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慶的酒宴早已結束,三百多名客人聚集在範寧府,女賓們了翠雲樓的二樓和三樓,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評判着這座園子的心得,這種皇家園林式佈局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儘管有點不太實用,但感性豐富的女人們都暫時考慮這一點,反正不是她們住,實不實用與她們何干?她們更欣賞園子的美。
男客們則呆住青廬大帳,悠閒地品茗着平時難得喝到的好茶,朱家拿出三十斤鳳茶招待貴客,五名負責點茶和烹茶的師傅也是京城有名的茶師,請他們來半天,每人要支付兩百貫錢的勞務費。
用的茶具也是等的建州黑盞,當然不是官窯,但至少也是民窯的精品。
朱元甫陪同着二十幾名酷愛石的賓客,站在翠雲峰下聊天,聊天的話題當然也離不開石。
“當年是一名太湖漁民一下去,結果漁被纏住了,又找來幾艘漁船幫忙,結果發現是一塊湖底石纏住,大家把這塊石頭撈起來,準備運回去賣個好價錢,回碼頭時正好遇到四處閒逛的周璘,他一眼看了這塊石頭,花了兩千貫錢買下它,是這塊翠雲峰,我當時願意以五萬貫錢買下它,周璘是不幹。”
朱元甫介紹了這塊翠雲峰的來歷,衆人聽了唏噓不已,居然才兩千貫錢買下來,其實他們哪裡知道,那是因爲漁民們都認識石癡周璘,才狠狠宰他一刀,要是石販子出手,最多給五十貫錢頂天了。
在石出價,朱元甫也是高高在,不懂底層行情,範寧告訴他那塊溪山行旅石是用五百貫錢買下來的,他一直信以爲真。
“我說元甫老哥,你那塊萬玲瓏讓給我怎麼樣?”
說話的是相公富弼,他也是一個酷愛石的石癡,范仲淹在廂房內陪同聊天,他沒有興致,卻跑到這裡來和石友們聚會。
富弼所說的萬玲瓏是當年範寧賣給周璘那塊極品石,外形如筆筒,面密密麻麻布滿了小孔,那是周璘最珍愛的石之一,周璘去世後,被他兒子打包賣給了朱元甫,去年京城石友圈鬥石,朱元甫用這塊萬玲瓏轟動了京城,讓無數石愛好者眼紅。
朱元甫呵呵一笑,“老富要我的萬玲瓏,還不如把我的頭割了去,至少還只是脖子疼,心不疼。”
衆人轟然大笑,大家完全理解朱元甫的心情,這些人個個愛石如命,別人把他們心愛的石頭搶走,殺了他們還難受。
富弼也不惱,指着朱元甫笑道:“你們看看這個爲富不仁的老傢伙,自己有寶貝掖着藏着不拿出來,還好我只是問他要萬玲瓏,要是問他轉讓溪山行旅石,他還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
朱元甫嘿嘿笑道:“還別說,溪山行旅石真不在我手,我給孫女做嫁妝了。”
衆人眼睛頓時瞪大了,富弼激動道:“那塊石頭在範寧手?”
在朱元甫手他沒有想念,在範寧手說不定有一線希望了。
“你也別想唸了,溪山行旅石在石館做鎮館之寶,沒事可以去多看看,免費欣賞。”
富弼被揭穿了心思,尷尬地笑了笑,回頭又打量一下翠雲峰,“這塊翠雲峰你也給孫女做嫁妝了?”
朱元甫含糊地答應一聲,這塊翠雲峰雖然是他最心愛的至寶,但孫女朱佩說得對,他的大部分子孫都不愛石,搞不好會像周璘的兒子一樣,在自己百年後把這些石頭全賣了,還不如把石留給愛石的子孫。
朱元甫已經決定把他所有的石都留給長孫朱哲,由孫女朱佩監管,並立下了正式遺囑,這塊翠雲峰雖然矗立在範寧的府,但所有權卻是長孫朱哲的,這個秘密只有他和孫女朱佩知道,連兒子朱孝雲都沒有告訴,範寧在娶了朱佩後,自然也會知道這個秘密。
這時,外面有人喊道:“迎親隊伍回來了!”
衆人紛紛向大門外跑去,範鐵戈也急忙大喊道:“快鋪青布毯,把馬鞍拿來!”
‘砰!砰!’門外的鞭炮聲大作,遠處鼓樂聲已依稀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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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迎親隊伍在一片炮仗的硝煙抵達了範家府宅,此時,府宅前站滿了客人,在府門口有幾個重要的儀式,司儀已在門口等候,他大喊道:“落轎!”
