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君要誠意,可不僅僅是要足夠的賠償,首先他要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如果理由說不過去的話,他連要賠償的興趣都沒有。
趙郡守猶豫一下,看一眼廖老大,然後心一橫,磕磕絆絆地發話,“其實我上任的時候,對止戈山是心存景仰的,還特地着人求見馮山主……”
一開始講述的時候,他說話有點不順利,但是越到後面,講得越流暢。
旁邊的知府和縣令看到這一幕,簡直是目瞪口呆,拜託,你怎麼是也牧守一郡的主官,說話這麼低三下四,甚至不無諂媚,真的好嗎?
趙郡守也不想這樣,但是廖上人對着馮山主,都是那樣的做派,他連廖上人都還不如,莫不成對上馮山主,還要端着不成?
不帶那麼上杆子找死的——已經作過一次了,這次說成啥也該放下了。
聽到對講機那番緣由,馮君直接震驚了,“你是說,上一任郡守有的東西,你也應該有?”
趙郡守已經把臉皮放下了,索性就徹底不要了,“是呀,當官當久了,很多東西就習以爲常了,總是想着官場上的攀比,卻忘了自己是幾斤幾兩,現在終於意識到了……”
這寫檢討的水平很高啊,馮君默默地聽着,對這郡守也有了新的認識。
憑良心說,趙郡守放下身段之後,各種因果分析得很透徹,他並不掩飾自己的貪婪和野心,同時還夾雜着強烈的悔恨和改正的情緒。
最後他還不忘總結一下,“其實這跟人性也有關係,你們仙師修煉的時候,也要強調一個‘爭’字,因爲不爭就沒有呀,從某種意義上講,我的行爲也是一種爭,只可惜,過分的貪婪,導致我忽略了自己的渺小,才築成了大錯。”
然後他還強調一句,算是爲自己開脫,“所幸的是,損失不是特別大。”
損失不大?馮君氣得笑了,“損失大不大先不說,倒是你這口氣真不小,犯在我止戈山手裡的凡人,我本來都打算族誅的……你知道我要殺多少人?”
趙郡守猶豫一下才回答,“嚴格來說,我認爲那是跟狩獵聯盟司上人有關聯的凡人,他們確實損害了止戈山的利益,但卻未必算得上是衝撞仙人。”
“呵呵,”馮君乾笑一聲,“好一張利口,他們放肆之處,是誰的地契?”
趙郡守啞口無言,他實在辯不出道理了。
馮君悠悠地嘆口氣,“雖然仙凡有別,但是我也不想殺太多凡人,然而現在的問題是,我不狠殺一批,誰都覺得我馮某人可欺,覺得仙師可欺……”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不少,“我之所以陷入這種被動的局面,都是由你趙郡守造成的,現在你居然跟我講,我損失不大,咹?”
趙郡守還真沒從這個層面考慮過,不過他倒是很理解這種心情——我都很在意麪子的,仙師能不在意麪子嗎?
然後他果斷地跪了,“好吧,是我的錯,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複雜,現在咱們可以假設一下……如果我沒有干預這件事情,那兩名聯盟的上人,會怎麼對付止戈山。”
“最多殺兩個人而已,”馮君很隨意地回答——不說對生意的影響,起碼不會暴露天機石。
趙郡守斜睥廖老大一眼,“也就是說……廖上人會很危險?”
你開什麼玩笑,馮君剛要笑話他,說在凡俗界裡上人之間不得對戰,然後他就想起了自己的經歷——他和羅書塵可是聯手戰過來自松柏峰顏家的上人。
所以說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犯事兒不怕,不要被人抓住就好。
然後他也看一眼廖老大,想到此人可能被對方聯手做掉,心裡也有點那啥。
若是擱在兩年前,廖老大死也就死了,那時馮君對他的觀感並不是很好,但是這次止戈山出事,廖老大的行爲可圈可點,馮君當然就要改變看法。
所以他點點頭,“好吧,算你過關……只是勉強過關,沒必要一定殺你,接下來,你可以展示你的誠意了。”
趙郡守的誠意,也是由廖老大保管着的,然後他一抖手,放出大批的金銀珠寶——以及字畫古董。
馮君無奈地撫摸一下額頭,“這就是你的誠意?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金銀珠寶也就算了,拿到地球界勉強能用,字畫古董……這東西帶到地球界有意義嗎?
