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二月中,東京的天氣不同往歲,依舊有些寒冷。
西北風一吹,滿天形雲密佈,陰陰沉沉、紛紛揚揚地便飄下一場鵝毛大雪來。
處處金碧輝煌的宮城,頓時變成瓊樓玉閣,東京城內銀裝素裹,千樹萬樹銀花綻開,直下得行人迷了路,外來無處藏身的流民又凍又餓昏倒在御街之上。
道君皇帝在延福宮賞雪,陪伴的都是些年輕的妃子儀媛,這些女子鶯鶯燕燕、國色天香,內裡穿着輕裘雁絨襖,外罩錦繡羅袍,在昇平樓上玩雪賞景。
衆女子看那鵝毛大雪在空中飄舞,如同三月梨花雨,又如滿天銀蝶展翅飛翔,便嘻嘻笑笑,輕舒廣袖,在空中亂招玉手捕捉雪花兒耍子。
道君皇帝亦興致勃勃,用手在空中亂捕着雪花,覺得自家彷彿年輕了二十歲。
“捕着了,捕着了!陛下捕着了!”一個婉儀尖聲叫着,十幾名女子一齊圍上來看。
道君皇帝得意地伸出手,掌心內託着一枚雪花,晶光閃閃。
“好漂亮啊!陛下捕的雪花又大又好看,還是六角兒的!”妃儀們紛紛讚歎着。
不一會兒工夫,道君皇帝手心裡的雪花就化去了一半。
“好可惜,奴家還沒有看見就化掉了!”站在最後面的女子沒等看清,雪花就化完了。
道君皇帝笑道:“衆家愛妃,朕要看你們比賽捕雪花,看誰捕的雪花又大又瑩,朕必有重賞。”
衆妃儀聞言一時興致起來,張裙展袖,到處亂撲,一時昇平樓上羣蝶亂舞,喜得道君皇帝哈哈大笑。
帝妃們正玩得高興,小吳賢妃上前奏道:“天降瑞雪,乃是豐年的祥兆,陛下何不排宴賞雪,樂舞助興?”
道君皇帝點頭:“愛妃所奏,正合朕意!”
遂傳旨命御膳房和教坊準備,不多時內侍引道君皇帝至排雲閣,妃儀們早已候在那裡,道君皇帝落座,嬪妃揚塵拜舞,道君皇帝傳旨賜坐。
大司樂劉禹命教坊司歌伎先唱《陽春白雪》,以四大樂配音,舞女們婆娑起舞。
殿閣雕廊之內,歌聲婉轉如黃鸝鳴柳,玉樓瓊宇之間,絲竹嫋嫋,餘音繞樑,跳了足有半個時辰,九成三變之舞跳完,樂指揮拍了一下界方,方纔剎住。
道君皇帝正看在興頭,見舞女們不跳了,頓感若有所失,轉過身來對小吳賢妃道:“朕聞唐玄宗時,楊貴妃偷寧王玉笛,在清華宮端正樓上爲玄宗吹梁州曲,笛音美妙異常,愛妃能爲朕吹奏否?”
小吳貴妃原本多才多藝,擅長歌舞曲樂,聞言輕挪金蓮,上前禮道:“奴家恐怕吹得不好,還望陛下海涵。”
道君皇帝搖頭道:“愛妃毋須謙遜,朕聽吹笛便好。”
小吳賢妃拿了笛子,重新過來站在道君皇帝右下,用竹筍春蔥般玉指,巧擎玉笛,吹起了梁州曲來。
笛音清脆悠揚,纏綿悱惻,徘徊殿宇之間,或清脆明快如深山鳥語,或高亢壯烈如碎玉裂帛,餘音嫋嫋,使人沉醉。
小吳賢妃吹完了梁州曲,道君皇帝不由讚道:“唐皇有楊貴妃,朕有吳賢妃也!”
小吳賢妃受寵若驚,柳腰擺動,媚態橫生,撩起衣裙,旁邊早有宮娥放下錦氈,小吳賢妃跪在錦氈上,嬌聲滴滴地道:“奴家有何才能,值得陛下褒獎?”
徽宗再看那小吳賢妃,真是千嬌百媚,花容月貌,忙降御座用手相攙,道:“愛妃免禮平身!”
