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天健元年,三月初三。
東京城大朝會。
這次論功行賞,授銜封爵,是幾百年來未曾有過的盛事。
因爲上次大舉封爵還是在太祖開國之時,不過這次勢必要比那次更加浩大隆重。
東京城再次戒嚴,盤查南來北往人等,若有鬼祟者,可疑者,全部抓起審問。
天未亮時朝會就開始,各種儀式結束之後,正式授封。
封爵是從低往高封的,越低的爵位封得越多,但正常來講低等的爵位大多都是不會世襲的。
不過此刻卻有例外,那就是趙檉身邊的一些侍衛,以及碎玉樓衆人。
這些人於國的功勞並不大,但是於趙檉的功績卻不可替代。
這些人全都是要封的,而且全都要世襲。
大秦的爵位制度比公侯伯子男要複雜得多,它包括十二個等級的爵位,具體爲:王、嗣王、郡王、國公、郡公、開國公、開國郡公、開國縣公、開國侯、開國伯、開國子、開國男。
這些爵位中都帶有本郡縣開國的稱號,到封國公時,則稱爲某國公。
相應品級爲:王正一品,嗣王、郡王、國公從一品。
郡公、開國公、開國郡公正二品。
開國縣公從二品。
開國侯從三品。
開國伯正四品。
開國子正五品。
開國男從五品。
有封爵者必有食邑。食邑從一萬戶到二百戶,共分十四等,不過,食邑只是虛數,只有食實封纔有實際的獲得。
食實封從千戶到百戶,共分七等,實封約爲虛封數的四成,食實封者,按實封一戶,每月給錢一百文計算,隨月俸向朝廷官府領取。
趙檉身邊的蘇石、雷三、周處、錢文西、吳小刀這些人都封男爵,給與世襲。
而碎玉樓的絕大多數人,也都封男爵,小部分封子爵,給予世襲。
至於和趙檉最親近,跟隨他上過戰場,在身邊保護,南征北戰的一些,則封了伯爵,世襲罔替。
這些人包括,丁家老二,白家老大老三、盧、韓、徐、蔣結義四人,等等共十幾名。
至於丁家老大丁大蟹,和白家老二白傲,則封了侯爵,因爲丁大蟹幾年前就去了黃覺手下,一直跟隨征戰,參與的戰事很多,軍功很高。
而白傲也同時去的姚平仲那裡,戰功同樣不少,兩人有資歷,帶過兵,所以趙檉封他們侯爵,旁人不會有所微辭。
但這些人裡不包括黃孤、歐陽北兩個。
而軍中封爵的,則是要數倍往上了,子爵男爵足足數百人,伯爵也有,侯爵同樣得見,但到了侯爵這個位置,都是將軍身份了,不是副將偏將一類。
不過那些有名的大將,將領,並不在這些之中。
這就不僅叫人心中猜測,這些未授銜的人是不是要封國公?
那可是國公啊,開國建朝的國公,世襲罔替,身份尊貴,庇耀子孫,史書之上都會有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且更重要的是崇德閣的二十四功臣肯定要出在這裡面,那是什麼概念?將來肯定是要配享太廟的,祔祀香火於帝王宗廟。
功臣配享太廟是自古來所有朝代給予大臣的最高禮遇,是作爲臣子的最高榮耀了。
典禮到中午之時,除了國公之外,其餘授銜全部結束。
一共封授了一千人整,除了趙檉身邊的嫡系和幾年來隨他征戰的軍中將領,就是原本朝上的也封了一些。
畢竟自河西歸來,掌權勢,攝朝政,隨後北戰南征,後勤補給一點問題沒有,朝堂之上穩如磐石,一些大臣還是有功的。
雖然柳隨雲胸懷錦繡,領袖文官,擅長內政,可若是下面不配合,也極難做到這麼毫無差錯。
要知道哪怕一個小小的員外郎從中作梗,都極有可能造成後勤的運轉不通。
一個小小的監正不配合,也容易出現些大的事故。
柳隨雲宰輔身份,就算再會督促大臣,其實頂多也就到侍郎與郎中的層次,再往下就是級級去管,層層調和,所以一些大臣是有功勞在的,所以趙檉同樣封了不少爵位。
中午一過,這次典禮的大頭到來,宣佈國公之號,同時也是宣佈崇德閣二十四功臣的名字。
國公只封二十四人,並沒有多餘的,那麼崇德閣二十四功臣就是這二十四名國公了,配享太廟,祔祀香火,流芳百世。
宋江這時一身紫袍,掛着金色魚袋,他心臟“砰砰”亂跳,幾乎就要跳出胸腔。
最後一個侯爵授銜完畢之後,再無封侯,他就知道自己肯定要封公爵了。
公爵第一等是國公,只有國公纔有資格位列崇德閣二十四功臣。
隨後又一聽上方宣告,公爵只封國公,餘公不封,他身上的熱血“騰”地一下,就全涌上了頭頂。
自己成了!公爵之內,只封二十四國公,那他必然在內了,從此位列崇德,配享太廟,祔祀香火,流芳百世!
