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檉下令,衆人出府門看,確不在涼棚這邊,而是打在了對面街上。
趙檉定睛觀瞧,只見那兩名女子,皆身材高大,一女通身着黑衣,英姿颯爽,拳上凜凜有威,一女卻是穿了紅衫,眼大嘴大,腳下呼呼生風。
兩女此刻好比那下山的猛虎,入水的蛟龍,哪裡是那種花架子演練,分明拳拳到肉,腳腳着身,直打得塵土飛揚,不時居然通通摔倒在地,互相摟抱一起,頭撞牙咬,甚至撕裂衣衫,露出皮肉,猶不在意。
地上煙塵滾滾,片刻,復分開跳躍起身,繼續拳來腿往,彷彿有用不完的氣力,直看得衆人目瞪口呆。
趙檉微微皺眉:“這二女有甚麼深仇大恨?”
徐寧在旁道:“只是演練武藝時相互較勁,互看不順,完畢後一起通關,便跑去登名造冊,結果都要先寫自家名字,爭執不下,就約了比鬥,卻還好,知道避了府門,跑至對面廝打。”
趙檉道:“如此莽女,街頭鬥毆,成何體統!”
蘇石道:“屬下過去將她們分開。”
趙檉道:“楊志和史進去,若是不服,直接打殺!”
兩人領命,自不猶豫,看二女彪悍,都去兵器架上抽了棍棒。
你道卻是爲何?非是他二人自忖武藝不行,實在是打得如此熱鬧,想要勸阻卻只能親自上手,他二人都是愛惜名聲之輩,怎肯光天化日這般事。
二人來到近前,臉露凝重,這兩女忒過生猛,哪怕他倆自詡好漢,都有些暗暗吃驚。
楊志清下嗓子,大聲喝道:“呔,哪裡來的粗野莽女,敢在府司前方動手,莫是不顧自家性命?若不想連累家人刺配充軍,趕緊罷了手去!”
史進自不會這種官家辭話,只是揚了揚手中哨棒,喝道:“兀那悍女,趕快罷手,瞧見某家這根棍棒沒,不服的儘管來和某家大戰三百合,管叫你丟盔卸甲,只能討饒,女人難爲女人又算甚本領!”
兩女子聞言本不待理會,卻又都瞧見那好大的府司外門洞開,一羣人站在那裡虎視眈眈,雖然手頭硬朗,心下卻都露了怯,便互使了個虛招,跳出圈外。
紅衣女子張嘴吐出小塊皮肉,罵道:“小賊娘,今日且饒你性命,若不識趣,來日再教訓於你!”
黑衣女子甩掉手上帶血發縷,冷笑:“雌大蟲,莫要往自家臉上貼金,誰輸誰贏心中沒數?不是我今日齋素,定讓你血濺當場!”
二人說完卻也不走,只是直奔涼棚而去,顯然還想着要登名造冊。
趙檉在階上皺眉:“讓這兩個莽貨都滾回去,若想報名明日再來。”
徐寧下階喊道:“你二人且住,王爺有命,不許伱二人今日登名,若想打擂,明日再來造冊。”
兩女聞言都是一愣,偷眼向上看去,自然篤定趙檉便是二大王。
黑衣女子還未待如何,那紅衣的卻彷彿着了魔般向前走去,然後福了個連馬路邊坐的乞丐都咧嘴的萬福,道:“小女子袁百花見過王爺殿下。”
那黑衣女子見狀哪裡肯示弱,也大踏步走上前,行禮道:“門三娘見過王爺。”
紅衣女見她亦過來,不由低聲罵道:“小浪蹄子,莫不是想勾引王駕千歲!”
黑衣女低聲道:“雌大蟲忒不要臉,扭捏作態,令人生嘔!”
趙檉站在階上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氣,袁百花,門三娘……你倆能不能認真點,這名字能不能再假一點?
他剛想說點什麼,
就見那袁百花忽然擡頭,眼神彷彿飄閃一下,勒着嗓子嬌滴滴道:“王駕千歲,你,你好生俊俏啊。”
趙檉聞言立時臉色霜白,一摔袖子,轉身就走。
蘇石愣了愣,瞧着自家小王爺背影,這,這……頭一次看到王爺如此失態啊!
他急忙道:“你二人趕快回去,今日再不許過來,否則統統抓起來下監!”
說完,蘇石轉身跟進堂中,卻沒見到趙檉,倒也不便尋找,便站在桌旁等候。
趙檉卻是穿過幾進殿堂,直接去了府司後院,這後院沒有花圃之類,卻種了不少賞景的樹木,他走在林蔭小道,心下暗自琢磨。
袁百花應該就是方百花,就不知她和誰來的東京,若是那方臘亦來,要不要一舉剿殺?
若是方臘未來,單隻抓了方百花,恐會打草驚蛇,值此宋遼擂臺,城內八方彙集,若引起反彈報復,城內出亂,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趙檉又想,門三娘應該就是扈三娘,不過扈家莊也好,祝家莊也罷, 沒什麼帶腦子的,不說都是魯莽驕悍之輩,總亦沒甚謀劃計算手段。
只有那李家莊的撲天雕李應還算半個人物,這種地方豪強倒是不足爲患,只要今後找機會恩威並施就是,若是不服正好滅掉,倒是能空出許多金銀錢糧。
他琢磨了片刻,不由走回堂中下令,白日巡防的軍丁加倍,夜晚則加兩倍,至於開擂之時,便去宮中請旨宵禁。
轉眼三日過,趙檉暗地裡派人查了下,果然沒發現方臘蹤跡,方百花只是和一男一女來京,倒未出格,亦未以明教之事兜搭百姓,便暫先作罷。
幾天裡來府司登記造冊的人愈發增多,真正能通過考覈的卻沒幾個,大多是花拳繡腿,甚只有把子力氣,連刀槍都不會用就來報名,徐寧忙不過來,譚真則一直帶着其他司官在城外練兵,趙檉便叫楊志史進過去幫忙。
這日下司,趙檉沒有回府去了碎玉樓,眼下樓的人不多,大部分都被趙檉派出去打探消息,畢竟他不掌皇城司,禁軍也沒有這種勾當民間情報的部門。
天色未晚,樓內生意依舊在做,簡素衣櫃上主持,道兩句話後,趙檉向後走去,卻見歐陽北正口水亂飛地給幾人講勾欄之事,只道那小娘楊柳細腰盈盈一握,尚未開口便讓人酥掉半邊身子。
見趙檉來到,幾人起身見禮,趙檉冷着臉只當沒看到,徑直走過,出了後門,又見黃孤在武場手拿闊劍劈砍什麼東西。
走近一瞧,卻是塊黑乎乎,樣似黑鐵的條石,黃孤那沉重鋒利闊劍砍上,居然不能傷其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