小吳賢妃弱不勝衣地站起,緊緊偎在道君皇帝身邊,道君皇帝正待繼續尋歡作樂,忽然值殿官匆匆忙忙來報:“啓奏官家,前者派去江南招降方臘的正使張忠,被賊酋斬首,現有副使畢成在宮門外候旨召見。”
道君皇帝聞言大吃一驚,頓時收斂笑容,界方“啪”地摔在地上,半晌才道:“傳朕旨意,宣畢成過來!”
副使畢成被引了過來,面帶淚痕,俯伏在地,哭奏道:“官家,臣等領旨離京,一路上未敢怠慢,飢餐渴飲,夜宿曉行,冒死趕到杭州,卻見那賊軍已經圍城,沒奈何只得從外面傳話進入賊營,將招降詔書交與反賊方臘,卻不料那方臘一見詔書之下,便是勃然大怒,即命將張大人斬首,還百般的辱罵萬歲,又將我等亂棍打出營外……”
道君皇帝聞言,臉色時白時紅,最後陡然陰沉下來,問道:“那賊子究竟如何辱罵朕的,從實說來!”
畢成哪裡敢言,忙道:“臣不敢說,臣罪該萬死。”
“朕恕你無罪!”道君皇帝冷哼一聲。
畢成這才猶猶豫豫地道:“賊酋方臘說,就算是那昏君自己來,進營也得跪下磕頭,還說,還說他早晚要打進東京,取那昏君狗命……”
“大膽!”道君皇帝聞言直氣得兩道眉毛豎起,臉色漲成了鐵青,搖了幾搖,晃了幾晃,兩眼充血,嘴脣青紫,四肢顫抖。
衆妃儀、內侍、宮女慌忙攙扶,一邊捶背,一邊揉胸,老大一會,道君皇帝才緩過氣來,隨後大叫道:“傳童貫,傳王黼來!”
內侍急忙出殿傳旨。
道君皇帝喘了幾息,再次喊道:“傳秦王、鄆王、李邦彥、蔡攸、高俅、唐恪、薛昂來!”
又一名內侍口中稱是,快跑出去……
杭州府城內,知府趙霆正召集文武官員商議對策,他內心慌亂,表面卻故作鎮靜,淡淡道:“本府之前得到的軍情急報,那方臘破青溪,奪了睦州、歙州諸縣等地後,每到一處,先搜捕官吏士紳,以刀慢慢凌割,然後懸首示衆,或解其肢體八塊拋撒喂狗,真是血肉遍地,屍骨狼藉,睹其慘狀,使人毛髮皆豎。”
文武官員聽了這一番言詞,不少都嚇得面面相覷,張口結舌,顫慄不止。
趙霆繼續緩緩說道:“如今賊酋圍城,猛攻數日,諸位可有何良策?還是快快獻了上來,以便消災弭禍。”
衆官早已魂不守舍,呆似木雞,哪裡還有什麼良策?半晌無人說話。
趙霆冷笑一聲,一拂袍袖,“既然沒有辦法,本府也沒何好說,都回去吧!”
文武官員頓時羞慚滿面,便要溜溜而退,打算各自回家收拾行裝準備找個時機隱匿逃跑,正在此刻,只聽門外高喊:“浙西安撫使陳大人到!”衆官員聞言都是心內一驚。
趙霆臉色變了變,急忙起身率領衆人向外迎去,陳建緊皺着眉頭走進廳內居中坐下,衆人禮拜完畢,陳建開口道:“方臘如今圍城,賊軍連攻幾日,朝廷援軍尚未到達,不知趙知府有何退敵良策?”
他此刻心頭着火,雖京城求了陳遘,也得到迴應,但援軍卻遲遲未到,就是連消息都未聽說,其他三路安撫也早就回去,但卻未派一兵一卒前來支援。
“大帥。”趙霆低頭道:“下官和衆文武議論了幾天,衆說紛紜,莫衷一是,看來還是緊守城門,等待朝廷救兵到達,乃爲上策。”
陳建聽罷,心中動氣,“嚯”地站起身來,用眼斜視趙霆,再看衆官,怒道:“養軍千日,用在一朝。敵酋已至,汝等卻毫無計謀,豈不是愧負皇恩,枉食國祿!”
