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弘文館,趙禎又重新上了龍駕馬車,他似乎在想着什麼事情,坐在馬車裡沉思不語,馬車繼續向深宮而去,但走了數十步,趙禎忽然令道:“轉道去麒麟殿!”
麒麟殿是趙禎的內書房,不過他很少來這裡,書房裡有一間密室,隱藏着趙禎的不少秘密,包括他的出生秘密等等。
雖然這兩年趙禎已經銷燬了不少秘密,但還是有一些隱秘的東西保留着。
“在門口看着,朕誰也不見!”
他吩咐兩名貼身衛士一聲,推門進了內書房,趙禎在內書房站了片刻,直接走到一座書櫥前,他有節奏地搬動五本書,只聽‘咔!’一聲,書櫥緩緩向後移動,露出了一扇密門,趙禎推開密門,直接走進了他的密室。
密室和外面的佈置也差不多,一張寬大的桌子,靠牆擺放着兩隻櫥櫃,櫥櫃裡基本上已經變得空空蕩蕩,大部分隱秘的文書都已經銷燬,只剩下兩三樣物品。
趙禎從櫥櫃上取了一份木籤放在桌上,他坐在桌前呆呆地望着已經發黃陳舊的木籤,這是他十七歲時在太平興國寺求的一支命籤,竟然是一支絕嗣籤。
替他抽這支籤的慈元方丈在次日便圓寂了,正是這份神秘讓他保留這支籤數十年,最終卻一一應驗了。
按照慈元方丈當日的解釋,絕嗣籤也包括他的養子,也就是說,不管是曹皇后的養子趙忠實也好,張貴妃的養子趙文惲也好,都不是長壽之命,難以承受帝業之重。
但慈元方丈卻勸他不用擔心,天機自有迴轉。
這支籤困惑了趙禎三十餘年,現在今天看到了雄姿英發的孫輩趙仲針,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難道當年慈元方丈所說的‘天機迴轉’四個字是應驗在孫輩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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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敏感時刻,宮中發生任何風吹草動之事都會通過各種渠道流出宮去。
尤其張堯佐耗費巨資在宮中買通了多條關鍵眼線,使得他的消息十分靈通,任何重要之事都瞞不過他的耳目。
今天宮中發生了兩件重要之事,極大的刺激了張堯佐,一是賈昌朝居然主動彈劾楊渡,導致楊渡被停職,這便意味着應天府被範寧奪權成功。
張堯佐當然也不蠢,他知道應天府必然是發生了大事,賈昌朝纔會揮淚斬馬謖,否則以賈昌朝的性格,怎麼可能輕易放棄應天府。
張堯佐並不怪賈昌朝斷臂求生的手法,事實上,這種手法他很熟悉,他出賣朱元駿時也不是一樣嗎?
關鍵在於他張堯佐的利益有沒有遭到損害,一是商業利益,他通過控制應天府的茶葉和糧食,每年從應天府撈取十餘萬貫錢財,已經延續數年,自己的收入會不會受這次風波的影響,現在尚不可知,但張堯佐的政治利益卻實實在在受到了損害。
要知道應天府的軍政大權原本一直掌控在他張堯佐的手上,爲了和賈昌朝結盟,他默許了楊渡架空趙知年,算是把應天府讓給了賈昌朝,只留下李德昌掌握一千鄉兵,算是維護自己商業利益的一種保證。
現在應天府卻易手了,被範寧強勢奪走,不用想張堯佐也知道李德昌也完蛋了,那個傢伙把柄太多,一抓一個準,他想脫身事外,除非範寧不敢招惹自己,不侵犯自己的利益,但可能嗎?
