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靖康元年,西夏元德八年。
九月初一,西夏末帝嵬名幹順在賀蘭山被擒,隨後趙檉將此事公佈天下,再度宣告,西夏滅亡。
同年九月初八,晉王嵬名察哥於靈州稱帝,年號大佑,史稱東夏。
李察哥此刻不得不稱帝,若不稱帝,大夏國便真算徹底亡國了,因爲連皇帝都沒有,還稱什麼白高大夏國。
趙檉並未太過理會李察哥動作,只是增兵防禦靈州一線,讓對方難進一步,然後開始着手平復西部和北方。
隨後半個多月時間,大軍所向披靡,無往不勝,先後攻克了靜塞軍司、甘肅軍司、黑水鎮燕軍司、白馬強鎮軍司、黑山威福軍司、天德軍等處。
至十月初時,除了最西面玉門關所在的西平軍司,還有東面李察哥所佔的幾個軍司外,其餘地方全部蕩平。
西面玉門關所在的西平軍司距離實在太過遙遠,乃是距離興慶最遠之處,不好去打,而且這個軍司在興州城破後,便自立起來,改旗易幟,不稱大夏。
趙檉派人送信過去招降,若對方識趣還好,倘若不識趣便再做計較,到時滅了此處兵馬,將官首領,一個不留!
李察哥那邊則是佔了半片翔慶軍,後方還有嘉寧軍司、祥祐軍司、左廂神勇軍司三處地方在掌握中,另外黃河對面的熙河路也佔了半邊。
不過這幾處地盤並不算大,本就是邊境防禦,區域劃分密集,地理較小,不比西部北部,一個軍司就佔據好大一片地方。
且李察哥雖然掌握這幾處,但實際他手上並沒有太多人馬,那幾處軍司本來就空虛,他又是敗軍進靈州,頂多能湊個三四萬人,若再算上黃河對面佔據熙河路的軍兵,他此刻手裡滿打滿算不過五六萬兵馬,對上這時的興慶府,沒有半分勝算。
而這時趙檉踞駐興州,平定西北,納降招兵,麾下已經有了近二十萬人,遠非李察哥這邊可比。
兵少時猶能殺得對方節節敗退,如今兵多了,拿下對方也不過是早晚之事。
何況原本西夏的各種戰略資源都在興慶府附近,或者往西延伸,若是興慶府封鎖對面,從中隔斷,不放去靈州那邊一絲一毫,時間長了李察哥手上的幾個監軍司都會近乎困守,很多東西壓根沒地方補充。
所以趙檉也不着急,攻不攻打靈州,對方都難逃滅亡這一條路徑。
他這時在興州城內,正指揮着大生產之事。
河西之地資源豐富,尤其西面圍繞賀蘭山一圈,可以說什麼都有,農林牧副漁,金鐵煤油鹽,應有盡有,單以原本的西夏一國,根本使用不完。
趙檉最開始憂心的戰備物資,在此刻已經得到了完美的解決。
鐵礦不缺,可以肆無忌憚打造盔甲兵器。
戰馬不缺,河西馬夙來雄壯天下,就算是大宋都要跑過來購買。
木材炭煤不缺,可以熔鍊各種礦產,製造各種器物。
糧食牲畜不缺,可以供養軍隊,哺育黎民,還有富餘。
鹽巴不缺,幾十處鹽湖開採不完,也吃不完。
這河西之地完全可以形成閉環狀態生存,所以党項素來盤守,李元昊建國,都因爲具備此種條件。
此刻興州城四面,尤其是賀蘭山腳下,各種工坊無數,蔓延幾十裡之遠,大煙筒冒着濃烈的熱氣,直衝天際,飄上賀蘭,一片熱火朝天生產景象。
趙檉在山下的工坊轉了一大圈,花了小半天的時間,最後回城也沒歇着,再去水晶坊觀看。
如今西夏皇宮冷清,所有的妃嬪、宦官、奴婢全都被他遣散,把皇宮分成前後兩個部分,前面議事軍情,後面暫時居住。
