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奇兵用,密謀成
傍晚吃過飯後,趙檉和元鏡在小廣場看元纓耍劍。
元纓足足背了八口寶劍,全都是削鐵如泥的寶兵,一口是李凰珠的秋水長天劍,另外七口則是神鷙七子的兵刃。
她這時得意洋洋,論天下,怕是沒誰比她的寶劍更多了,狗師傅剛纔居然還要她演練槍法,寶槍都沒有一柄練什麼槍法呢?還是用劍舒坦。
只看元纓閃轉騰挪,自家胡編的一套劍法使出,翱龍劍、非問劍、舍魂劍、青木劍、爭星劍、天暴劍、明焉劍,輪番拿在手中,最後秋水長天劍出,大叫一聲:“師父,看我萬劍朝宗!”
她兩指中間夾一劍柄,正好可以操作八劍,就如同孔雀開屏一般,煞是好看。
趙檉伸手摸了摸了下巴:“萬劍朝宗?”
他自從在天山神鷙宮與澹臺明夜一戰,臨時練成蒼穹變第七路和奪命第十四劍後,已經徹底穩固住了大宗師境界。
甚至是大宗師大成的境界。
此刻,他於劍道理解又生變化,又爲不同。
趙檉此刻眯起了眼睛,看着這逆徒,還真是能夠給他驚喜。
這是領悟天人之境的先決條件,不知世間萬物之意,就算戰力再高,也絕對不可能摸上天人境界的大門。
“師父,換成什麼招數?”元纓聞言一愣,這她卻真沒想過,只是覺得那收劍的方法很威風,很灑脫。
“能行能行,十九姐,我都想好用什麼姿勢去接劍了,我可以用個推窗望月,還可以用個蘇秦背劍……”元纓邊說邊走上前來,眼內滿是憧憬:“到時候我一鞘接住,然後自家再一劍刺出,對方可怎麼躲避?根本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定然成功!”
他身子不動,表情似笑非笑,彷彿忘卻一切世間煩惱,超脫一般就那麼靜靜坐着。
雖然元纓這胡亂編造,只求花哨好看的“萬劍朝宗”毫無用處,對於比鬥根本沒半點作用,既打不得仗,也殺不得人,但趙檉卻在觀看這劍法之時,倏忽感到了一絲極爲稀罕珍貴的“意”,由心而生。
這手也耍得漂亮,但同樣沒有什麼大用,沒見過哪個打完架如此收劍的,若是對方沒死,突然暴起偷襲,這時手上沒了兵刃,可是要命之事了。
當然,這絲“意”其實與元纓並無太大關係,是趙檉看到她這孔雀開屏般的劍法,想到了旁的,想到天上地下之事,朝碧海而暮蒼梧,乃以一隅自限耶的事情,才突然悟出了一絲“意”來。
從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已經變回了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的心境。
但這其實又與元纓有關,若她不在這練什麼萬劍朝宗,趙檉此時此刻此地,又是不會神思天地,生出那絲意的。
看到的不再是招式本身,而是招式裡面含有的“意”,與自身相契的意,與天地自然相合的意。
趙檉殺神鷙七子時用的是奪命十三劍,重上大宗師,後來于思過洞裡使出第十四劍和第七變,直接衝到大成境界,但那個元纓沒有看到,只看到第十三劍。
她之前問趙檉傳授劍法,趙檉不傳,說是那劍法不到大宗師學了便會走火入魔,一萬隻螞蟻鑽進身體般難受,最後還要七竅流血掛掉。
“師父師父,我練得怎麼樣?這劍法比不比得上你對付天山七劍那種劍法?”元纓獻寶似的跑過來詢問。
趙檉喝了口茶,道:“二十八,你看啊,你的劍這麼多,怕是世間沒人能夠相比,對面倘若一劍刺來,你是不是可以用劍鞘去接住?對面一個人,那就接一隻劍鞘,五個人接五隻,接住後無論能不能絞下那劍,對方手裡都沒有了兵器,你豈不是大佔便宜?說不定一下就殺死對方呢!”
