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的午後,吳建國正惡狠狠地盯着手機屏幕裡的兒子。
他現在不在伏牛,而是在天南開一個行業會議,這個會議涉及到整個天南建築市場準入的問題,必須親自參加。
所以目前,他是通過視頻跟兒子溝通,“你說的這個小羅,現在都聯繫不上……我尼瑪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蠢貨?不會去找他家人嗎?”
“別罵我兒子!”吳利民的頭像旁,冒出一個肥胖的中年婦女,她惡狠狠地發話,“他已經在派人找了……有本事你去把人找出來,在外面受了氣,只會衝家裡人撒氣。”
“你懂個毛線!”吳建國氣得破口大罵,“我特麼在找劉洪呢,他昨天晚上就失蹤了,在他的地盤裡失蹤的……他的人都在找他,你知道這是啥意思嗎?”
中年婦女有點傻眼,但是她依舊堅定地護着兒子,“啥意思……沒證據唄。”
“哎呀,我早晚得被你孃兒倆害死!”吳建國氣得一拍大腿,“沒證據?那是說給外人聽的,這是劉洪都嚇得跑了……他連自己的人都不敢告,直接跑了!”
“跑了……就跑了唄,”中年婦女其實也聽出危機來了,但是她依舊嘴硬,“不過是個小混混,有啥了不起的?給你提鞋都不配。”
吳建國倒不認爲她這話說得不對,劉洪在鄭陽,確實是好大的名頭,張嘴跟盛唐要個三五十萬的,吳總也會給——但那是沒把吳總逼急了。
吳某人若是真翻臉,收拾劉洪,還確實不是多大事兒,主要還是看值得不值得。
但是現在這件事,不能這麼看啊——能把劉洪嚇得跑路的,這樣的人物簡單得了嗎?
問題的關鍵在於,他的兒子涉及了此事,他得出多少錢,才能讓對方不再追究此事?
吳建國不是個小氣的,賠償輝騰車就是一句話的事,對方的車拿過來,修一修也能用。
但是勾結道上人物害人,還被人捉了馬腳,那絕對不僅僅是錢的問題。
就這件事,他賠得少了,對方可能不滿意,可是……要是賠很多,他也疼啊。
吳總沉吟片刻,終於做出了決定,“這樣,先買輛輝騰賠給對方,要一模一樣的,然後告訴他,說咱們正在找小羅……三天之內,會給對方一個交待。”
“好吧,”中年婦人不情願地回答,“我現在就聯繫那個傢伙。”
“不用你,”吳建國可是知道,自家老婆是什麼性子,有點小氣不說,還特別寵愛兒子。
所以他不容置疑地發話,“小民,你和張叔去……別聯繫對方,直接聯繫你常姨。”
“常姨?”吳利民聞言,有點傻眼,那不過是個娛樂場所的大堂,基本類似於媽咪,而且年紀並不是很大,你居然要我叫她常姨?
“嘴巴甜一點,又不會死人,”吳建國沒好氣地瞪自己兒子一眼,“多說兩句好聽的,只會對你有好處,明白不?”
“明白了,”吳利民點點頭,他一向就是個聽話的孩子,更別說他老爸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於是他又問一句,“我要不要送常姨一點小禮物?”
“還不算太笨,起碼比你媽強,”吳建國滿意地點點頭,一伸手關掉了視頻。
兩個小時之後,面對找上門的吳利民,常經理有點發懵,“吳少你有事,打個電話就行了嘛,何必親自來一趟,要我把屈總請來嗎?”
屈總是三哥起家時的跟班,跟了田總多少年,他纔是演藝吧的總經理。
“不用了,”吳利民笑着回答,然後一擺手,有人端過來了大大小小的盒子,“前幾天有朋友從邁瑞肯回來,帶了幾套雅詩蘭黛回來,爲了表示對常姨的感激,我帶了一套來。”
常經理聞言,嚇了一大跳,對她來說,名牌化妝品倒是不缺,可是她也不會嫌多,哪怕膚質、香型什麼的不合適,她還可以送人——這是絕對拿得出手的禮物。
要知道,她管理着很多藝人的。
不過她還是被對方的稱呼嚇到了,“吳少,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就是一打工的,你可不能亂稱呼,傳出去會被別人笑話的。”
吳利民雖然年輕,但是智商也在平均水準之上,自然不會說“這是我老爸的要求”。
他只是笑一笑,很真誠地發話,“常姨,這件事您幫大忙了,小吳我以前不懂事,多虧常姨不跟我見外,誰對我好,我心裡有數。”
然而,他越謙虛,常經理越不敢接下這話茬,她苦笑一聲發話,“吳少,我真的承受不起啊,您要是願意給面子,叫一聲常姐我就知足了,要不然……這禮物您還是收回去吧。”
吳利民雖然是個聽話的孩子,但是家庭條件在那裡擺着,不可能一點傲氣都沒有,見她一力推辭,也就借坡下驢,笑着發話,“行,常姐有令,我當然是得聽了。”
常經理也知道,對方專程趕來,又是禮下於人,肯定是有原因的,於是直截了當地發問,吳少你需要我做點什麼?
