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甕中捉鱉(下)
大軍進逼,撫琴和唱戲的人一溜煙跑了,把那瑤琴都給踢翻了。
看着敵將如此狼狽,張宗昌更覺得意。
一直等他進了聚義廳,坐上了頭把交椅,傳說中的埋伏也沒有出現。
這說明什麼?
說明本大將軍用兵如神,料事如神啊!
區區空城計,豈能瞞得過我的法眼?
副將也覺得很奇怪,不是說韓世忠是個人物嘛,怎麼連打一仗的勇氣都沒有呢?
難道真的是懼怕天軍降臨,早早地逃亡了?
可眼前的情況,真的是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不對,人都跑哪去了?
那些兵將可能會逃亡,因爲他們參與了“暴亂”,懼怕朝廷收拾他們。但那些招募來的百姓,總不至於都跑光了吧?
“沒跑,沒跑。”一個笑得跟青樓裡的大茶壺一樣的猥瑣漢子出現了。
那滿臉的油膩,一臉的媚笑,謙卑的神情,一見面就讓張宗昌頓生親切之感。這種人,他見的多了去了!
“退後!”副將大喝一聲,抽出佩刀,忠實地履行了一個保鏢的職責。
“我沒有惡意啊!”那人高舉雙手,“小的前來,是要通風報信的呀!”
張宗昌還是很親民的,擺擺手阻止副將嚇唬老百姓的做法:“我們已經順利地攻進梁山,又有什麼需要你報信的呢?”
那人一臉義正辭嚴:“韓世忠這個狗賊,膽敢對抗朝廷死不足惜!可小的還有家小,不願意和他一起死。
今天斗膽來見大將軍,只爲了給自己謀個進身之階,求大將軍成全啊!”
最高明的馬屁,是潤物細無聲的馬屁。
這個大茶壺的種種表現,無一不讓張宗昌失去了戒心,更何況,還有那個進身的臺階,所謂的宋江的寶藏。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都喜歡藏寶。尤其是那些名噪一時的大賊,一定會留下一批寶藏供後人挖掘。
自從宋江被招安之後,一直在民間就有個傳說。說梁山好漢們藏了一大批的金銀財寶,只要局勢有變,他們就可以重新豎起義旗捲土重來。
這事兒原本沒幾個人相信,因爲梁山好漢們不是那種好攢錢的人。但隨着趙大錘重新入駐梁山,這個傳聞又甚囂塵上了。
道理很簡單,沒有那些寶藏,梁山拿什麼養活那麼多的流民,拿什麼讓他們頓頓大魚大肉?
張宗昌就是寶藏論,堅定不移的支持者。
可這麼隱秘的事兒,一個大茶壺夠資格知道嗎?
大茶壺笑了:“我能帶你們找到韓世忠和屠夫、阮小七他們,只要找到他們,還怕找不到寶藏嗎?”
張宗昌大驚:“他們居然沒跑?”
好傢伙,要不是有這個人報信,說不定還真被人家鑽了空子,給自己抽冷子來一記狠的,那樂子可就大了!
不過也好,只有找到他們,消滅他們,才能證明咱張大將軍的本事,將來堂兄上報朝廷時纔好請功。
韓世忠的人頭,可比幾個流民的人頭值錢多了啊!
“點起兵馬,隨這位義士直搗黃龍!”張宗昌意氣風發,當即命令道。
副將雖然有些疑慮,但一路上走來,確實也沒發現什麼問題。
實在要說有問題,那也只能說是戰績有點太大了。走不多遠,就能發現一處流民的隱身之處。
這裡,是賊人的聚居點。
好,派幾十人彈壓,收繳。
那裡,是他們的軍械庫。
好,弄個上百人搬運。
這裡可不能就不得了了,是梁山的銀庫。
太好了,多留幾百人,萬不能被賊人私自運走了啊!
東轉西轉,轉到最後,張宗昌身邊也不過剩下幾百個兵丁了,所謂的韓世忠等賊寇還不見蹤影。
副將急了,鏗然拔出鋼刀,架到那個大茶壺脖子上:“你是不是在戲耍我等?找死嗎?”
大茶壺嘻嘻一笑,一指前方:“喏,那就是了!”
原來,前方正有幾個頂盔摜甲的人,準備逃竄。看裝束,多半就是韓世忠幾個首腦了。見張宗昌前來,嚇得嘰嘰亂叫,四散奔逃。
“哈哈!看汝等還往哪裡逃?”
張宗昌學着戲文上的詞兒,大喝一聲,催動胯下戰馬,就要趕上前去,殺他個乾乾淨淨。
撲通,戰馬蹄下一軟,猛然前傾,把張宗昌等人一下子甩了出去,直接來了個狗吃屎。幸運的是,那沙石竟然是軟的,跟稀泥一樣潤滑軟和。
“嘿嘿,不疼!”張宗昌開心了。
這真是有福不在忙,沒福累斷腸啊!
像俺這種福大命大的人,摔在地上都能碰上軟泥,你上哪說理去?
一起躺着的副將,悄悄捅了捅張宗昌:“將軍,咱們好像中圈套了?”
可不是中圈套了?
眼前哪有什麼韓世忠,那分明就是幾隻畏畏縮縮的兔子。身下也不是什麼軟石頭,那就是一灘爛泥啊!
水泊梁山什麼最多?
灘塗地,或者叫沼澤地最多。
聽過爬雪山過草地故事的人都知道,這沼澤看起來是個硬地,只要你踩上去那就是一灘爛泥。
不掙扎還好,越掙扎就會越陷越深,最後陷入愛的泥沼不能自拔。
“那個領路的不是個好人啊!”張宗昌仰天長嘆。
再要去找那個坑爹的大茶壺的時候,卻發現那人遠遠地站在高崗上,身穿道袍手持拂塵,仙風道骨的一塌糊塗。
“道長,我們知錯了!還請道長大發慈悲救救我吧?”
人在爛泥中,怎能不求饒?
只要讓我上了岸,立刻就召集人馬,把你這個妖道碎屍萬段,以泄心頭之恨!
那妖道正是公孫勝,聞言只是哈哈一笑,卻並不回答。趙大錘還在場呢,哪裡輪得到他發號施令。
趙大錘也有點犯愁,把這些人都給宰了吧,好像有點太過分。要是留着吧,指不定他們又要出什麼幺蛾子。
咱好歹也是大好四無青年,殺人的事兒,實在是下不去手啊!
“屠夫,你來!”
屠夫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居然也扭扭捏捏地說道:“好歹也是軍方一脈,不太好意思啊!”
關鍵時刻掉鏈子的傢伙,根本就不能指望!
韓世忠,你上!
韓世忠想得就很周道:“雖然把他們都殺了有傷天和,但留着也是不妥的。白白耗費了許多錢糧,還容易和即將入侵的外敵裡應外合。不妥,不妥啊!”
張宗昌都快哭了。
救還是不救,你們就不能給個痛快話嗎?
我們這都被淤泥埋到脖子了,等你們商量好了,估計也就不用救了吧?
看這些傢伙十成命已經去了八成,趙大錘才輕啓檀口,三分不屑,六分冷漠,一分無奈地說道:“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