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然真仙聽得毛骨悚然,愣了好一陣,才低聲發話,“要落實一下這四十九個金丹嗎?”
“沒必要,我已然推演過了,”幽影搖搖頭,面無表情地發話,“結果已經註定,就算有人有天大的機緣,能僥倖不死,也必定氣運衰敗……對方還真是下得了手!”
察然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也是滿臉的驚駭,“他們不怕因果反噬?”
“更頭疼的就是這一點,”幽影面無表情地發話,“若只是匹夫之勇,修爲高一點倒也不怕,怕就怕對方有什麼秘法或者仗恃,可以無視甚至轉嫁因果,所以這種人真的不宜開罪!”
若是一般修者說什麼轉嫁因果,察然都不會相信,但是他非常清楚,幽影老祖自身,就有一定轉嫁因果的能力,像什麼“替運傀儡”,那也是老祖自己煉製的。
他終於認識到了,自己該如何對待對方,於是又出聲發話,“那我無條件答應對方的要求好了,不過……萬一對方開出很離譜的條件呢?”
幽影晃一晃手中的令牌,淡淡地發話,“這令牌能到了我手裡,你覺得他們會很過分?”
察然想一想,然後點點頭,“應該不會很過分,但是……總覺得是有恃無恐。”
幽影被最後四個字噎得夠嗆,不過最終還是表示,“有實力自然可以有恃無恐……對了,可以瞭解一下,陣道和白礫灘之間可能發生些什麼……”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察然又來到了白礫灘,身邊還跟着兩個萬幻門真仙,同時押着四人。
“這四人曾經在白礫灘周邊搶奪過靈石,門中一時不察,被他們僥倖混入庇護區,後來門中當值弟子處置不當,我們已經按照門規處理了。”
搶劫的團隊其實不止四人,一共有八個人,早先就死了一個,還有三人在抓捕的時候被殺或者自殺,所以只活捉了四人。
活捉的這四人修爲都很高,反倒是死的三人修爲相對較低,所以應該不是有目的地滅口。
這察然倒也果斷,一旦決心謙讓白礫灘,竟然將求庇護的人抓獲,對萬幻門本身來說,這麼操作非常影響自家的形象。
不過很多時候,事情發展到某種程度,形象真不是最重要的,可以讓路給更重要的事。
就拿眼前這件事來說——當初他們決定庇護劫匪的時候,考慮過宗門形象嗎?
察然交出了四個活人和三顆人頭,但馮君依舊不滿意,“當初定的是一年期限,時間早就過了……我自有安排,並沒有指望你們把人送過來。”
察然也不生氣,“馮山主還有什麼吩咐,只管示下。”
馮君還真的有點吃軟不吃硬,不過讓他就這麼放過萬幻門,那也是不可能的,“萬幻門下有些人,目的性很強地針對我,你們就不疼不癢地處置一下?”
果然是不肯罷休啊,察然心裡暗歎,臉上卻沒什麼表情,“馮山主,萬幻門的門規還是很嚴的,不過您若是覺得太輕了,我們還可以賠償……您若是執意要人頭,也不是不可以。”
這就有點狠啊,馮君暗歎一聲,萬幻門把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還真是有點膩外。
要賠償當然可以,然而馮君真的不差錢,要人命自然也可以,但“也不是不可以”這句話就說明:此事不能一蹴而就,必須要談!
馮君怕談判嗎?當然不怕,畢竟當初的一個學位就是工商管理,但是有些對手,實在讓他提不起談判的興趣——就比如說眼前這位。
所謂談判,一旦談了必然有得,同時也必然有失。
馮君沒興趣考慮自己能得到什麼——目前他跟萬幻門關係不好,卻也沒有影響到白礫灘的發展,最多不過就是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然而這並不是不能預防的。
他考慮的是對方能得到什麼——真的要化解了前愆,白礫灘的這些機緣,萬幻門下也可以享受了:推演、同道氣場、虛空指標、養魂液、虛擬對戰系統、假死丹……
不算不知道,這麼一算下來,萬幻門此前錯失的機緣還真不少。
現在的白礫灘,偶爾會出現兩三個萬幻門下,基本上也都是位於下界的下派修者,馮君沒可能一一查證,有人會購買虛空石,甚至有人會魚目混珠地借用同道氣場。
這種事情不太好避免,尤其是同道氣場,還是需要有人不斷地抱丹來維持,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是推演、虛空指標之類的硬槓槓,萬幻門體系的修者一個都不要指望。
所以兩家一旦化敵爲友,得到好處更多的,反而可能是萬幻門下!
