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試閱卷要十天時間才能結束,屆時會公佈錄取名單,但沒有排名,再過二十天進行殿試,五百多名被省試錄取的士子參加爲期一天的考試,這才決定最後的名次。
對前十名,天子還要親自面試,排定最後的甲榜前三名。
不過對於考生們而言,現在準備殿試的人幾乎沒有,或者是放縱的喝酒遊玩,或者是逛街購物,但更多是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省試發榜。
畢竟殿試只是五百餘人的戰場,對於絕大多數考生而言,考慮殿試沒有任何意義。
次日一早,蘇亮便和程氏兄妹去陳留縣遊玩,範寧則要承擔起作爲石館幕後大東主的職責。
他在石館可是有五成份子,只不過都掛在他母親名下。
衆人來到書苑街,新店正在裝修,宋朝店鋪的裝修重點不在於內部,內部只要乾淨整潔,將牆的污垢重新刷白,地損壞的木板重新更換,大概差不多了。
但門面卻很重要,範鐵戈花了一千貫錢造了一座小型歡樓,這是他一直的夢想,從前老範雜貨店大門十分破敗,他沒有錢進行裝飾。
木堵石館本身是最大的店,沒必要搭建歡樓。
但京城這家店和其他店都大同小異,想要突出耀眼,在門口做歡樓便格外重要了。
範寧走到店鋪前,歡樓正在安裝,歡樓實際是一座門樓,面有很多杆子,便於結紮綵緞,看起來很有美感和氣勢。
範寧發現牌匾還空着,便笑問道:“牌匾還沒有題店名?”
範鐵戈苦笑一聲道:“準備回去找朱大官人,請他找個名人題店名。”
“不用那麼費事,過幾天我請歐陽修題名,他是書法大家,或者請相國龐籍題名,他也酷愛收藏名石,在石界影響很大,這件事我來做。”
明仁在一旁笑道:“阿寧,乾脆你來題詞好了,你是大東主,在自己的店鋪題詞理所應當。”
範寧搖搖頭,“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餿主意!”
他直接走進了店鋪,範鐵戈在兒子頭敲一記,“以後別再胡說八道!”
“爲什麼不行?”明仁捂着頭,小聲嘟囔道。
“阿寧不希望別人知道這家店鋪和他有關係,你小子不懂別亂開口。”
明仁吐一下舌頭,不敢再吭聲。
店鋪內已經收拾好了,一樓的一半擺滿了貨架,貨架主要是放小型太湖石,大型太湖石則放在後院,店也會擺放幾塊等的太湖石點綴一下。
“田黃石呢?”
範寧問道:“有沒有搬過來?”
範鐵戈指指二樓,“昨天都搬過來了,晚明仁睡在店裡,看守這些田黃石,我可能明天回去。”
“二叔明天要走嗎?”
範鐵戈點點頭,“回去和新掌櫃交接一下,月底再運一批太湖石進京,京城的石館開業了。”
範寧沉思一下道:“二叔最好再招募兩個雕匠進京,田黃石需要雕匠長駐店裡。”
“我知道!合適的人已經有了,下次一起進京!”
範寧隨即走二樓,二樓的門鎖着,範鐵戈取鑰匙開了門,這才推門進去。
二樓是田黃石的天下,兩面靠牆的貨架密密麻麻擺滿了千塊極品田黃,大小不一,但大多都如拳頭大小。
也有不少像柚子一般大的田黃石,還有幾塊如水缸大小,擺放在地。
範寧一塊塊拾起細看,觀賞了片刻,回頭對明仁笑道:“我挑二十塊拿走,請朱佩的兄長雕刻,他的作品將成爲我們店裡的鎮店之寶。”
.......
張國丈府,張堯佐陰沉着臉聽取一名手下的調查彙報。
張堯佐的孫子張椿因爲摔斷胳膊最終無緣科舉,令張堯佐憤怒異常。
雖然張堯佐事後派人砸了清風樓,但當他慢慢冷靜下來,他還是覺得有點蹊蹺,喝醉酒的人每天都有大把,卻極少聽說有人因此摔斷胳膊,爲什麼偏偏他孫子遇到這種事情?
