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報喜官跑遠,客棧門口的士子們都陷入到巨大的失落之,每個人都感覺到空空蕩蕩,這裡可是聚集了三千餘人啊!一次卻只有四個人考。
每個人都慢慢從殘酷的現實驚醒了。
他們都意識到,考的可能性實在太低了,雖然大家都知道兩百人才能考一人,但那只是一種冷冰冰的數字。
而現在,殘酷的現實讓他們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麼叫榜艱難,什麼叫百裡挑一。
蘇亮嘆了口氣,“聽到平江府兩個人,還以爲是你我,結果和我們無關!”
“我們是童子科,應該會晚一點,不過這兩人咱們都聽說過啊!”
“這個孟童聽說是歐陽修的高徒,張潮不太清楚。”
範寧微微一笑,“張潮是朱家資助的寒門學子,是近幾年朱氏門生較出色的一個。”
“原來如此!”
蘇亮嘴說着,卻踮起腳尖向南面望去,忽然,他指着南面大喊:“又來報喜了!”
大家都在看北面,沒想到報喜官居然從南面跑來,衆人紛紛向南面涌去。
爲首報喜官擺擺手,周圍同行攔住了士子們,報喜官打開喜報高聲道:“舊曹門客棧有三人榜,鄂州江夏縣錢贇,開封府陳留縣張志,蔡州汝陽縣羅雲開!”
歡呼聲一陣高過一陣,鄂州士子羣那邊,一名士子被高高拋起。
開封府一羣人,一名士子激動得滿臉通紅,連連作揖感謝大家。
報喜官收下喜錢走了,他剛走,從西大街又奔來兩隊報喜官,衆人都沸騰起來,將兩隊報喜的官員團團圍住。
其一隊報喜官大喊:“我這邊是童子試報喜,請童子試靠攏!”
聽說是童子試,士子們紛紛走去另一邊,但還是有數百名童子試考生聚在報喜官周圍。
範寧和蘇亮也連忙前,站在人羣后面。
報喜官打開喜報高聲道:“這邊有三個童子試榜,第一個是揚州江都縣蔣俊!”
一名少年大叫一聲,激動得跳了起來,旁邊幾名同鄉紛紛向他祝賀。
報喜官看了一眼這名少年,待他稍稍安靜,又高聲道:“下面兩人都是平江府的士子.....”
範寧的耳朵‘嗖!’地豎了起來,而蘇亮眼開始出現呆癡模樣。
只聽報喜官高喊道:“兩人都是吳縣士子,吳縣士子範寧,吳縣士子蘇亮,恭喜二人高!”
蘇亮激動得大叫一聲,抱着範寧脖子又跳又喊,“我考了!考了!”
這時,其他士子目光都變得傷感起來,一共只錄取五十名童子試考生,分二十個客棧報喜,這邊出現三人了,說明後面不會再有,不少士子捂着臉絕望地飲泣起來。
範寧能感受到其他士子的悲傷,他剋制住內心的激動,連忙前將五六兩碎銀塞給報喜官。
報喜官大喜,立刻取出一枚大炮仗,點燃了向空一扔,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頓時硝煙瀰漫,碎紙飛揚。
“恭喜三位!”
報喜官將錄取通知書交給三名少年,又繼續向北面飛奔而去。
這時,其他士子紛紛前向範寧和蘇亮祝賀,蘇亮還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之,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範寧一一向衆人回禮,表示感謝。
這才拖着呈現癡呆狀的蘇亮返回了住處。
剛到門口,程圓圓便奔了來,急聲問道:“你們考了嗎?”
範寧指指蘇亮笑道:“這是考的樣子,已經呆掉了,趕緊去拿一盆冷水來給他醒醒!”
程圓圓喜出望外,她哪裡捨得拿水來潑情郎,她激動拉着蘇亮的胳膊喊道:“阿亮,快醒醒啊!”
範寧發現蘇亮真的有點不對,他也有點擔心,反手給蘇亮一記耳光。
蘇亮大叫一聲,捂着臉指着範寧吼道:“你打我做什麼?”
範寧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個臭小子,你考了!”
“什麼?”蘇亮一陣茫然。
程圓圓激動得搖晃他胳膊喊道:“阿亮,你考省試了”
蘇亮終於恢復了正常的激動,他一把抱住程圓圓大喊:“圓圓,我考了!”
範寧扭過頭去直翻白眼,這小子在趁機佔便宜呢!