他話音未落,杭州兵馬總管彭佩起身道:“大帥,方臘賊寇,原是鄉野教民,山中蟊賊,此刻雖號稱十五六萬,我看實際只有七八萬的烏合之衆,內裡又多老叟童子,不能戰者,用苦竹當槍,蓑衣作甲,行軍全不依法度,打仗只憑人多,似此等軍馬,必然不堪一擊,如今他攻城不下,我願帶兵出去,與其城外一戰。”
趙霆在旁皺眉道:“之前息坑一戰,都監蔡遵、顏坦全軍覆沒,睦州一戰,葉居中、童淑殉國,賊軍又連下我城池十餘座,彭總管切不可以輕視這些賊軍。”
陳建聞言,面色冷若冰霜,看着趙霆道:“那依趙知府說,該如何退敵?難道就苦守城破,亦或丟下不管逃跑嗎?杭州是何等重地,若失陷了杭州,一但官家降罪,你我項上人頭必然不保!”
趙霆不敢作聲,陳建繼續道:“蔡遵、顏坦二位都監並非無能,只是因爲不得地利而敗,青溪陳光不戰而逃,睦州張徽言棄城先走,沿途各城沒有勁敵,所以賊焰才更加囂張。”
兵馬總管彭佩,兵曹包邈上前禮道:“大帥,某二人不才,願與闔城軍民晝夜守護城池,如有半點差錯,甘當軍令。”
陳建點頭道:“既無良策,也只能如此了,從今日起,全城軍民盡歸你二人調遣,如有不遵,斬乞報來!”二人領了軍令,自出去安排軍民一起城防。
陳建話語已畢,感到身子有些疲倦,回去府中,胡亂用了些點心,喝了一碗人蔘銀耳湯,昏昏倒下睡了。
這覺直睡到第二天日出三竿,方纔醒來,聽了聽外面動靜,沒發現什麼異常,稍稍安下些心,便叫人備馬車去廉訪使趙約府上商談。
走在外面,陳建掀起車簾往遠處城垛上觀瞧,見城上兵勇林立,刀槍燦爛,別有一番緊張威嚴氣勢,不由心中暗想,這彭佩、包邈倒也算治軍有方,且杭州城高牆厚,縱然沒有退敵良策,倒也一時無虞。
來至廉訪使趙約府前,陳建下車,趙約早從堂裡迎了出來,苦笑道:“何勞大人親至,喚一聲下官去府上就是。”
陳建搖了搖頭,進入堂內坐下,丫環獻上龍井香茶,又擺了些點心一桌,陳建端起茶碗,嚐了一口道:“最近可有甚麼不妥消息?”
趙約伸了伸脖子道:“賊酋圍城之前,已有不少官宦商賈將財產眷屬運到外地,各衙門之內的官吏棄走過半,人心惶惶不安,下官還聽說趙霆暗地收拾船隻也準備逃走,如果此事當真,人心浮動更難制止,杭州必失無疑。”
陳建聞言頓時火冒三丈,罵道:“趙霆竟想先逃,定當嚴加處置,以做效尤。”
趙約搖了搖手道:“大人息怒,這是下官訪來的,是否確實,還要詳查。”
陳建嘆了口氣,喚來身邊長隨虞候,吩咐道:“去監視趙霆行動,一有動靜,火速來報。”
片刻酒宴擺好,二人入席對飲,剛纔舉杯,彭佩派人來報:“賊將方百花先鋒人馬已殺破子城,去到鳳凰山下,加會門吃緊……”
陳建趙約立時大驚失色,面面相覷,杭州有子城,鳳凰山圍在子城之內,那就是說子城破了!
陳建推開面前杯盞,稍微鎮定了一下,對來人道:“你火速傳本帥命令,讓三軍將士,官吏百姓,凡是成年男丁,一律輪流上主城守垛,不問白晝黑夜,不準擅離,各處嚴防奸細,如有違抗軍令私通賊匪者,斬首示衆,決不姑息!”
