵,亦是駐足。
趙檉觀這些貨物,大件的自有馬匹、犏牛、木材,糧食等物。
小件則有麝香、硃砂、牛黃、河珠、山珊瑚、生金、水銀、木香、三雅褐、花芯布、兜羅錦、絨毛、羚羊角、竹牛角、紅綠皮等土特產。
甚至還有刀槍、匠人手鍛的鐵甲和一些別的兵器。
折寒梅俏皮笑道:“王爺,想不到還有鎧甲賣吧?若在東京,別說買賣,怕是藏一副亦要問罪呢。”
趙檉笑着搖頭:“小青梅,別欺本王少出開封,莫得見識,我知這邊境律條鬆散,且對外屬商人,尚有許多優待。”
一行人邊走邊看,忽然前方傳來陣陣吵鬧聲,折寒梅聽了聽道:“好像是吐蕃人在吵架。”
折知常聞言搖了搖頭:“王爺,這些商人東西南北哪裡都有,經常吵架甚至動刀子,有時鬧出人命亦不稀奇。”
趙檉點頭,這他倒是知道些,大宋向來對西北蕃民或西域諸國的熟戶有優待,在律條上比較從輕,一般來說對他們普通的吵架打架都不做理會,
只要不鬧出人命,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這些熟戶往往吵過打過後就算了,很少有追着不放的,甚至有些敗了吃虧的反而稱對方英雄,這倒是和中原的江湖綠林有些相似。
“過去瞧瞧。”趙檉道,既然來了這邊,就要都見識一下,風物長宜放眼量,對世間些些種種才能做到心內有數。
他們走過去,見是一家很大門臉的店鋪,兩旁木柱斑駁,階面光滑,散發着滄桑古老氣息,想來應是有些年頭和故事。
店鋪門前站着幾人,爲首的是名壯碩中年男子,穿着吐蕃傳統衣袍,叉腰而立,正對着前方一個青年哈哈大笑。
那青年穿着類似的袍服,不過仔細看要比那壯碩中年的華貴一些,只是這袍上很多地方都沾了污漬,甚至有兩處還破了口子,腳上的靴子亦是壞損,兩根腳趾鑽出來,滿是泥巴。
青年皮色黑亮,雖看起來乾瘦,卻雙眼炯炯有神,正在憤怒地和壯碩中年男子爭辯什麼。
那壯碩中年一臉不屑,笑過後張嘴似是罵了幾句,接着撩一下袍子側擺,便向店鋪內走。
青年聽到對方言語,臉色變得鐵青,他想往前衝,那店鋪前另外幾人見狀,紛紛從腰間拔出蕃刀, 衝着青年揮舞,嘴上罵罵咧咧。
兩方皆說吐蕃語,楊志史進幾個自是聽不懂,趙檉面無表情皺眉,折寒梅小聲道:“王爺,要我幫你狄鞮嗎?不過我記得……”
“咳,咳……”趙檉輕咳了兩聲,道:“本王只說小時候沒看過馬經,可沒說對外朝番邦的語言不學,只不過經年過去,算是忘了些,這頭一次聽到蕃人吵架,有些頭大。”
折寒梅睫毛撲閃,道:“小女子爲王爺譯說如何?”
趙檉看她,點頭道:“小青梅,你全能聽懂?”
折寒梅莞爾道:“在西北又有幾人不懂些蕃語夏語,就是蕃夏回鶻之人亦都會些我大宋語言,否則別說經商,就是對陣廝殺過後,想商談都難。”
趙檉看着青年和店鋪的人對峙,思索道:“我聽他們的口音好像又不太一樣。”
折寒梅道:“這卻是了,那店鋪乃是熟戶,這人卻是生蕃。”
趙檉道:“西寧州生蕃少見?”
折寒梅道:“卻亦不是沒有,只不過來州城的卻極稀罕,這人應該是去店鋪賣東西,然後店鋪老闆說那件東西是假的,給收了去,這人想要回東西不得,便吵鬧起來。”
趙檉眯了眯眼,道:“我隱約辨別這人說什麼王?”
折寒梅看了他一眼,嘴角不由自主彎了彎,道:“說他是某個王的子孫,那個詞我也不理解意思,大抵就是要那樣讀出。”
趙檉點點頭,看到走過來一隊巡邏軍丁,對楊志道:“讓他們過來把店鋪圍了,任何人不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