“對啊!”元纓聞言眼睛就是一亮,她怎麼沒想到這點呢?看來狗師傅還是有兩下子的,這種詭異的招法也能想得出來,不愧是大宗師。
元纓嚇壞了,再也不敢提,可自家又忍受不住學劍,就又開始憑空創造起來,之後自我感覺良好,自己催眠自己,已經是覺得不弱於趙檉的那一劍。
“王爺,這行嗎?”元鏡聞言有些思索,雖然聽起來很有一番道理,但細品之下卻怎麼都有點不太對勁。
已經是返璞歸真,大巧不工了。
元鏡在旁實在有些忍俊不住,望向趙檉,趙檉也看過去,兩人對了下目光,趙檉點頭道:“算是不錯,若這最後收劍的手法,換成招數就更好了。”
元纓將劍法打完,八劍依次往空中一丟,劍鞘握在手上,“嗤嗤嗤”幾下爽耳動靜,那劍全都落於鞘內。
“啪!”趙檉擡手一記爆慄彈去:“想什麼呢!”
“師父,怎麼了……”元纓立刻抱頭保命,臉上一副不解。
“想要劍鞘接劍談何容易?豈是說說就行,不練上萬次十萬次,哪能得成?還想現在就實現,做什麼美夢!”趙檉呵斥道。
“那我,那我現在就練……”元纓囁嚅道。
“練什麼練!現在給我練槍!”趙檉道:“把絕豔槍法前三招好好打上一遍!”
“好吧,師父……”元纓不由嘟起嘴來。
過了兩日,已經是九月十三,趙檉親自率軍北上去打可敦城,這時可敦城還未落入金國手中,女真還未大舉派兵西進。
可敦城雖然不是有名的雄關大隘,但卻是一處重地。
坐擁兩萬騎兵不說,還是遼國後備的馬場,趙檉打可敦城一個目的是掃平北向障礙,一個目的則是奪馬。
鐵鷂子的戰馬還差兩千來匹,隴右與河西都再難湊出,回鶻那邊本來馬匹就少,勉強挑出百八十匹也不低大用,所以趙檉目光就落向了可敦城。
他共啓十萬兵馬,叫李彥仙全權帶領指揮,直接奔北方草原殺去。
可敦城這裡也是多族混雜之地,契丹、韃靼、党項、突厥,甚至還有大北面瀚海四周遷徙而來的斡羅思族,就是後世的“棕熊”族。
兵至可敦,立刻開戰,城內反抗極爲激烈。 一開始甚至不在乎趙檉這邊兵多,騎軍出城衝鋒,但三兩下損失慘重,便才退回城內。
李彥仙隨後指揮軍隊掃平四周,把什麼韃靼突厥党項等等遊兵散民全部打出百里之外,尤其損毀了這些人的車輛輜重,叫他們不能帶着帳篷逃離,沒有了一應生活物品,這樣短時間就不會回來進行騷擾。
接着就開始強攻可敦城,但可敦城十分頑抗,雖然是一座旱城,但仗着裡面人多,糧草不短,便寧死不降,一時殺得城內城外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此刻距離九月末不過三四天時間,趙檉給出的軍令是月底前必須拿下可敦,不然草原節氣變化,一入十月就北風捲起,天寒地凍,手難出袖,便不好再繼續。
李彥仙於是開始收集草木,這時草原正枯乾之時,最不缺此類東西,接着就四處燃火,日夜不停,用煙火掩蓋對方視線,接着開始掘挖地道。
草原土軟,地道好挖,但爲了防止坍塌,便多挖了幾條,最後有一條結實牢靠,就趁着夜黑風高,藉此進入城中,足足鏖戰一夜,終於把可敦拿下。
佔據可敦之後,先大殺一批,尤其契丹各部落的首領,全都不留,斬草除根,這些首領名爲部落做主之人,實際上早已居住城內,不再過遊牧生活。
殺完之後開始安撫,畢竟攻城時軍兵不投降大抵因爲上面有將官彈壓,此刻已經拿下城池,皆爲俘虜,無有彈壓之事,自然還是有願降的。
清點財物,整頓兵馬,一切妥當時已經十月初了。
這次北上不但拔除了可敦城這顆釘子,更是湊夠了鐵鷂子所需戰馬,至於錢財物品得到無計其數。
可敦城經營許久,甚至比遼國東部四京更早,是契丹發源之地,城庫不說,各部首領家藏無數,也難怪耶律大石能夠踞此西征,湊足出發糧物。
打下可敦趙檉也算是吃了一個小飽,隨後令楊志駐紮此地,留下一萬兵馬換防,楊志做事謹慎,不像魯達史進衝動,在這塊各族混雜地方比其他人更加穩妥,至於投降的契丹兵和俘虜則全帶回興州,留後處理。
回到興州的當天下午,趙檉就接到了東邊的緊急軍報,燕京城已經失守了。
不但燕京,其餘十五州全都被女真攻下,且不受降,但凡逃不掉的宋兵全都殺死,一時間燕雲之地,幾成人間地獄。
趙檉立刻叫來衆人議事,下面言說紛紜,但半數並不太認爲女真會有南下之心,只以爲會學遼國,割太行山,黃河東段而立。
趙檉聽了半天,就遣散衆人,獨留呂將在旁。
呂將看人皆出去,便急忙行禮道:“王爺,女直狼子野心,必然會得隴望蜀,拿了燕雲,便有覬覦中原之意,王爺還是早做打算,若朝廷那邊疏於防範,釀成大禍,王爺不但要做好拯救中原黎民的準備,還要做好……登極大寶的籌謀啊!”
