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範寧又覲見了曹太后。
和去年相比,此時範寧和曹太后的關係已經變了。
曹太后對範寧這個侄女婿還是比較滿意,有魄力、有膽識,能做大事,眼看他還有一年任期就滿了,曹太后已經在考慮範寧下一步的安排。
接見範寧時,天子趙頊也在座,趙頊也同樣十九歲了,按照慣例,明年他將正式處理政務,終於要到了他大展拳腳的一刻,在見到範寧時,趙頊興奮的神情已經按耐不住。
“微臣範寧參見太皇太后,參見陛下!”範寧上前恭恭敬敬行禮。
“範愛卿平身!”
“謝太后!”
範寧又取出一份報告,這是他一年的述職報告,上午給他知政堂的是南大陸探查記錄,雖然探查記錄的內容也報告在述職報告中,但兩者的意義完全不同。
“這是微臣去年到今年的述職報告,請太后和陛下過目。”
一名宦官過來,將範寧的述職報告呈給了曹太后,曹太后翻了翻報告,隨手遞給趙頊,又對範寧微微道:“範愛卿這幾年爲大宋開拓海外,貢獻巨大,也作出了很大的犧牲,相信朝廷不會忘記,眼看還有一年任期就滿了,範愛卿最後一年任期有什麼計劃?”
範寧躬身道:“微臣最後一年,主要是想在南大陸上建立起根基,確實說是建立起第一個縣,也獲得了知政堂的支持,這是微臣海外經略使任期的最後一步,也是南大陸的第一步,微臣想把它做好,做踏實了。”
曹太后點點頭,“那接下來的經略使,你考慮過由誰來接任嗎?”
“微臣推薦副使李慕接任?”
旁邊趙頊眉頭微微一皺道:“李慕沉穩有餘,但開拓性似乎不足,在朕的記憶中,他海外只去過呂宋府和琉球府,其他地方都沒有去過,由他接任海外經略使,是不是有點不太妥當?朕認爲他還是出任內勤比較合適,擔任正使他還差了一點。”
範寧不慌不忙笑道:“陛下,李慕出海偏少正是微臣的要求,我們兩個人一正一副,不能都在海外奔波,事實上,這些年微臣基本上顧不到經略府的事務,都交給了李慕,他在泉州坐鎮,才保證了大量人員和物資的輸送,保證了經略府的正常運轉,這也正是他做副使成功的體現,如果他出任正使,相信他也會很快適應,也會常常出海,而且海外經略使應該以經略爲主,開拓的事情微臣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就是發展壯大,這纔是經略使的主要職責,微臣推薦李慕,正是他有很強的責任心和協調能力,熟悉海外情況,能更好地適應後階段的經略府事務。”
趙頊點點頭,“愛卿說得有道理,下一年朕會好好觀察李慕。”
曹太后看了趙頊一眼,沒有說什麼,她又對範寧道:“範愛卿以後想做什麼?”
範寧沉吟一下問道:“太后,北方的情況如何了?”
曹太后頓時明白了,範寧對北方感興趣,她從前聽先帝說過,範寧開拓鯤州的主要目的,並不僅僅是爲了給大宋建立養馬基地,同時還要給大宋打造一個進攻遼國的海上基地。
她點了點頭,愛卿的意願哀家明白了,哀家會好好考慮。
“謝太后和陛下成全!”
........
曹太后有些疲倦,隨後便回宮了,大殿內只剩下範寧和趙頊二人,趙頊隨即將範寧請到自己的書房,慈安殿都是太皇太后的耳目,趙頊不太舒服,有些話他不想讓太后知道太多。
母親去世這一年多,趙頊明顯成熟起來,他並不因爲範寧娶了曹家的女兒就對他抱有戒心,他心中很清楚,範寧是誰都控制不住的,包括太皇太后。
書房內,趙頊請範寧坐下,又命宮女上了茶,他對新大陸興致盎然,一邊看範寧的報告,一邊詢問各種情況。
“範愛卿爲什麼把南大陸的前期經營放在大陸東南,那樣距離大宋不是更遠了嗎?爲什麼不放在北面。”
趙頊望着南大陸地圖上最北面的半島,他心中有點奇怪,這裡緊靠南洋,只隔一座海峽,爲什麼不在這裡建縣,還要跑到更遙遠的南面建縣?