當然司儀也很有眼力,他面對的可是朱家嫡女,不是那些可以任他折騰的小家新婦,他不能過份,只能點到爲止。
這時候,新郎沒有什麼事,範寧趁這個機會把朱哲從側門帶進府,此時朱哲格外聽話,跟着範寧一路了翠雲樓的四樓,這裡是範寧的外書房,其實很寬大,也很舒適,他吩咐人事先送來數十盤各色點心,又送來茶水和果子。
朱哲進來回到家一樣,直接在範寧午休的低矮牀榻坐下,從他隨身到的盒子裡取出刻刀,眼巴巴地看範寧。
範寧忍不住笑道:“說你傻,你還真記得!”
他從書架取下兩顆大小如鵝卵的田黃石,這是兩顆最極品的田黃,通體金黃、細膩,沒有一絲雜質,是明仁從倉庫裡找出的標本。
範寧把田黃石遞給朱哲,他想了想,取出兩幅張璪的《寒林圖》和《流水澗鬆圖》,當然不是原本,但也是宮廷畫匠臨摹的大作,遞給朱哲,笑眯眯道:“在石頭刻這兩幅畫,需要什麼給乳孃說一聲。”
朱哲接過田黃石,眼睛頓時亮了,他這兩年刻了數百塊田黃石,他能感覺到這兩塊田黃石細膩和精美。
朱哲一言不發,便開始反反覆覆地擺弄起兩塊石頭。
範寧便再不管他,又給乳孃吩咐幾句,告訴她門後有馬桶之類,一切安排妥當,他這才下樓去了。
門口新婦進門已經到了GC,馬鞍已經跨過,這是唐朝留下的風俗,叫做平平安安,媒人端的飯也吃了,這叫做吃了夫家飯,便爲夫家人,雖然新婦一路蓋頭,但在吃飯時露出了晶瑩雪白的一片肌膚,讓很多賓客都驚歎新婦的美貌。
這時,婚慶店請來的陰陽克擇官走前,他手拿着花鬥,鬥盛着五穀錢果等物,這是極爲重要的一個風俗,叫做‘撒谷豆’,用五穀辟邪法壓住青羊、烏雞、青牛三煞,三煞在門,新人不可進去,不然會對家長輩不利,還會影響子嗣。
撒過豆谷,三煞自動避開,新人進門才能平平安安。
陰陽克擇官念念有詞,撒了豆谷錢果,司儀大喊:“三煞避,新人進門!”
青布毯鋪了來,阿雅扶着朱佩緩緩前行,前面還有個使女捧着一面鏡子一步一步倒行,富貴人家的青布毯其實也是兩條,長約一丈,走完一條,後面一條馬接,擺放在前面,如此反覆,一直到進大堂爲止,這表示傳宗接代、子孫延續,也是隋唐留下來的風俗。
朱佩被領到了左側房,坐在一張牀休息等候,這坐富貴,新婦的事情稍稍告一段落,下面是新郎場了。
在大堂前方,範寧騎剛纔朱佩跨過的馬鞍,這叫高坐,是婚禮極爲重要的一個環節,排在第四位,僅次於拜堂、撒帳、合巹酒。
女方家要把新郎請下來,先是媒人敬第一杯酒,請新郎下來,新郎喝了酒卻不肯下來,然後是女方的舅母或者姨母敬第二杯酒,新郎喝完酒,還是不肯下來,這時場面到了GC,岳母王氏端着第三杯酒前笑道:“女婿,對我女兒滿意嗎?”
“滿意!”範寧藉着酒意大聲道。
“那喜歡嗎?”
“喜歡!”
王氏微微笑道:“既然喜歡又滿意,那還不喝了這杯酒進洞房,別耽誤了良辰美眷!”
在一旁鬨笑聲,範寧接下這杯酒一飲而盡,終於下了馬鞍,衆人大喊:“快進洞房!”
範寧走了幾步忽然醒悟道:“不對,還沒有拜堂呢!進啥洞房?”
大堂頓時響起一片歡笑聲。
範鐵戈忽然急匆匆跑進來,對朱元甫附耳說了幾句,朱元甫愕然,騰地站起身,大堂頓時安靜下來,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一名宦官走進大門高喊道:“皇帝陛下賀禮送至!皇后娘娘賀禮送至!”
大堂頓時一片譁然,天子和皇后同時送來賀禮,這可是十分罕見的情形,數十名宦官挑着三十餘口大箱子走進大門,箱子扎滿了紅綢,賓客們議論紛紛,這應該不是朱家的面子,朱家孫子成婚都沒有見到天子賀禮,這必然是範寧的面子。
衆人異常羨慕,天子和皇后居然給從五品官送來了成婚賀禮,這種重視程度前所未有。
其實大家猜測也不完全對,至少曹皇后是專門給朱佩送來的賀禮,倒和範寧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