趙檉瞅了他一眼,緩緩道:“什麼大寶我倒是暫時沒做考慮,不過我問你一句,未卿你可曾想過,將來有朝一日進入武廟嗎?”
“啊,武廟?”呂將聞言不由一顫,他本是太學生,從小的志向不但光宗耀祖,造福百姓,更有配享文廟之心,成爲後世先儒,受天下儒生景仰。
可是這個志向已經不可能實現了,從兵方臘那時起就絕無可能了,後來他投了趙檉,轉而帶軍,就幾乎不起那個念頭。
可就算無配享文廟的念頭了,也從來沒想過轉而入享武廟,哪怕他使子午谷奇謀,兵出涼州,直取興慶府時,曾心中比較史上名帥,武侯李靖都曾評論一番,但卻真的沒想過入武廟一節。
從志向配享文廟,到要入享武廟,這中間的反差實在是太大了。
呂將覺得自己還是謙虛一些的好:“王爺,屬下不過一介書生,又曾從賊寇,手無縛雞之力……”
趙檉瞅了瞅他,心說你的野心都寫在臉上了,卻還嘴硬,要不要本王給伱找面鏡子自家瞧瞧?
“未卿啊,亞勝張子房豈非一介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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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將急忙道:“王爺,亞聖之能,屬下望塵莫及,不如點滴,拍馬都趕不上啊,怎敢相比文才,自詡文人?將生於市井,不過草民書生,肩不擔擔,手難提籃,胸無經緯之略,身無過人之長,實在是不敢不敢。”
趙檉笑道:“這也是,武廟文武全才的大抵就杜預杜元凱一個,論起武藝,你卻是真的沒有。”
“就是,就是……”呂將擦了一把額上汗水,心說此事不能貪想,不能貪想,雖然王爺此說,還是忘記了方好。
“不過……”趙檉手摸着下巴看他道:“你名字裡有個將字,這不武就來了嗎?”
呂將聞言愣了愣,他名裡這個將並非戰將之意,而是將要到來的意思,否則他的表字喚做未卿幹什麼?叫做武成多好。
“王爺,這,這……”
趙檉哈哈大笑,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我看既然你棄文從武,不如改字武成好了。”
“啊?”呂將臉皮抽了抽,訥訥地道:“王爺,屬下,屬下沒有棄文,屬下不想改啊……”
字和號是可以更改的,但是,沒有特殊原因,卻絕對不會輕易更改,一般用了就是一生。
《三國志·關羽傳》:關羽,字雲長,本字長生,河東解縣人也。
關羽改過表字,羽古時可通宇,所以長生和雲長都契合名。
還有鄧艾、傅燮等等後世熟知的人,也都改過表字。
趙檉看着呂將笑而不語,呂將忽然想到自己是要和趙檉說女真之事的,怎麼居然都扯到改表字之上了?急忙道:“王爺,女直心屬狼子,王爺莫要掉以輕心啊,屬下的分析,十有八九可能成真。”
“女直嗎?”趙檉點了點頭,神色也漸漸凝重起來:“既然說女直,那本王就要和未卿你好好商討一番了。”
兩人在堂中,直到傍晚大蜡高點,依舊沒有散去,趙檉叫人送來點心夜宵,繼續秉燭夜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