宋家不知道哪一代的祖宗在天上保佑,才叫這一世子孫出人頭地,位列人臣,得此大榮耀。
不,不對!
怎麼會是祖宗保佑呢,這分明是他自己掙來的啊,拿命換來的,是他高瞻遠矚,遠見卓識得來的!
是陛下慧眼識英,知人善用,賞識於他,賜下來的!
關祖宗什麼事呢?倒是也關,是自己光宗耀祖了啊!
宋江此刻回想起這十幾年的艱辛苦楚,從一個鄆城小吏,兢兢業業,結交綠林,闖下名聲。
然而因爲好色納妾,收了閻婆惜這個外室,一怒殺人,判罪江州。
在江州提反詩,判斬首,梁山搭救,自此落草爲寇,唯有心酸。
接着到處廝殺,卻身在曹營心在漢,只想一日得到招安。
聚義廳都改成了忠義堂,不還是要盡忠報國?
天可憐見,終於等到機會,終於招安,入東京,見至尊,心神激盪。
可卻總覺得不踏實啊,東京太大了,王侯將相,自己又算什麼,小小螻蟻一隻。
甚或還不如螻蟻,蜉蝣罷了。
哪怕官家封賞了他,卻沒一個人瞧得起他,不止是因爲草寇出身,更有曾經爲小吏,無功名的緣故,那些大人物哪裡能夠看得上眼呢。
但他不死心,他要找靠山,要進步,要努力做大官,官做的越大,心中才越安穩,靠山越大,才越有機會。
那年他在東京城如同蒼蠅一樣亂撞,哪怕撞了南牆都不回頭,王公大臣,王侯將相,至少拜訪了一多半,貼子都遞出去了上百張,但哪裡也不搭理他。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
最後咬咬牙,既然如此,都瞧不起自己,那還不如往最上面的去攀附,於是……
大雪漫天,風雪之日,在秦王府前站至天色大黑,直奔午夜。
他立於雪中,幾成雪人,身體瑟瑟發抖,幾乎凍僵。
秦王歸來,秦王和他想的不大一樣,秦王叫他進門,秦王與他說話,秦王沒有一絲瞧不起之意,秦王威嚴很重,他在秦王面前不敢直腰。秦王問他些事,秦王默許了他的效誠,他這才心中有了些底。
隨後再不去拜訪任何人,隨後離京北上,與田虎對峙經年,隨後損兵折將,兄弟們死的死亡的亡,隨後眼看着此生就要折戟沉沙,再無任何前途,就在此刻,得到秦王反出東京,馬踏西夏的消息。
便帶剩餘所有兵馬投奔過去,至此從龍。
南征北戰,東擋西殺。
滅西夏,平回鶻,遠征喀拉汗。
絕女真,收大理,滅南夷諸國,兵發爪哇島。
不知不覺,兩鬢霜白,一生將去……
真是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啊!
我這一生,真真如履薄冰!