他建了個水晶工坊,設在前宮位置,秘密製造望遠鏡,賀蘭山這裡也出產水晶,所以不缺材料,而望遠鏡在戰場之上作用極大,他沒時間親自打磨造物,就招來可靠匠人,把望遠鏡的製造分成三個步驟,匠人分成三夥,逐次打造起來。
這樣分開打造能保證望遠鏡的工藝短時間不會泄密,但時間長了便不好說,畢竟戰場有勝有敗,難免會被敵方繳獲,研究之下仿製出來。
不過那說不得多久,天下形勢已經不知怎樣,而事物總在前進發展,如果過久,那麼趙檉也不在乎了。
沒有削鐵如泥的工具,切割水晶便十分費力,只能一點點削鋸打磨,雖然工坊已經成立有些日子,但實際上一架望遠鏡都沒生產出來,趙檉讓批量製造,所以不出來則罷,出來就是幾十架一起,慢些倒也無妨。
他看了半天,監督指導了些細節部分,本來這東西就沒太複雜,只因爲從沒接觸,工匠有些地方纔會卡殼,他稍微點撥,便立刻知道如何施爲去做。
隨後離開水晶工坊,回了皇宮後面,這西夏皇宮裝飾金碧輝煌,處處珠玉,但實際上並不算大,甚至還沒有東京大宋之前的皇宮大。
大宋之前的皇宮號稱史來宮廷最小,在樊樓頂上就能望見宮內做事情景,這一朝道君皇帝建了延福宮殿羣,才寬敞一些。
而西夏皇宮都沒有原來那個宋宮大,雖然在興州是首屈一指的地方,真拿去中原,卻算不得什麼了,除了豪華奢侈外,其實一點也不宏偉開闊。
到了後面,看到元纓正在一座小殿前耍劍,她手上拿的是李凰珠的秋水長天劍,這口劍當時雖然和莫邪劍碰觸,但損壞不大,趙檉便一起帶走,回來後就直接賞賜給了元纓。
元纓得了這口劍後欣喜若狂,這秋水長天劍可是當年沒藏秋水的佩劍,隨後一直都是自在門門主使用,已經成了自在門掌門的身份象徵。
趙檉看她愛不釋手,眼睛再也不瞅大槍桿,自然臉黑,不過元纓卻另有一套說辭,說師父你讓我練槍,都沒一杆寶槍傳我,自家還拿着普通紅纓槍和李凰珠打鬥,槍桿都折了,有多危險和丟人不說,徒兒我此刻得到這削鐵如泥寶劍,心中欣喜,你怎還不高興?
趙檉聞言拂袖便走,他哪裡有寶槍給二十八,王彥章的那杆黑芒槍是馬上兵刃,而且是鐵槍,耍不了大槍桿,給元纓她也用不上。
大槍桿之類的寶槍十分罕見,簡直比削鐵如泥的寶劍還罕見,因爲這種槍要用崩彈法門,所以槍桿不能金屬打造,只能寶木竹類,但寶木竹類有多稀罕不言而喻,至少趙檉這些年沒見過哪怕一樣。這時他瞧元纓舞劍,簡直一樹梨花,漫天瓊玉般好看,至於招數上卻漏洞百般,沒有厲害出彩的使出。
趙檉知道這都是她自己創造的,因爲之前發過誓言,在元家學的劍法再不使用,她又沒有旁的渠道學劍,既然自詡劍道天賦高,那麼便自己瞎編亂造一通。
趙檉看了半天雖然好看,但不能叫做劍法,應該稱爲劍舞更加貼切,只不過這逆徒確實於劍上有些天分,個別招數微微露出些特殊凌厲形狀,若是捕捉到好好鑽研,也能觸類旁通,造些厲害招式。
可這逆徒卻不自覺,也不知道自己使的哪裡好,哪裡和玩笑一般,一路打了下來,足足百來招才停歇腳步。
“師父,我的劍法厲害嗎!”元纓氣喘吁吁問道。
趙檉一手抱胸,一手摸了摸下巴,半天沒有說話。
“我忘記了師父不會劍法……”元纓擦乾額頭汗水,得意一笑:“師父不會劍法,自然看不出徒兒劍術使得好壞。”
趙檉嘴角抽了抽,冷哼一聲,轉身就走,這逆徒現在有些無法無天了,居然連師父都敢調侃,沒有一點長幼尊卑禮數,分明是隻未開化的小野猴子!
