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朱佩便起來了,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從昨天開始,她住的小樓裡便堆滿了各種喜服,這兩天,朱佩基本都是一次又一次的試妝度過。()進本站。
透過二樓的小軒窗,朱佩看見了院子裡的劍梅子,她站在一棵桂花樹下,仰頭默默注視着什麼,她孤寂的背影使朱佩心一陣說不出的觸動,連忙跑下樓來。
“劍姐!”
朱佩走前,輕輕握住了劍梅子的手,她細心地發現劍梅子的眼角有隱隱淚痕。
“劍姐,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今天你要出嫁了,我高興啊!”
“劍姐當然是跟我一起過去。”朱佩小聲地試探道。
劍梅子苦笑着搖搖頭,“阿雅跟你過去行了,我......我打算回普陀山。”
“劍姐,你別傻了,你師父都去世了,道觀裡下下都嫌棄你,現在又是你最討厭的大師姐當家,你回去做什麼?”
劍梅子沉默了,當年她是因爲飯量太大,長得又高,被其他師姐師妹們嫌棄,師父說服不了衆人,只得把她送到朱家,她跟隨朱佩已經十二年,早已把朱佩視爲自己的妹妹,把朱家當做自己的家。
今天朱佩出嫁,自己跟過去算什麼,無名無份,只會讓人笑話。
“劍姐,我絕不讓你走,我寧可不嫁也不讓你走!”朱佩拉住劍梅子的胳膊,眼睛都急紅了。
劍梅子苦笑一聲,輕輕撫摸朱佩的頭髮,“當初師父和你祖父說好的,我跟隨你到出嫁爲止,你今天要出嫁了,我在朱家該做的事情也結束了,以後會有新人來保護你。”
“不會有新人!”
身後忽然傳來朱元甫的聲音,兩人回頭,只見祖父朱元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院門口。
朱佩跑前,拉住祖父的胳膊紅着眼睛道:“阿公,我不讓劍姐走,我要她一直和我在一起。”
朱元甫點點頭,走前對劍梅子道:“你師父三年前已感到自己命不長久,特地給我寫了一封信,希望我能讓你一直留在朱府,我回信答應了你師父,這件事我沒告訴你,是想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如果你願意,我希望你一直跟着佩兒。”
劍梅子看了看朱佩,她心也着實不捨,她猶豫一下道:“只是.....只是範家未必答應。”
朱佩連忙跑來道:“阿寧一直很喜歡你,他肯定願意的,你也喜歡阿寧的,是不是?你還把那匹馬送給他。”
“傻丫頭,我送他馬是因爲你的緣故,那臭小子我一直對他很兇,他纔不喜歡我。”
“纔不是呢,他給我說過的,他說徐慶的心太野,管束不住,以後的安全靠你了,他親口給我說的。”
劍梅子着實有點難爲情,她只得苦笑道:“阿佩,讓劍姐再考慮一下吧!好不好?”
朱元甫也笑道:“阿佩,讓劍梅子自己做決定吧!阿公有事找你。”
“阿公,有什麼事情?”
“你要先隨我去祭祖,這是出嫁前必須做的事情,咱們簡單一點,祭拜一下曾阿公和曾阿婆行了。”
朱佩乖巧地點點頭,跟隨祖父前往東後院的小祠堂,曾阿婆在世時最疼愛自己,自己今天要出嫁了,當然要向她告別。
..........
今天範家也格外忙碌,所有人都動員起來了,連石館也停業一天,幾個夥計也趕來幫忙,包括住在京城的七名範寧手下也紛紛趕到範寧府宅。
今天的總指揮是範鐵戈,他不僅能說會道,統籌能力也很強,範鐵舟雖然也不錯,但他畢竟不熟悉京城,所以範鐵戈便衆望所歸地成爲今天的總指揮。
範鐵戈確實能幹,他昨天拜訪了圍牆外的三家店鋪,說服他們關店一天,並給予一定的補償,這樣一來,橋頭的空地便成了天然的停車場。
另外,車輛還可以停在小街,範鐵戈給左鄰右舍都送了紅包喜糖,大家也紛紛配合,同意車輛停在他們家門口。
“你們三個負責指揮停車,要保證儘量停車整齊,這樣可以停二十輛車,然後再給車伕發紅包,我警告你們,不準私貪紅包,否則我肯定要開除!”