程圓圓嬌羞無限地推開蘇亮,“阿亮,要慶祝慶祝啊!”
蘇亮也有點不好意思,他撓撓頭,嘿嘿笑道:“好!今天我請客。”
他忽然醒悟過來,對範寧道:“不對啊!範寧,你也考了,爲什麼你不請客?”
範寧白了他一眼,“你給報喜官喜錢了?”
“呃!”
蘇亮這才意識到自己是糊里糊塗回來的,他連忙道:“我請我請!”
旁邊程澤這時才前向兩人表示祝賀,他明顯有點心事,蘇亮考省試了,按照正常流程,他在殿試後應該獲得賜同進士出身。
這樣一來,自己妹妹有點配不他了。
他心在盤算着,最好能生米先做成熟飯再說。
在這時,一輛寬大的馬車停在巷子口,朱佩跳下馬車,奔了過來,臉洋溢着掩飾不住的激動。
“阿寧,恭喜你考了。”
朱佩臉燦爛的笑容融化範寧的內心,他迎前,撓撓後頸笑問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快?”
朱佩揹着手,晃了晃身體,得意洋洋道:“我有內部消息,其實昨天晚我知道了,只是想讓你感受一下報喜官的驚喜,便沒有告訴你。”
“是禮部流傳出來的?”
朱佩搖搖頭,“回頭我再告訴你,現在應該是去慶祝!”
蘇亮跳了過來,摟着範寧的肩膀笑嘻嘻道:“朱佩,你還沒有祝賀我呢!”
朱佩淡淡一笑,“我知道,也祝賀你考省試,我覺得你應該趕緊寫封信告訴家人。”
一句話提醒了蘇亮,他轉身便向院子裡奔去,一邊回頭喊道:“我馬好,一起去慶祝!”
範寧也連忙道:“我也得寫封家信。”
朱佩笑吟吟取出一封信遞給他,“你看看這個!”
範寧接過信愣住了,半晌問道:“我什麼時候寫的這封信?”
是他寫給父母的信,分明是他的筆跡。
朱佩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看來我模仿得不錯!”
範寧再細看,他還是沒有看出這是模仿的筆跡,分明是自己的寫的字。
“你什麼時候會模仿我的字?”範寧吃驚地問道。
“三年前吧!你縣學後,我閒得沒事,便模仿了好幾個人的字跡,你是其之一,還包括我爹爹和我祖父的字,他們都沒認出來是我模仿的。”
範寧也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苦笑,他打開信,只見朱佩模仿自己的語氣給父母寫信報喜,寫得極爲恭敬,也讓範寧略略有些感動。
“謝謝啦!我呆會兒寄出去。”
衆人在舊曹門瓦肆寄了信,這纔來到附近最好的時樓,這時,明仁也聞訊趕來,自然也少不了一番祝賀。
此時,各地報喜官的報榜已經結束,五百九十六名考生都收到了自己的錄取通知書,其餘十萬考生只能默默品嚐落榜的滋味。
最明顯是各大酒樓的生意,除了心情不好,跑來買醉的士子外,其餘士子幾乎都沒有出門,各大酒樓的生意都顯得冷冷清清。
聽說是兩個童子科榜士子來酒樓慶祝,掌櫃親自出來祝賀,並免了他們的菜錢。
掌櫃拿着一卷條幅,鋪在桌,並準備了筆墨,抱拳笑道:“懇請兩位小進士給本店留下墨寶!”
蘇亮連忙擺手,“我不行,讓範寧給你題詞!”
他把範寧推了來,範寧猶豫了一下,向朱佩望去。
朱佩笑道:“這是規矩,新科進士都要給酒樓題詞,不過你這邊題了,朱樓那邊可別忘了。”
範寧想了想笑道:“那寫幅對聯吧!”
他提筆蘸了墨,揮毫寫下一幅對聯:
高談滿四座,一日傾千杯。
且往飲美酒,乘月醉高臺。
下面又題了自己的名字,‘姑蘇範寧’
“好!”掌櫃鼓掌連聲叫好,連忙收了去,這幅對聯他得交給東主。
朱佩卻不依,堅持讓範寧給朱樓也寫一幅對聯。
範寧沉吟片刻笑道:“我寫一幅絕對,朱樓可以拿來懸賞下聯,相信一定會轟動京城,蓋過礬樓的風頭。”
朱佩眼睛一亮,“你寫給我看看?”
範寧提筆寫下了一幅聯:煙沿豔檐煙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