“回稟陛下,微臣主要是從氣候和地形來考慮,北面氣候乾熱,降水偏少,人難以適應,而且海面全是珊瑚礁石,至少綿延幾千裡,對航運極爲不利,其次土質也不好,不利於耕種。
我們初次登陸的定南河口雖然很不錯,但氣候還是略略差了一點,只是我們必須熟悉那裡,所以微臣才把第一個縣放在那裡,而第二個縣再要向南幾百裡,那裡的氣候更涼爽、降水也豐富,土壤會更好,更適合移民生存。”
趙頊點點頭,“你的意思是說南大陸還是偏熱?”
“正是,大家都知道,最熱的地方是南洋地區,越向北或者越向南,氣候就會越涼爽,越適合人居住,像我們的嶺南地區也是很熱,到了江南就最好了,冷熱適度,人既不感到難受,又有利於農作物生長,而定南河口相當於福建路,也就是泉州和福州一帶,再向南千里,就相當於我們的江南地區了。”
範寧笑着進一步解釋道:“七八月是我們的夏天,卻是南大陸的冬天,它們的季節和我們正好相反。”
趙頊感興趣地問道:“朕倒是第一次聽說,這是什麼緣故?”
“這應該和太陽的遠近有關,簡單說,就是陰極則陽,陽極則陰,陰陽共存纔是自然。”
雖然還不是很懂,但趙頊也不想在這上面做文章了。
他沉默片刻道:“你覺得宋遼之間這幾年會有一戰?”
範寧知道這是自己向太后表示更關注北方後,趙頊心中也被觸動了。
範寧微微一笑,“陛下應該比微臣更瞭解北方的局勢纔對吧!”
趙頊點點頭,“去年遼國提出要求我們放棄鯨州,這個條件我們答應了,後來他們又要求我們從鯤州撤軍,知政堂爲大局着想,把軍隊撤到秋田,結果今年他們變本加厲,上個月要求修改檀淵盟約,把歲幣的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改成銀百萬兩,絹兩百萬匹,或者給黃金三十萬兩,提高了十倍,朝廷一口回絕,遼國使者揚言,如果不接受修改,那盟約也將作廢,顯然是對大宋提出了戰爭威脅。”
“然後呢?”範寧又問道:“邊境有沒有什麼動靜?”
“這就是詭異之處,遼使返回不久,十萬遼軍便屯兵霸州邊境,但很快又忽然撤軍,原因不明。”
範寧沉吟片刻,又問道:“西夏軍有動靜嗎?”
範寧之所以問西夏軍,是因爲西夏一直配合遼國的戰略,有時候從西夏軍那裡能看得出遼國的情況。
趙頊搖搖頭,“西夏軍那裡沒有任何動靜。”
範寧想了想道:“微臣估計遼國只是在試探,他們應該還沒有準備好,不過宋朝的漸漸強大確實改變了宋遼之間的戰略平衡,宋遼之間遲早會有一戰。”
停一下,範寧又道:“微臣一直有一種擔心,遼國會不會也在發展戰船,按理,既然他們知道鯤州,也知道鯨州對他們的威脅,他們不可能無動於衷,遼國在燕山府一線部署兵力,會不會是一種疑兵?把我們的注意力吸引在燕山府。”
趙頊眉頭一皺,“你是說,遼國很可能在造船?”
“微臣只是猜測,事實上,渤海國在被遼國滅亡之前,造船能力就已經不弱,曾經派船隊訪問日本,只是遼國不重視航海,渤海國的造船能力消失了,但如果遼國開始重視航海,目標必然是指向鯤州,陛下,這一點我們不得不防備。”
趙頊暗暗吸了口冷氣,似乎滿朝文武誰都沒有想到這一點,還真有這個可能。
“朕會留意此事,多謝愛卿提醒!”
範寧躬身道:“如果朝廷有需要,微臣願意隨時爲朝廷效力!”
趙頊笑道:“朕也期待愛卿能發揮更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