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皇城說是非
趙檉自不多言,後面侍衛背上張憲便向外走。
只走到一半時,見前方來了羣人,爲首的身穿官袍,面色紅潤,留着一縷黑髯,見到趙檉急忙禮道:“齊王留步,齊王請留步。”
趙檉一看,正是刑部尚書傅青書,這人乃是蔡京一脈鐵桿親信,雖然身在朝堂,但蔡家於東京城內金風堂涉及到的官面是非,都是由此人出面擺合,身爲朝廷一部主官,如此沒有身架,亦算是少見罕有。
趙檉淡淡道:“本王最不喜別人叫留步,傅尚書,你剛纔說甚麼?”
傅青書一愣,原本聞齊王和煦,後來才知暴虐,如今一看分明是驕橫跋扈!
他心中不滿,臉上卻不表露絲毫,做官到他這個地位,人設早就立完,他既然做下許多爲人不恥的事,又哪裡在乎這個,忙道:“王爺所言極是,下官再不敢提,再不敢提。”
趙檉瞅他:“傅尚書,這刑部大牢以前沒來過吧?”
“啊?”傅青書又是一愣,這位說話還真是不講章法,他沒事來這大牢幹什麼啊,不吉利啊,平時這邊都繞着走。
趙檉繼續向前行,傅青書腦門冒汗,看了眼後面侍衛背的張憲,小聲道:“王爺,這是殺人嫌犯,王爺想帶去哪裡啊?”
趙檉不理,傅青書抹了把汗:“王爺想帶去哪裡,不如和下官說,下官派人送去就是,何必勞動王爺大駕呢。”
趙檉瞅他,笑道:“真要送去?”
傅青書聞言訥訥,忽想起這位慣喜混於市井,不按常理出牌,倘故意誤會自家客套言語,把人一丟就讓自家去送,那待如何?”
“傅大人……”旁邊忽有人低語,輕輕拉了傅青書衣角。
傅青書眉頭一皺,暗道太沒眼力,只待不做理。
趙檉道:“哪個插嘴?”
那人此刻便也後悔,怎就沒忍住呢,只是他領了鄆王的令前來提人,可眼下卻看這事不成,心中便着了慌,鄆王謀劃許久只待今日,他這般回去覆命,恐怕不死也得扒層皮。
他不敢做聲,早有侍衛上前給他揪出,趙檉看了看:“皇城司的?”
這人急忙跪倒:“二大王,小的多嘴,還請二大王降罪。”
趙檉冷笑道:“皇城司的還有臉請罪?最近沒少在本王府邸門前門後轉悠吧,眼下居然都敢出言冒犯了?”
這人也不敢辯解,身在皇城司可比傅青書更瞭解這些皇子親王的秉性,他擡手就給了自家一個耳光:“二大王,小的知罪,二大王是打是罰小的認罪。”
趙檉道:“丟牢裡吊起來。”
立刻有侍衛將這皇城司的頭目往下面拽,傅青書眼皮跳了跳,瞧眼張憲,心中揣摩着話語,直陪趙檉走到上面。
刑部大牢外,趙檉讓人安置了張憲,後面傅青書道:“王爺……下官有件事懇請。”
趙檉瞅了瞅他,道:“不是本王提走了人,還想讓本王給你刑部留個字據吧?”
傅青書面皮抽了抽,連道:“不敢不敢,王爺賢德,這人是開封府那邊交付過來的,在刑部只是走個過場,鄆王他……”
趙檉冷笑道:“傅尚書,我知你向來能屈能直,不過……倘若本王讓人把伱也吊到下面大牢裡幾個時辰,就怕你從此在朝堂之上再也直不起來!”
傅青書立刻道:“王爺,青書不是這個意思,青書只是想和王爺解釋此事來龍去脈,還請王爺莫要誤會纔是啊,青書這就恭送王爺。”
趙檉心中冷笑,這些朝官哪怕到了如此地位,着紫掛金,位至尚書,但腰桿卻沒幾個是直的,緣何?只因爲本身的所做所爲就漏洞百出,罔顧律法,所以斷無那種寧死不屈,據理力爭的道理。
一行人回了王府,趙檉吩咐將張憲安置好,又找來太醫瞧傷不說,那邊鄆王府內趙楷已是暴跳如雷。
哪怕他原本不是這般脾氣外露的性子,但此刻心中惱怒已無法形容,便是之前花了苦功畫的那幅鳥石映趣圖,都伸手扯了個粉碎。
半晌,他才坐在椅子上微微平氣,對門外下令道:“去把那張憲的供詞全都取來,傅青書那邊讓他馬上寫個摺子遞上去,晚些時候本王進宮見官家述說此事,到時就不信齊王他還能辨出個甚麼是非道理!”
門外人急忙跑走做事,趙楷起身在房間裡又轉了兩圈,咬牙切齒低聲道:“狼子野心,驕橫跋扈,我就不信你次次都能讓官家相信,這次敢劫刑部大牢,我看你下次就敢扯旗造反!”