吳利民智商及格,肯定不會說劉洪失蹤之類的話,他表示說,輝騰車已經訂了,目前在路上,還請常姐跟馮總美言兩句,我們正在盡力彌補。
然後順便地,他就說出了小羅的事情,請常姐跟對方溝通一下,三天之內必有交代。
常經理一聽,吳少的請求,大致還在情理之中,就沒有拒絕,而是說她得請示一下,現在不敢就這麼答應下來。
吳利民又求告了一番,然後表示,自己晚上還會過來捧場。
送他離開之後,常經理不敢有任何耽擱,直接撥通了三哥的電話——吳少都管她叫常姨了,這事情明顯更嚴重了,由不得她不警覺。
然後,三哥就給出一個建議,說你瞭解一下,劉洪那裡發生了什麼事。
娛樂場所的人,跟道上的人物聯繫極多,常經理此前是沒去打聽——畢竟不關她的事兒,待她一打聽,得到的消息,比吳建國還要詳細。
她甚至打聽到了,劉洪不但先安排人打傷了馮君的朋友,還在天朝迪吧暗暗設下埋伏,外鬆內緊,下定決心打馮君一個冷不防。
然後,信誓旦旦要對方好看的洪哥,居然就那麼離奇消失了,別人可能猜他是跑了,但是有消息說,洪哥失蹤的場所,見到了一些血跡。
更有人表示,洪哥就算跑路,也不可能一個人偷跑,沒有兄弟跟着,那真的太不安全了,而且,他的女人手裡,還掌握着幾百萬的現金。
所以他們猜測,劉洪更有可能是遭遇了不測。
嚇跑劉洪和幹掉劉洪……這倆區別大了去啦,起碼昨天打算埋伏馮君的那些槍手,都已經紛紛跑路了。
常經理理清頭緒之後,覺得“常姨”這個稱呼,還真不是那麼好應承的。
不過她還是硬着頭皮,給馮君打了一個電話,表示吳家已經訂下車了,同時又收回了索要證據的要求,說都是那個姓羅的傢伙在作怪,三天之內,吳家會給馮總一個交代。
本質上,馮君還是個願意講理的人,而且他也覺得,吳少遠遠沒有那個矮個子可恨,所以他順水推舟地表示,看在常經理你的面子上,我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不過下一次,起碼得吳利民出面,吳家手下人做出的事情,總讓常經理你來說合,這個不合適啊——不面見我這個受害者,明顯是態度不夠誠懇。
常經理想一想,確實是這麼個理兒,而且她也有必要讓吳家父子知道,自己冒了不小的風險——收你的那點化妝品,我真沒白收。
當天晚上,吳利民果然來了演藝吧捧場,只要上場的藝人,他就送個花環——錢不多,是個心意,也不算高調。
直到這時候,常經理纔將相關消息透露了出來——說得早了,他們不懂得珍惜。
當吳利民聽說,劉洪“可能”已經失蹤,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失蹤”可不是“跑路”。
他是個沒主見的,於是馬上就給老爸打電話,將最新的消息告知。
吳建國收到消息之後,當即就表示,我明天一大早就飛回去,你也別太擔心,對方既然答應了三天,這段時間裡,你應該還是安全的。
第二天吳總回來之後,先找了相關的朋友,調查劉洪失蹤那一晚上的詳細信息。
這時劉洪失蹤的消息,還沒有引起警方的關注——倒是有個別警察已經知道,劉洪不見了,可是對於混混而言,這種事不是常見嗎?
吳總的調查,是私下進行的,違反了很多相關規定,這是肯定的,他甚至求到了大名鼎鼎的“有關部門”頭上,動用了一些人脈和金錢。
以吳總的地位和影響力,全力出手的力道,肯定又比常經理強很多。
調查了半天,吳建國驚訝地發現,劉洪還真的是消失了,從某一個時刻起,這廝的手機不但沒了通話記錄,甚至斷開了通訊網。
不過在斷網之前,這個手機號碼,曾經產生過一些數據流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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