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穆烽始終沒有告訴盛雲皓,他在楓林這邊出了事,而盛雲皓在外地出差,是聽到鄭宇揚和鍾凱信跟他講程穆烽出了事,所以他才知道。
他馬上從外地趕回楓林,吩咐手下所有人,幫着程穆烽在最短時間內洗脫嫌疑。
盛家想要弄清楚一件事,哪怕那件事是寫入機密文件裡面的,他們也一定會弄個水落石出。
所以只是用了不到四十八小時的時間,盛雲皓便聯繫了程穆烽,說是幫他把事情查清楚了。
事情的經過正如程穆烽所想,是有人故意收買死者家屬,用他們的嘴來誣陷聖仁醫院和他。
李明聰是李家的第三個孩子,他上面還有兩個姐姐,之所以李家砸鍋賣鐵也要幫着李明聰治病,還是因爲岄州鄉下那邊,都有重男輕女的偏見,恨不得全家賣血也得救這個兒子。
而正在李家夫婦二人帶着李明聰千里迢迢從岄州趕來楓林治病之際,李明聰的媽媽忽然發現自己懷上了第四個孩子,而且到醫院一檢查,還是個男孩兒。
這樣的‘絕處逢生’不由得讓李家人動了歪心思,想着既然李明聰的病已是治不好了,與其全家被他拖累,還不如不治罷了,等到肚子裡面的兒子長大,李家還是有後的。
但就在李家夫婦帶着李明聰準備返回岄州鄉下的時候,濟源醫院的人忽然聯繫上他們,說是可以給他們一大筆錢,讓他們以後都可以不再因爲錢而發愁,也可以讓李明聰往後的一段日子,過得好一些。
最後是李明聰的母親收下了這筆錢,並且昧着良心做出了之後的一系列事情。
盛雲皓對程穆烽說:“現在事情都弄清楚了,我們可以隨時通報警方抓人。”
程穆烽道:“我想先見見李家人。”
盛雲皓聞言,有些意外的眉頭一挑,出聲問道:“你見他們幹什麼?”
程穆烽道:“孩子畢竟是在我們醫院死的,我得給他們一個交代。”
盛雲皓嘆氣,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說道:“他們都沒把這個孩子當回事兒,還害的你差點身敗名裂,你還交代什麼交代?”
程穆烽面色無異,徑自回道:“一碼歸一碼。”
最後程穆烽還是去見了李家父母,當時李家父母就住在一間一天四十塊錢的小旅店裡面,他們還並不知道程穆烽已經知情,所以見他來,還以爲他是過來‘登門道歉’,想要私了的。
男人目光躲閃,幾乎不敢跟程穆烽對視,這段時間去醫院門前鬧事,也從來沒見過他的身影,要不是盛雲皓說他還在楓林,程穆烽幾乎要以爲他已經回到岄州去了。
女人看到程穆烽之後,第一句話就是:“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們不同意私了。”
程穆烽看着女人,俊美的面孔上帶着波瀾不驚的淡然,薄脣開啓,他出聲回道:“今天是聰聰的頭七,我不知道你們岄州有沒有這個習俗,但在楓林是要燒紙祭拜的。”
此話一出,夫婦的臉色均是一變。尤其是男人,他直接別過頭去,肩膀微微顫抖。
女人也是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她低下頭,操着一口不標準的普通話,低聲回道:“我們會去燒紙的,你走吧。”
程穆烽將提着的購物袋放下,又從身上掏出一個牛皮紙袋,放到桌上。
女人見狀,沒有說話,但是臉上的表情帶着明顯的詫異。
程穆烽說道:“這裡面有點錢,你們回去之後給兩個女兒添置一些衣物和學習用品,還有……照顧好肚子裡面的孩子。”
程穆烽話音落下,女人頓時擡眼瞪着他,眼中滿是震驚之色。
就連一直不敢直視程穆烽的男人,也是咻的轉過頭,惶恐又驚訝的看着他。
程穆烽說完該說的話,轉身欲走。男人忽然從牀邊站起來,兩步衝過來拉住程穆烽的手臂。
程穆烽轉頭看向他,但見四十多歲的男人臉上,佈滿了蒼老與疲憊,就算說他今年已經五十幾歲了,也沒有人會懷疑。
男人顫抖着瞳孔望着程穆烽,嘴脣也是哆嗦的,半晌,他終於擠出一句來:“程醫生,你……你都知道了。”
程穆烽也不否認,嗯了一聲,算是迴應。
見狀,女人臉色頓時面如死灰。
男人也是渾身一緊,幾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似是五秒過後,但見男人忽然撲通一下跪在了程穆烽的面前,程穆烽眼皮微挑,隨即彎下腰去扶他。
男人不起身,他深深地垂着頭,哽咽着道:“程醫生,我們對不起你啊……”
程穆烽拉着他的手臂,低聲道:“你先起來再說。”
男人不肯起來,他伸出雙手,大嘴巴子左右開弓,不停的扇自己,而且每一下都特別響,他邊打邊說:“是我不好,是我鬼迷心竅,是我見錢眼開,是我收了別人的不義之財,也是我喪良心去誣陷好人,一切都是我的錯……程醫生,我求求你別告我老婆,她肚子裡面還有個孩子,我家中還有……”
男人的話還沒等說完,女人也撲通一下跪在了程穆烽的面前,此時她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崩潰,她哭着說道:“程醫生,不是的,不是老李說的那樣,都是我,錢是我收的,昧着良心的事也是我做的,從頭到尾他都不同意,是我執意要這樣。如果要報警抓人,就請你抓我吧,老李真的沒做錯什麼,我求求你了……”
程穆烽馬上去扶女人,他眉頭輕蹙,出聲說道:“大姐,你快起來。”
女人搖着頭,哭着回道:“我求你了,真的別抓我家老李,一切事都是我做的……”
男人拉着女人的手臂,沉聲說道:“不許胡說!都是我做的,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程穆烽對男人道:“快扶大姐起來,她還懷着孕呢。”
男人聞言,也是趕緊跟程穆烽一起,將跪在地上的女人拽了起來。
不足十平米的小屋中,除了一張雙人牀,一個衣櫃和一把椅子之外,所剩的空間就更小了。
三人站在狹窄的空間內,一對夫婦哭的像是亡命的鴛鴦,都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其實程穆烽早就從盛雲皓口中得知,錢確實是女人收下的,而且看這麼長時間以來,男人一直沒有出面鬧事,也知道他做出這個決定,必然是被逼無奈,所以寧願不出頭露面。
爲了安撫情緒激動地二人,程穆烽如實說道:“其實我今天來,不是向你們追究責任的,畢竟不管怎麼說,聰聰的命,我沒能保住,是我對不起你們,所以我只希望能盡微薄綿力,多少彌補你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