想明白這一點,馮君就知道該怎麼回答了,所以他淡淡地表示,“察然榮勳前來找我商議,還拿出了這些籌碼,想必也是得了門中大能修者的示意吧?”
“這是自然,”察然並不掩飾這一點,他只是榮勳堂的一員,如果沒有人支持,怎麼可能抓走庇護的修者,帶到仇家面前?“我受命整頓門風,雖然能力有限,卻也要盡力而爲。”
“整頓門風?呵呵,倒是那位的口氣,”馮君輕笑一聲,“那就去整頓吧,我也不做要求了,就是前幾日我門中前輩說的那句話……既然是合體元祖,自然要留幾分體面。”
前幾日……豈不是老祖分神被抹殺時?察然真仙聽得抓耳撓腮,很想問一問,那些話到底都是什麼,其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別說他想知道,就連老祖都想知道!
而毫無疑問的是:眼前這位不但是當事人,還親眼目睹了那個場面!
真的很想問,但是……真的問不得!起碼不能名正言順地問。
所以他點點頭,不動聲色地表示,“那就多謝馮山主體諒了,既然是幫我萬幻門保留了體面,我也自當有所表示……不知道你這裡還缺點什麼?”
“什麼都不缺,”馮君不以爲然地笑一笑,“萬幻門中那位前輩,尚且要惦記我白礫灘的生命之心,你們的好東西啊……我看有限!”
事實上他非常清楚,作爲七上門之一,萬幻門的底蘊,哪裡是他有資格嘲諷的?他的全部身家,都未必趕得上對方的萬一,肯定有不少好東西值得他開口。
然而,他也真的不缺什麼了,一旦有所需求,也能拿出足夠珍貴的寶物來交易,說到底,白礫灘加上整個洛華的修者,不過就是個超小型的金丹家族的規模,需要的資源並不多。
既然資源能夠自給自足,還能保證高端資源的交易,他還要什麼萬幻門的寶物?
所以倒不如藉機吐槽兩句,能公然嘲諷合體元祖的機會,那是真的不多。
生命之心……察然的嘴角,忍不住又抽動一下,他大致知道,幽影老祖是爲什麼盯上白礫灘的——雖然老祖沒有明說因果,但是誰能想不到呢?
對方居然敢公然嘲笑己方老祖,他對馮君的膽量——錯,他對馮君的底氣有了新的認識。
反正關於生命之心,察然真仙沒有辦法洗地,因爲他很清楚,老祖心裡還抱有那麼一絲希望——如果雙方溝通順利的話,他甚至打算嘗試用超高的價格,去交易生命之心。
所以他正色發話,“老祖的想法,我不敢揣測,但是馮山主這話,就未免有點見外……既然咱們消解了矛盾,揭過了因果,你全了我萬幻門的面子,我自當有所回報。”
“你不用說得這麼費勁,”馮君一擺手,不耐煩地表示,“咱們的因果是翻篇了,我聽從師門長輩吩咐,給你家老祖留一份體面……但也沒有到化敵爲友的程度。”
沒有到……化敵爲友?察然真仙的心裡,忍不住就冒出了一絲不爽,我萬幻門都委屈成這樣了,你這小金丹,還沒完沒了了嗎?
他真不是對馮君有意見,而是活了近三千年,很多思維都相對固化了,我堂堂的元嬰高階,跟你金丹高階好言相商,你如此不給面子,這是在把路走窄你知道嗎?
不過很快的,他就調整過來了心態:這可是老祖都忌憚的勢力,我不能放縱自己!
然而,受了這份情緒的影響,他終究不能太委屈了,所以很直接地發問,“馮山主,我自問已經盡心了,如果哪裡做得還不夠好,誠意還有所不足……請您指出來好嗎?”
“你這話……就很奇怪,”馮君訝異地看着他,“樑子都揭過了,你還不滿意嗎?”
他略帶一點憤懣地表示,“我們原本可以咒殺你老祖門下所有的弟子,甚至包括你老祖好友的門下,但是我家前輩,給了你家老祖一份體面……結果你交幾個小人物,就算誠意?”
“老祖所有的弟子?”察然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那不也包括了我嗎?
他是到了壽數的元嬰,生死也看開了,但還是那句話:如果能不死,誰捨得死?
“我以爲你家老祖能猜到呢,”馮君似笑非笑地表示,“現在我就有點好奇,到底是他沒有猜到呢,還是你太蠢,沒有理會其中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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