打發走來人,兩個草草地用過了幾口飯菜,便叫外面備車,就打算去到主城牆上觀看。
可剛走到半路,之前派去監視趙霆的長隨虞候便追來稟報,說是杭州府府衙清冷,府內的人正在逃離,問過兩個都說昨天半夜知府大人出去後便再未歸。
陳建聞言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趙約更是憂心忡忡,道:“陳大人,還是抓緊上城彈壓,不然趙霆失蹤的消息傳遞出去,怕人心大亂,再難固守!”
陳建點頭,兩人匆匆來到內牆垣下,隨後登上了城樓,只見城垛口布滿了強弓硬弩,城垛下堆滿了滾木擂石,城牆上懸掛鹿角叉椏,鏑樓上架一門飛子鐵砲,擔土負石的民夫來往不絕。
陳建這才心中微微安下,兵馬總管彭佩上前見禮,陪兩人登上鏑樓瞭望鳳凰山下,只見那邊大約有四五千人馬,正在排木柵壘寨牆。
陳建神色凝重地道:“這加會門要嚴加防範,不可有絲毫懈怠,凡是立功的將士,填寫功勞簿呈報安撫司驗實,按時領取賞賜。”
彭佩道:“大帥,現在兵丁日夜守城,十分辛苦,大帥可否先拿出一些銀子來犒賞三軍,激勵將士?”
陳建點頭道:“將士用命守城,自是應該賞賜,傳我命令,每個兵卒賞一貫錢,都頭以上軍官賞白銀一兩,造冊從西城庫裡支取,等平賊以後,本帥還有重賞。”
彭佩和四周衆將一齊躬身施禮:“多謝大帥的恩典。”
陳建又道:“一日兩餐,中要有點葷湯,哪怕是一百人攤一隻雞也好,都送到城上來吃。”言罷,又引起一片歡呼。
隨後陳建、趙約兩人往清波門轉去,半晌後忽聽加會門外戰鼓咚咚,殺聲陣起。
二人心驚,趕回一看,原來是方臘親自督軍在護城河上搭起十餘座浮橋,此刻城上的宋兵亂箭齊發,阻止搭橋,兩軍擂鼓吶喊,各助其威。
片刻後方臘軍衝過浮橋,城上箭如驟雨,滾木青石空中亂飛,方臘軍難以靠攏城牆,便慢慢退去。
這一日雖然杭州主城無虞,但到黃昏時分,杭州所有子城皆被陷下,方臘各部人馬圍着主城伐木列柵,築造工事。
方臘率領衆將登上鳳凰山頂,一齊向杭州城裡眺望,不由都微微沉默,杭州乃是雄城,此刻高處望去,幾乎固若金湯一般。
方臘道:“幾日強攻不下,諸位可有攻城良計?”
呂將在旁道:“聖公,對方兵少,且人心惶惶,眼下只須多多準備雲梯、竹梯、爬竿、飛爪等攀城器械,然後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直接強奪就是。”
方臘點頭,也沒有別的法子可想,只能倚仗人多攻打。
衆人又議論了一會,天色已黑,再看杭州城牆上高挑燈籠火把,宛如一條銀龍,城內萬家燈火,好似夜空點點繁星,城頭上旌旗號帶隨風飄舞,兵卒一個挨着一個,刀劍如林,方臘和衆將嘆息了一會,這才走下鳳凰山。
卻說杭州兵馬總管彭佩和兵曹包邈商議:“雖然賊軍勢大人多,但駐紮在鳳凰山下的卻只有幾千人且都是女兵,不如趁她們立寨未穩,半夜子時偷襲她們寨子,先挫其銳氣!”
包邈立刻道:“大人不可!依我愚見還是固守,不能輕動!”