張堯佐心裡很清楚,莫說範寧不會放過自己,就算範寧想緩棋一步,李德昌那個蠢貨也會自投羅網。
就在應天府對張堯佐的打擊還沒有消退,另一件更嚴重的事件從宮裡傳出,這件事甚至嚴重到張堯佐立刻把應天府的損失拋之腦後。
趙宗實的兒子居然在宮中大出風頭,他出類拔萃的文攻武略贏得了官家的極度讚譽,這個消息讓張堯佐有點恐慌起來。
張堯佐很清楚趙文惲是怎麼一步步取得優勢,在官家心中的地位最終超過趙宗實。
無非就是趙文惲年少、聰明,加上乖巧清秀的外表,而趙宗實已經三十餘歲,對慈愛孩童的官家已經沒有任何吸引力,稍微犯錯便被官家極度反感。
現在居然是趙宗實十二歲的兒子殺出來了,和文惲同齡,從宮裡消息的描述來看,趙仲針的表現遠遠超過了趙文惲,趙文惲只是聰明乖巧,但絕對沒有超凡絕倫的天賦,也沒有縱馬騎射的本事,更沒有誓言光復祖先偉業的氣魄,最多是一隻靈巧的小鹿,完全沒有吞雲吐霧的龍鳳氣勢。
張堯佐覺得自己要發瘋了,今天才是第一次,趙仲針的橫空出世就毫無懸念地全面碾壓趙文惲,那以後呢?
張堯佐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裡來回打轉,他謀劃了十一年,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接近成功,偏偏這個時候殺出一個趙仲針,居然一次就讓他前功盡棄,張堯佐怎麼可能甘心?怎麼可能認輸?
這時,一個邪惡的念頭不可抑制地涌上張堯佐心頭,‘如果戰勝不了,就毀掉他!’
‘不行!要冷靜下來,後果太嚴重,一旦敗露就徹底完了。’
‘可如果不這樣幹,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
各種矛盾的念頭在張堯佐心中碰撞,讓他着實拿不定主意.......
張堯佐最終放棄了刺殺趙仲針的念頭,幾十年的經驗告訴他,不到最危急的時刻,就不要動這種念頭,否則就算他刺殺成功,最大的嫌疑人也是他。
雖然放棄了刺殺趙仲針的想法,但並不代表張堯佐就會束手待斃,就算不刺殺趙仲針,也可以抹黑他,把他描繪成一個心機極深的少年,用他的心機深沉來承託趙文惲的單純善良。
另外要時時刻刻監視趙仲針,抓住他的把柄,利用把柄來徹底擊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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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寧的彈劾書在次日送達京城,和彈劾書一起送來的,還有楊渡妻弟當街殺人的證據以及各種劣跡斑斑的記錄,另外還有針對李德昌的彈劾書。
由於認證物證齊全,證據確鑿,知政堂當即通過決議,罷免楊渡的一切職務,交大理寺問罪。
李德昌也同樣被樞密院免去軍職,貶爲庶民,升顧長武爲右巡檢使,指揮使姚錦升爲左巡檢使。
知政堂接受範寧的提議,免去司錄參軍周衡和判官劉赤的職務,調到他州降級使用,升宋凌爲判官,爲消除楊渡的不良影響,應天府官員過去兩年的考評全部作廢,重新進行評定。
這時,知政堂又通過左相富弼的提議,任命王安石爲應天府通判。
經歷了連續三天的震盪,應天府的局勢也漸漸恢復了平靜,應天府的官場格局也徹底煥然一新,楊渡的餘孽被剷除乾淨,範寧暫時沒有任命新的司錄參軍,而是讓自己的兩個幕僚分掌六曹,行使司錄參軍職權。
直到這時,範寧完全掌控了應天府的軍政大權,應天府正式拉開了範寧時代的序幕。
上午,範寧在倉曹參軍羅漣和幕僚公孫玄策的陪同下,第一次視察應天府的倉庫。
應天府的倉庫位於城北,距離府衙很近,實際上把宋城縣的倉庫也包括在內,倉庫由倉和庫組成,倉主要是指糧倉和草料倉,大宋的稅賦由地方官府徵收後轉給轉運司,直接交給朝廷,基本上和地方官府沒有關係。
但官府糧倉內卻有不少糧食和草料,每年至少入庫十幾萬石之多,這主要是官田的收穫,這些糧食除了養鄉兵外,其他都會投入市場賣掉,轉換成府衙經費。
也是由於歷史緣故,應天府的官田數量龐大,這便給應天官府帶來充沛的財源,使得應天府一直是大宋僅次於開封府的財政富裕官府。
另外,官府在城內也擁有大量土地,修建各種店鋪和房舍出租,獲得租金,這也是地方官府的一大財源。
範寧一行人來到倉庫前,倉庫管事連忙出來迎接,範寧點點頭,“開啓倉門吧!”
數人奮力推開大門,吱嘎嘎一陣響聲,倉庫大門緩緩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