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施工方案是先開闢一條寬十步的狹窄通道,然後再逐步拓寬,計劃用兩年時間修通這條道路。
寬約十步狹窄通道已經開闢完成,這個比較容易做到,現在日本勞工正在拓寬通道。
施工一個多月後,第一個死在修路中的日本勞工出現了,他並不是勞累而死,而是被一棵巨大的松樹倒下砸死。
工傷在所難免,但不管怎麼說,施工中出了人命,還是需要主官趕到現場。
傷亡現場位於唐縣西北四十里處,範寧帶着十幾名官員和士兵一路疾奔,中午時分,抵達了傷亡現場。
伐木並沒有停止,依舊在繼續,勞工們伐木並不是刀斧砍斷樹木,而是先用繩子把大樹連根拉到,這樣就不會留下樹樁成爲築路的障礙,然後將樹樁鋸掉,樹樁和樹枝用來在營地裡燒火做飯,或許用來取暖,而粗壯的樹幹則是造房子的優質材料。
如果遇到琥珀木,則需要另外專門儲藏存放。
範寧和衆人停住了腳步,在他們前面不遠處,百餘名勞工正在拉拽一棵巨大的松樹,他們用五根粗大的繩索捆綁在樹幹上,二十人一根繩索,正在一名營頭的喝喊聲中一起用力拉拽,樹根上的泥土正逐漸隆起,大樹開始傾斜,這時,營頭大喊一聲。
衆人丟下繩索向兩邊奔逃,高達十餘丈的大松樹轟然倒下,樹根被徹底拔起,地上出現一個大土坑,幾條蛇驚慌遊走,被勞工用石頭砸死。
十幾名勞工立刻上前分解樹木,四名勞工用大鋸在樹根處來回拉鋸,其他勞工則用小鋸子鋸掉樹枝,把樹枝收集起來。
土坑也被兩名勞工迅速填平,百名勞工的目標又轉向另一棵大樹,他們分工合作,效率頗高。
範寧來到一座大帳前,負責這一帶伐木的官員正是蘇亮,他連忙上前見禮。
範寧翻身下馬,問道“死了多少勞工?”
“死一個,傷一個,受傷者是左臂折斷,死亡者是砸頭上,腦漿迸裂,當場死亡。”
“屍體還在嗎?”範寧又問道。
“屍體已經被他幾個同鄉火化了,骨殖裝在陶罐裡,準備帶回去給他家人。”
“其他勞工情緒怎麼樣?”
這纔是範寧關心的,工傷事故很正常,但他不希望引起什麼事端,影響到伐木工程的進度。
“屬下看不出有什麼異常情緒,勞工們依舊在幹活,應該是比較尋常的事故,伐木還是比較危險,尤其在樹木倒下時,必須準確判斷樹木倒下的方向,這個死者就是判斷失誤,反而跑到樹木倒下的一邊,正好被大樹砸中。”
“這邊有多少伐木勞工?”
“大概七百餘人!”
範寧隨即道“把他們集中起來,我有話要說!”
範寧深諳細節決定成敗的道理,很多風波都是源於一些毫不起眼的小事,尤其在處理勞工傷亡之時,如果一開始不處理好,以後當勞工傷亡越來越多時,那時很可能就會引發巨大的工潮,迫使鯤州不再使用日本勞工,這就會嚴重影響鯤州的發展。
所以處理好第一起勞工傷亡事故,使它成爲一種制度,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和糾紛就能避免。
不多時,七百餘名日本勞工被集中起來,範寧站在一隻樹樁上,面前簡陋的大桌上放在一隻大陶罐,陶罐里正是被砸死勞工的骨灰。
範寧高聲道“今天早上發生了一起事故,一名叫做小田喜的工人被倒下的大樹砸中,不幸身亡,對此,我們深表哀悼!”