彭佩搖頭:“眼下又無破敵良策,那鳳凰山下都是些鄉野村姑,只倚仗旁的軍隊人多,如今兩方分開,偷襲有何不可?半夜子時我帶兩千精兵出擊,你城門接應,必當萬無一失。”
當夜三更,彭佩便領精兵兩千出艮山門,直闖鳳凰山方百花營地,來到寨外,見寨內燈火稀疏,萬籟俱寂,彭佩大喝一聲,挺刀躍馬突入寨中,橫衝直闖,卻見裡面沒有一兵一卒。
彭佩心中大驚,急令退軍,就這時四面殺聲驟起,燈球火把一齊照亮,前有方百花,左有龐萬春,右有周精豹,後有洪天渠,四面圍定廝殺。
可憐彭佩再如何奮力拚命,又怎是四個對手,頃刻便被斬於馬下,那兩千精兵死的死,逃的逃,只餘一半,向城門處奔去。
那邊包邈見狀大驚,有心關閉城門放下千斤閘,可看那一千多精兵又是不忍,只是這武斷猶豫的當兒,追兵便已來至,這時想要再關城門便已不及。
包邈哪想到對方會如此之快,後悔未及,急忙調兵,在城門處展開一場廝殺。
那邊陳建在府內怎能睡得踏實,忽然有人來報,卻是包邈傳信,他聽那報信兵丁述說分明,不由大叫一聲:“彭佩誤我!”
陳建隨即更衣上馬,前往城門處督戰。
那邊天色漸明,城門處膠着不下,但方臘卻是心喜,不待誰說,便知是個攻城的好時機。
就逐次下令,強攻四城十三門,務要在今日拿下杭州城。
陳建此刻心慌,雖然城門未失,但調了其他三面兵丁來堵,那三面卻是兵力薄弱起來,杭州城本來兵就不多,此刻方臘強攻,不由出得一身冷汗。
只見方臘軍隊搶渡護城河,隨後軍卒架起雲梯攻城,城上城下擂起戰鼓,“咚咚咚”震天價響,吶喊聲驚天動地,宋軍在城頭放下滾木頑石來撞雲梯,大部分雲梯被撞翻砸毀,但也有上到城牆的,便是一場好殺。
此刻軍師呂將,帶了一千兵過鳳凰山腳,走清波門、涌金門觀看,這裡城牆緊鄰西湖,城下是一狹長地帶,其中水道縱橫。
這呂將乃是歙州人氏,原是太學生,只因上書抨擊花石綱被道君皇帝厭棄,令不得爲官,便一氣之下回鄉入了明教,因爲足智多謀,在教中得了散人身份,乃是中原明教六散人之一。
他觀看西城城門,這清波、涌金二門旁不遠處各有水門,此刻四面攻城急促,這水門便有些疏於防守。
呂將見狀計上心來,急忙回去尋找方臘,這時方臘雖見兵丁不時攀到城上,卻總是難以立足,正心下焦急,見呂將回來,於是問策。
呂將道:“西城清波、涌金旁的二座水門能通舟車,臣從書上看,當年錢王在那裡設下三重防護,外面一重是水閘,重有千斤,中間一重是鐵門,都是金釘鐵葉裹就,裡面一排是排柵門,堅固無比,但此刻不知何種緣故都未落下,若是武藝高強之人搶先而入,佔了此二門,那杭州必破!”
方臘聞言大喜,急調陳凡、方十九、周精豹、方傑、徐方、王寅等人,帶熟知水性的壯勇悄悄過去,偷襲兩座水門。
這時陳建正在艮山門督戰,忽有人來報:“涌金門旁水門被攻打吃緊,水閘早就鏽死不能放下,鐵門也推拽不開,唯有排柵門可用,但已被賊軍打破。”
陳建立刻吃了一驚,渾身發涼,手足失措,半晌才叫聲:“來人,隨我去看!”
待走到半路,又有人來報,方臘軍已經打通水門,又從內奪取了涌金門,此刻正向這邊殺來。
一旁廉訪使趙約聞言嚇得面如土色:“大人,這要如何是好?”
陳建不語,騎在馬上一時呆呆怔住,只是片刻,前方便有喊殺之聲傳來。
趙約渾身顫抖,低聲道:“大人,我看……不如降了吧?”
陳建聞言心中有些動搖,但一時眼前閃過當年東華門外唱名,金殿之上奏對,簪花遊馬御街,好一個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東京花,不由臉上忽地閃出一絲暴戾之色。
他猛地抽劍在手,“嗖”地便向旁狠狠一刺,正中趙約胸窩,口中怒喝道:“逃且未逃,何來降乎?!”
隨後,他兩眼血紅,從趙約身上拔出寶劍,回頭看一眼後方的五百軍卒,嘶吼着道:“都聽本帥軍令,隨我殺賊!”
語罷,一催坐馬,持劍向前方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