這時洪鐘大呂聲響起來,宋江從追憶中醒來,就看上方檀香繚繞的御階上,開始宣讀旨意。
旨意是宣佈二十四位國公的,也就是崇德閣二十四功臣,只聽聲音先是歌功頌德一番,又講忠義道理,然後纔開始正式宣讀功臣爵位名姓:
趙國公柳隨雲
越國公黃覺
萊國公盧俊義
鄭國公杜壆
樑國公譚真
申國公呂將
陳國公李彥仙
衛國公宗澤
宋國公姚平仲
褒國公劉錡
夔國公李綱
蔣國公折彥質
勳國公何慄
譙國公王彥
鄂國公岳飛
鄖國公韓世忠
邳國公張叔夜
郯國公張憲
盧國公魯達
永國公史進
邢國公楊志
莒國公吳玠
英國公種彥崇
胡國公宋江
追封,种師道漢陽郡王
追封,种師中武都郡王
追封,姚古安定郡王
追封,折可存長平郡王
二十四功臣即日造像,由翰林圖畫院院士張擇端掌筆,畫好之後懸於崇德閣樓上,以叫後世記仰。
二十四功臣不卸任,不釋權,正常致仕,爵位世襲罔替。
二十四功臣賞賜國公府,賞賜金銀錦緞,宣告天下,三日後開公宴,君與同樂。
這時大殿內外開始用樂,此番用的是雅、燕二樂,然後有舞,都是朝會內容。
樂舞之後,又有一些儀式,然後宣告大朝會結束。
翌日,將崇德閣二十四功臣之事宣告天下,叫四方萬民得知。
三日後大慶殿開宴,自午至晚,君臣同樂。
自此封賞完畢,有在外任職者皆回任上,在京者繼續事職,邊陲者一年之後,都被趙檉調離,換繁華之地。
天下遂太平無事,百姓安居樂業,四海昇平,萬邦臣服。
二十四功臣裡,年輕的國公居多,但也有歲數大者,如宗澤,如折彥質。
天健三年之後,一些歲數大的國公逐次辭官,都在京中居住頤養天年,並無告老還鄉一說。
又過一年,依然有十餘位國公在外任職,擔當重任,掌握政事兵權。
天健六年,在一場鵝毛大雪之中款款到來。
這一年,趙諍十四歲,已經回去高昌城三年多時間,封寧王。
趙熹十三歲,封恭王。
趙詣十一歲,封定王。
趙悅十歲,封明珠公主。
趙諳十歲,封崇王。
趙諺五歲,折寒梅出,封安王。
趙謙四歲,簡素衣出,封祥王。
趙敏三歲,蕭敏出,封真慶公主。
餘下還有十幾名子女,都年齡尚小,不一一道。
趙檉沒有多納妃嬪,除了原本幾人,再入宮的也都是曾有交集的身邊人,同樣也不選秀,有大臣提議,也全部拒絕。
天健六年五月,他將一些在外任職的國公調換了路州位置,宋江由雲南路調到陝西路任安撫使,永興軍路名稱取消。
除了宋江之外,其他所有人幾乎都有調動,楊志調至京城,任樞密副使,姚平仲調高麗路,任經略安撫使,張憲外放熙河路,任經略安撫使等等。
六月,東京的天氣已經十分炎熱,趙檉在蕭敏宮中抱着小趙敏,逗弄着這重練出來的小號玩耍。
小趙敏長得像他更多,雖然年齡小卻也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且眉宇間有一股英氣,與趙悅小時候一樣極少哭,這時正搖着一個撥浪鼓,“咯咯”笑個不停。
趙檉道:“這樣纔對,三歲不正是好玩的時候,哪像悅兒那個不聽話的,三歲那年居然坐大雕逃出東京,還抓了條蛇說獻給朕,真是,唉唉……”
蕭敏抿嘴不語,趙檉又呆了一會,出宮往張貞娘那邊去。
張貞娘在去年和前年新添一子一女,不過此刻她並沒有哄帶孩子,而是在案邊整理一些紙稿。
趙檉走進來她並未察覺,待發現時趙檉已經站在身前。
“貞娘,修改完了嗎?”
張貞娘莞爾道:“陛下,都完畢了,一共八部戲文,都是按照陛下給出的綱目寫完且修整好的。”
趙檉點了點頭,拿起來翻看。
張貞娘又道:“陛下,我之前未曾詢問,這八部戲文,包括早就完成的奇襲廬州城,白髮記,都有一些……”
趙檉道:“有一些什麼?”
“有一些……不太合世情。”
“不合世情就對了。”趙檉把戲稿拿起:“如今八文完成,貞娘你也該歇一歇了,這幾年辛苦你了。”
張貞娘搖頭:“辛苦什麼,總有些事情做纔不會悶。”
趙檉笑道:“那不妨再寫些東西解悶,這些我都拿走,很快就會在全國各地上演。”
說完,他出了門,隨後叫張迪傳旨,喚歐陽北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