給範寧當翻譯的官員是經略府從事程清,程清是長崎港宋商領袖程德興的兒子,幾個月前正是他及時趕來向宋軍通報軍情,才使宋軍設下陷阱,全殲了平野吉的船隊。
程清並沒有返回長崎,而是受範寧的邀請留在鯤州,出任經略府從事,負責翻譯事務,算是由商路步入政途。
範寧隨即又道“我們盡力保證勞工的食宿,讓所有勞工有充足的體力從事伐木,我們也希望大家能在三年後平安回家,但伐木過程中的危險卻難以預料,每個人都會遭遇樹木倒砸或者毒蟲襲擊的危險,既然危險難以避免,那我們就需要做好兩件事,一是做好防護,儘量避免危險發生,第二是做好撫卹,讓每個不幸者的家人能得到補償。”
所有勞工都沒有說話,他們都全身貫注地聽翻譯給出的答案,他們當然關心傷亡的補償,這涉及到每個人的切身利益。
“下面我宣佈如何補償傷亡者,我們會按照大宋礦山傷亡補償的標準給予大家,如果因爲勞作而不幸身亡者,每人將補償一百貫錢,也就是百兩銀子,因勞作而受傷者,將視情況補償二十到五十兩銀子不等,但前提是因爲勞作而受傷,但如果是由於個人原因,比如兩人自身的仇怨而打架致死,官府一兩銀子也不會補償。”
“所有補償銀子,我們會親手交到他家人手中,不會交給日本官府。”
這次召集勞工宣佈補償方案雖然很簡短,但它卻起到了穩定人心、消除顧慮的重要作用,它使勞工的情緒迅速穩定下來,沒有後顧之憂,勞工又重新投入到繁重而危險的伐木勞作之中。
處理了意外工傷事件,範寧又帶着衆人沿着狹窄的小道迅速向北疾行,天黑時,一行人抵達了西北海岸。
在鯤南半島頂部,一南一北分佈着兩座海灣,南面的海灣便是鯤南灣,第一座縣城唐縣就坐落在鯤南灣的北岸,西北方向的海灣還沒有正式起名,但大家都叫它鯤北灣,未來的鯤州州治漢縣就準備設立在這裡。
準備建立漢縣的位置就是後來札幌所在地,這裡同時也將是鯤州的第三大牧場,和其他北面和東面的丘陵牧場不同,這片牧場是平原牧場,是一片十分遼闊的平坦草原,面積達四千平方公里,這裡冬天雖然寒冷,被大雪覆蓋,但馬匹可以轉場到溫暖的東部牧場過冬。
範寧把這片草原叫做幽雲草原,這裡其實是最好的農業區,只是鯤州將來人口不多,不需要太多農業,鯤南灣的農業區足以養活鯤州所有軍民,將來漢縣主要以漁業和冶煉業爲主,生產大量的魚乾和金銀運回大宋。
所以幽雲草原將成爲鯤州的第三大養馬基地,目前曹家有意接手這片牧場,爲大宋蓄養戰馬。
夕陽的映照下,衆人在草原上縱馬奔馳,範寧的戰馬叫做暴雪,就是劍梅子送給範寧的馬王,四肢修長,肌肉強健,飛奔速度快如疾影,片刻,便將衆人遠遠拋在身後。
前方便是深藍色的鯨海,夕陽已經落下海面,在餘暉的浸染下,海面上彷彿有一片片火焰在燃燒,再向前走便是數十丈高的懸崖,海浪拍打着礁石,再向北走十幾裡,地勢逐漸降低,會出現一座天然良港,這裡便是漢縣的建城所在地,目前有一座工程營地,有三百士兵和數十名工匠駐紮在這裡。
這時,衆人追了上來,曹詩笑道“我們就怕知事控制不住這匹馬王,大家一路都很擔心!”
範寧笑罵道“你這個渾小子居然敢說我會掉下懸崖?”
“我們只是擔心!”
“呸!就算我控制不住戰馬,難道它會自己往懸崖下跳,馬王連這點分辨能力都沒有?”
衆人都笑了起來,範寧又道“加速去營地!”
他調轉馬頭,帶着衆人向十幾裡外的營地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