一說到造反二字,趙楷忽然一愣,他皺了皺眉,似乎想到了什麼,神色間漸漸平靜下來,隨後回到椅上坐下,擰眉沉思起來。
第二天中午剛過,趙檉在府內接到聖旨宣覲,他讓蘇石把些隴右的特產裝進車中,又將嶺加巴那當時見他時獻的那盒寶珠拿過來,從裡面挑出幾樣稀奇古怪沒幾人識得的,另外找個珠光寶氣的錦盒裝上,又攜了國書之類,這才入宮。
進了皇城,直奔延福宮成平殿,宦官通報走進殿內,卻見並不是道君皇帝一人,非但趙楷在,另外還有個四十左右歲,貌極儒雅,留着微髯的男子。
這男子趙檉認得,正是王黼,此人口才出衆,腦智敏銳,但無真正學識,卻善於巧言獻媚,曾創了連晉八階官職的記錄。
如今王黼已經是尚書左丞、中書侍郎的職務,相當於副宰相了,只不過這人有個毛病,屬於牆頭草,往往做什麼事都願意留個後路尾巴,一方面靠着樑師成,一方面又和蔡家又勾勾搭搭。
但樑師成是支持太子的,蔡家死頂趙楷,這一來他倒變成了奇貨可居,成爲雙方拉攏的對象。
不過趙檉一見他在,就知存了外事,否則道君皇帝見他不可能喚來朝堂中人。
各自見禮後,道君皇帝表情還算和藹:“齊王此行辛苦,昨天的摺子朕看過了,本來待過幾日再召你,讓你多在府內休憩段時間,不過有鄆王和刑部尚書聯名告你,朕才喚你過來問問。”
因爲王黼這個外臣在,趙檉自然也守了朝上禮節,道:“爲官家分憂是臣份內之事,又豈敢稱辛苦,倒是有勞官家惦記,臣心中不勝感激。”
道君皇帝點點頭,道:“先說眼前事,鄆王和刑部尚書的摺子朕都看了,也瞭解個大概,既然是鬧市殺人,又有口供證詞,齊王爲何還要罔顧律法,前去刑部大牢強行提人,齊王可知這是大罪?”
趙檉道:“官家可還記得臣曾說過的與高俅之子一事?”
道君皇帝聞言立時來了興致,道:“莫非與此有關?”
趙楷在旁聽到此處就是心頭一跳,暗道這是又要開始編故事哄騙官家了,趙檉此人實在大奸大惡,他不由對一旁的王黼急打眼色。
王黼心領神會,微微點頭。
趙檉道:“那殺人少年就是當時那小娘的家弟。”
道君皇帝道:“齊王,這卻是你的不對了,這與你當初在鄆王府裡鬧那事豈非一般無二?且還是個白身草民,你強行提走人卻又帶去了哪裡?
趙檉道:“官家所言甚是,只是當時臣想的卻根本不是救他!”
道君奇道:“不是救人,你爲何要強行提走?”
趙楷聞言立刻大叫不好,他太瞭解趙檉這套了,每次都是先順着官家說話,然後勾起官家興致,最後再用陰謀矇騙,達成他的目的。
這時王黼禮道:“官家,臣有話說。”
道君皇帝道:“王卿可說,叫你來就是做個見斷。”
王黼又對趙檉一禮,然後道:“臣得罪齊王,還請齊王勿怪。”
趙檉笑眯眯看他,心說就算本王不弄死你,將來也有人弄死你。
王黼續道:“臣下想,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無論何種理由,齊王都不該自行前去刑部提人,且刑部尚書還在當場,齊王這不是視朝廷顏面於不顧嗎?”
他話沒說死,這便也是他的風格,若換個口齒狠的就會說出,朝廷顏面何在,官家顏面何在之類話語。
趙檉點頭道:“王相公所言亦有道理,不過王相公可能不知,這殺人少年的姐姐乃是本王后宅之人,既然王相公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那這就是家規了,皇家之家事,本王想着還是自行處理的好,不然傳出去便會有損皇家顏面。”
道君皇帝道:“那齊王你打算如何自行處理?”
趙檉道:“回稟官家,殺人自是死罪,既然是我府內事,當要帶回去亂棍打死纔對,即便臣有犯朝廷律條,但爲了皇家顏面,臣……亦是不得不這麼做!”
他此言一出,對面三人盡皆微微一愣,趙楷心道,竟如此狠毒?不對不對,巧舌如簧,舌綻蓮花,定有詭計。
道君皇帝奇道:“齊王可動私刑?”
趙檉道:“官家,本欲直接打死了事,卻不料他竟喊冤,我本不待理,又一想若此事都糊塗,那便也做不得其他事了,便問了幾句,這一問之下,其中果然有蹊蹺,他竟然是被人欺辱之下,爲保自身才反抗自衛殺人!”
趙檉此言一出,趙楷立刻道:“官家,且莫聽齊王亂語,此事不但有供詞,更有證人證詞,無論如何一個故意殺人是躲藏不掉。”
趙檉聞言看向趙楷道:“鄆王此話何意,那證人證詞是否可信?”
趙楷冷笑道:“齊王莫欺我不懂,一份人證叫孤證,本王這有三份人證,均能證明此事。”
道君皇帝道:“齊王你又有何話說?”
趙檉想了想,道:“臣亦覺得鄆王所說有理。”
趙楷聞言便是心頭猛跳,不知爲何,哪怕此刻看似處處佔優,卻總是沒來由地有些發虛。
“只是官家,既然鄆王所言有理,那臣這裡……”趙檉忽地一伸手,從懷裡掏出整整一沓寫滿了字的紙,往前一捧:“臣這裡有當時現場幾十名百姓的證詞,都可證明自衛殺人之事,還請官家明斷。”
道君皇帝和王黼看着趙檉手上那一大沓厚厚的證詞,不由同時瞪大了眼睛,趙楷臉色瞬間煞白,猛地退後一步,叫道:“這,這不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