越想越不對勁,張堯佐又派得力手下前去調查此事。
“啓稟國丈,屬下仔細查看了清風樓的樓梯,二樓和三樓之間確實有一個地方損壞,因爲生意太忙,三樓的人也不多,他們沒有來得及修理。
有個酒保在當天午也不幸踩空摔下樓,不過沒有受傷。”
張堯佐有點不高興,冷冷問道:“你是說我孫子真是失足踩空?”
“屬下不能給國丈說謊,衙內確實是踩空摔下樓,但屬下還是兩個疑點。”
“什麼疑點?”張堯佐轉身問道。
“第一個疑點是樓梯損壞處,屬下發現樓梯損壞非常嚴重,稍不留神會踩空摔下,屬下覺得怪,這麼嚴重的損壞,爲什麼不及時修理?”
“那你問清風酒樓了嗎?”
手下苦笑一聲,“清風酒樓的人因爲國丈派人砸了酒樓,他們態度異常強橫,一口咬定是國丈派人把樓梯砸壞,和他們無關。”
張堯佐臉色很難看,重重哼了一聲。
“那第二個疑點呢?”
“第二個疑點和清風酒樓無關,而是在朱樓,在事發前一天,小衙內和人發生過口角。”
“和誰發生口角?”這纔是張堯佐關心的事情。
只要他心懷疑孫子受傷有蹊蹺,他自然會向一切陰謀論靠攏,他孫子和人發生矛盾,被人陷害,這纔是他想要的結果。
“據屬下調查,小衙內前一天去朱樓飲酒,因爲座位不夠和掌櫃發生衝突,結果遇到範寧,他和小衙內爭論了幾句。”
“範寧!”
張堯佐的拳頭捏緊了,恨得咬牙切齒,又是這個混蛋。
手下又連忙道:“小衙內只是和範寧說了幾句話,並沒有影響到範寧的利益,而且範寧次日也要考試,恐怕沒有時間和精力,屬下其實是懷疑朱家。”
“不可能是朱家!”
張堯佐一口否決,爲了一個酒樓掌櫃來和自己結仇,朱家沒有那麼愚蠢。
而且這麼多年,朱家一直較低調,如果朱家對自己不滿,大可門來討要說法,不可能做背後傷人的舉動。
張堯佐心裡明白,這件事絕不是朱家所爲。
倒是範寧,張堯佐對他有着極大的仇恨,聽說他和自己孫子有隙,不管這件事是不是範寧所爲,張堯佐都把一部分帳算在他頭了。
張堯佐負手望着窗外良久,鼻子裡哼了一聲,“以爲是范仲淹的孫子可以囂張,還真以爲我收拾不了他?”
........
考生在省試結束後可以稍稍輕鬆一下,但他們的試卷同樣要經歷過五關斬六將的嚴峻考驗。
確確實實要過五道關口的考驗,第一道關口是抄譽院,這是爲了防止考生筆跡被考官認出,從而引發舞弊行爲。
因此所有考生的卷子都要先進抄譽院,由抄譽院進行抄寫一遍。
但這樣審卷官無法知曉考生的書法和卷面情況,所以抄譽院有必要進行適當攔截,對部分書法糟糕,默經有明顯錯誤,或者卷面塗改太多的試卷進行收集。
抄譽院的官員無權處理,他們會把這部分試卷轉交給審卷官,由審卷管來判處。
一般而言,書法不合格,卷面塗改超過三處,或者默經錯漏超過三個字,都直接淘汰。
這樣的卷子大概佔到總卷量的三成左右,大概三萬份卷子會在第一關抄譽院處被淘汰。
第二關是初審關,這一關又叫鬼門關,是淘汰試卷最多的一關,僥倖逃過抄譽院,進入審計院的卷子,在初審關又要被淘汰掉七成。
大概有五萬份卷子會在這裡被淘汰,主要在對策被淘汰。
但這只是以往年度的經驗。
今年卻格外苛刻一點,對策有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你是否同意縣令的判決?
如果答同意,那後面考生算寫得再妙筆生花,也沒有意義,這是一條死亡線,跨過它被刷掉。
所以七萬份卷子,在第一個問題被淘汰掉六萬份,
超過了八成的淘汰率。
只剩下一萬餘份卷子進入第二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