範鐵戈給三名石店夥計交代停車的注意事項,五名夥計都負責停車,三人負責橋頭空地,另外兩人負責小街。
按照慣例,成婚當日要給賓客的隨從車伕們每人一個紅包,豪門大戶都是給一貫錢,範家也不例外,也是一張最小面額的會子,這樣,他們可以自己去吃飯休息,不用範家照顧。
不僅是賓客的隨從車伕,今天所有在範家幫忙的數十名下人、夥計都會得到一個五貫錢的大紅包,範家的慷慨使所有人都皆大歡喜。
府宅從昨天開始便張燈結綵,大門前掛滿了紅燈籠,大門貼着兩個斗大的囍字。
新婦到來時,按照風俗,地會鋪設紅地毯,一直通往正堂,這可不是一般人家鋪設得起,因爲新婦雙腳不得碰地,大部分人家是用兩塊紅氈毯互相交換,但豪富人家便直接用紅地毯。
院子裡也格外喜慶,所有的梅樹和桃樹都扎紅綢,翠雲樓用各色綢緞包紮,使它看起來花團錦簇,一派喜氣洋洋。
翠雲峰的花壇安裝了木柵,防止賓客太多擁擠時,造成不必要的損壞。
在翠雲樓左邊空地搭建了一座至少佔地一畝的青廬大帳,漢人成婚時青廬必不可少,但不一定要在青廬舉行婚禮,青廬大多時候是賓客們聚集休息之地。
幾名小廝正在範鐵牛的帶領下襬設桌椅,這些桌椅都是普通木質,連同青廬大帳一起是從婚慶店租借而來,京城當然有做紅白喜事的店鋪,從媒人門到司儀登場,提供y-i條l0ng的服務。
當然也可以選擇其的幾項服務,範家便租借了桌椅青廬、八人花轎、婚慶器具,還請了迎親樂隊、司儀喜娘等等,所以看起來範家之前準備不多,實際都已經花錢準備齊全,婚禮當天的一大早,婚慶店便將各種物品和人手都送來了。
大堂,司儀正在給範鐵舟和張三娘排演拜堂的一些細節。
“拜完天地後拜高堂,一般祖輩各出一人,祖父或者祖母都可以,雙方父母都在坐在位,一般男方父母坐在首,女方父母坐在下首,雙方祖輩坐間。”
範鐵舟和妻子並肩坐在一起,他雙眼有點浮腫,眼眶發黑,明顯沒有休息好的樣子,連續兩個晚範鐵舟都是跪在牀前度過的,妻子也罵了他兩個晚,昨晚還忍不住拿鞋底劈頭蓋臉抽了他一頓。
範鐵舟心卻暗暗歡喜,妻子罵得越狠打得越狠,消氣也越快,他怕妻子冷冰冰的,對他不理不睬,搞不好最後婚姻會拆散。
範鐵舟從未想過和妻子離婚,相濡以沫二十年,他雖然受了誘惑做錯事,但和妻子的感情卻是真真實實,失去這個婚姻,是他不可承受之痛。
範鐵舟腰挺得筆直,看似全神貫注地聽司儀講解,但他實際卻在偷偷看妻子的表情,張三娘倒是全神關注,生怕哪裡做錯了被人笑話。
“夫妻拜高堂時,你們千萬不要起身,也不要扶,喜娘會攙扶他們,範員外,你聽明白沒有?”司儀發現範鐵舟有點走神。
“什麼?你....你再說一遍。”範鐵舟確實走神了,他連忙集起精神。
“我是說,夫妻拜高堂時,你們不要起身攙扶,更不要這時候給新婦戴首飾,你們只管坐着,會有喜娘攙扶他們。”
範鐵舟連忙點頭,這時,他忽然感覺腰肉一陣劇痛,妻子又開始施展鷹爪功教訓他了,每次吃飯聚會,他酒喝多時,妻子都會暗暗掐他的腰肉,範鐵舟已經習以爲常。
範鐵舟剛要陪笑兩句,他心忽然大喜,妻子肯掐他的腰肉,這是好事啊!是不是妻子已經恢復如初?
張三娘只是習慣性狠狠掐了丈夫一把,但她忽然意識到不對,連忙縮回手,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時,司儀笑道:“我們再去門口講一講騎鞍和跨火盆的規矩,京城和你們家鄉略有點不同。”
司儀向外面走去,範鐵舟悄悄對妻子陪笑道:“你若不滿意,儘管狠狠掐!”
張三娘冷冷哼了一聲,“別以爲我會饒了你,早着呢!今晚繼續給我跪。”
“我跪!我跪!娘子的任何條件,我都無條件服從。”
張三娘又哼了一聲,仰着頭快步走出去,範鐵舟像個小跟班一樣,乖乖地跟在妻子身後,心卻笑開了花,他已經感覺到冰雪快要融化了。
還是兒子的話正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