回到書房,趙檉提筆寫了幾道軍令傳遞下去,都是關於李幹順的。
李幹順如今關在興州天牢之中,必須要死,決不能留。
不過殺他不能隨意刀劍加身,要給個體面的死法,無論從哪方面考慮,讓李幹順體面死去,都是很有必要之事。
畢竟國王之身,又稱帝名,而他這邊還要統治党項全族,雖然眼下各處反抗並不太多,但因爲李幹順死法之事,引起太大反彈便不好了。
至於罪名之類早就羅列完畢,呂將親自執筆,共列了李幹順十四條大罪,直追上古時的昏帝暴君,大有爭輝之感,其實李幹順作爲偏隅一地的國主,身份並不能和那些大一統的帝皇相比,這也算是此生最後的風光了。
趙檉把軍令一一發出,隔日昭告了西夏全境,列舉李幹順數條大罪,然後賜其鴆酒三杯,留了全屍,葬於賀蘭山東麓西夏皇室祖墳,算給這位夏國末帝人生劃上了句號,也算是體面的殯天了。
但是,哪怕如此,西夏各地依舊震動不小,有些王朝遺臣,挑動鬧事,見了兵戈,就算是靈州也有反應,派出軍隊騷擾興慶邊界之處,箭雨紛飛,連射了許久。
不過這些都被迅速鎮壓下去,抓的抓,殺的殺,正好將隱藏在市井民間的一些反對力量連根拔起,全都處死。
接下來緩和了一陣,天氣開始寒冷,將要進入冬季,趙檉接連頒發了兩道詔令出去。
第一道,改西夏爲秦地,這個秦地並非秦國,只是趙檉以秦王號命之,是屬封地的意思,並特意強調,此處自古便歸秦所有。
第二道,改西夏皇宮爲秦王宮,以後所有詔令發出,都以秦王宮之名,秦王宮爲當下最高軍政機構,下面所有地方都以秦王宮命令爲最終號令。
待做完這些事情之後,趁着天氣還未下雪,便開始調遣大軍東進,直撲李察哥所在的靈州。
眼下氣候已冷,若是下了雪後,便再難打仗,趙檉不想把戰事拖到明年,這時已經穩固了所佔地盤,且軍政改復完畢,那麼就趁着嚴寒到來之前,一舉平定東面幾處。
他將軍馬分成三路,中路軍十萬,杜壆掛帥,直撲靈州。
南路軍一萬,張憲率領,帶着呼延灼、黃信等五名大將,從靜塞軍司穿過,往上奪取嘉寧軍司。
北路軍四萬,由呂將帶着,攜楊志、史進、秦明、等十幾員將,往北繞過翔慶軍,突襲祥祐軍司和左廂神武軍司。
這樣南北兩路軍不但配合中軍攻城掠地,更是繞去靈州大後方,堵住李察哥的退路,尤其北路軍,兵多將廣,徹底封鎖李察哥逃亡路徑。
這樣一但靈州失陷,李察哥只有後退和北逃兩個選擇,而後面軍司被佔,北面大軍封死,那麼李察哥除了死戰,就只剩束手就擒一條路走了。
大宋靖康元年十月二十一,河西高原迎來了入冬的第一場雪。
雪花不大,輕輕薄薄,靈州城前屍橫滿地,鮮血凝冰,城門洞開,原本的門扇已被打破,碎散落一地。
靈州堅城,雖然說是西夏第二大城,實際上的城防並不弱於第一的興州,在興州未作爲都城建設之前,靈州纔是河西之地的第一高城。
杜壆率領中路大軍,浴血奮戰,不計損失,終於趕在大雪封路之前打下這座重城,而這時北路呂將部,還有南路張憲部,都已經拿下了那幾處軍司。
靈州城破,李察哥無處可逃,放眼四方,前有敵軍,後無退路,南面失陷,北方莫行,心死之下,於大佑皇帝行宮,連吐三口鮮血,然後毒死了皇后馮妙音,接着揮劍自刎。
趙檉在興州得到消息,連下數道詔旨,加固邊境防禦,肅清城中隱藏敵軍,四處巡查以防殘留西夏部署生亂,足足半月過去,把興慶府以東之地全部穩定,這時也迎來了河西的第二場雪。
興州皇宮,如今改叫秦王宮的宮城內,趙檉站在原來的大日殿前負手看雪,旁邊呂將彙報各地軍情。
此刻除了玉門關所在的西平軍司,整個西夏已經盡入掌中,而各地看似平靜,實際上卻開始有些暗流涌動。
畢竟党項人多,如今被統,總是有人心中不服。
趙檉聽完呂將報告之後,沉默了半晌,淡淡說道:“傳本王詔旨,秦地之人,結漢發,留漢頭,但凡還有剃西夏髮式,刮頭結辮者,抓起問罪……留髮則留頭,剃髮則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