廖老大猶豫一下,低聲發話,“李潤然的畫,空明山柳家兄弟很喜歡,說是五千年來,凡俗界唯一值得一提的畫家。”
空明山也是個散修勢力,柳家兄弟是唯二的兩名金丹,他倆的喜愛,能對空明山的散修造成相當的影響,只說這一點,李潤然的畫就值一些靈石。
事實上,他的畫在凡俗界也是瘋狂受人追捧,等閒難得一見。
“你喜歡就拿走,”馮君一擺手,他纔不信這畫能值多少靈石,修仙者對凡俗界的歧視,是根深蒂固的。
就拿畫家來說,李潤然或者技藝不凡,但是凡人能活多少歲?頂天一百歲!
修仙者呢?就不說金丹期,只說出塵上人也是五百歲——如果有個出塵上人喜歡畫畫,他有五百年的時間來感悟和提升,李潤然就算再天才,抵得上歲月積澱磨練出來的水平嗎?
沒錯,馮君承認世界上有天才,但是通常來說,癡迷於某一技,歲月的積澱很重要。
廖老大也知道他說的是真的,於是乾笑一聲,拿出一顆青色的橢圓的蛋來,“這個是有點名堂,不過我不太拿得準,這是什麼。”
“蛟須青鯉卵,”不等馮君劃拉手機,大佬的意念已經傳了過來,“意思不大,天生荒獸而已,不過有一定概率化鯉成蛟。”
天生荒獸,生下來就是出塵期,再加上是有成長性的荒獸,其實已經很牛叉了。
馮君覺得有點奇怪,“化鯉才能成蛟?不是化鯉就能成龍的嗎?”
“那得有化龍潭才行,”大佬不屑地回答,“化鯉成蛟纔是正經,化蛟才能成龍,你這知識結構……咦,你的那個位面居然有化龍潭?”
“沒有,”馮君一聽她這彷彿發現了新大陸的口氣,馬上就斷然否認了,如果是大佬都認爲珍貴的東西,他必須否認,以免給地球帶來無妄之災,“有個龍門,都不知道是真假。”
“龍門基本上全是假的,呵呵……化鯉成龍還是得化龍潭,”大佬不以爲意地回答,“不過這成長型的荒獸卵也不錯了,起碼在這個位面很強大,但是氣息有點死寂了。”
“死寂是什麼意思?”馮君點起一根菸來——他不能發呆太長時間,“是孵化不出來?”
“我來給你孵化,”大佬信心滿滿地回答,下一刻,它就大怒,“呸呸,我纔不可能孵化,我是說幫你想辦法,孵化了這隻卵……你不要想歪了。”
馮君抽一口煙,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來,“你要是不強調的話,我還真的是想不歪。”
不管怎麼說,一隻荒獸卵,擱在修仙界也得兩萬靈起步,成長型的荒獸,怎麼也得五萬靈吧?哪怕是生機有點欠缺,這不是……大佬還打算幫着孵蛋嗎?
所以馮君覺得,這隻蛋怎麼也能折算一萬靈。
要是擱在修仙界,給他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一萬靈肯定不能讓他滿意,乘以十都不夠。
但這是在世俗界,個人擁有靈石都要被族誅的世俗界,價值一萬靈的東西……不少了。
而且這郡守雖然貪婪了一點,可是人家檢討寫得好,深刻地剖析了自己卑微可恥的內心。
再加上,此人也可以說是變相地救了廖老大一條命,多少能加點分,更別說還給廖老大送了一個伴侶來。
那就到此爲止吧,馮君微微頷首,“這枚卵還算將就,浮財有點少,再送十倍的來……然後,在我山門口跪十天,此事就此揭過。”
然而這趙郡守卻是個伶俐人,知道自己過關了,忍不住發話,“山門口跪十天……馮山主,這關係到朝廷體面啊。”
他倒是沒計較財貨,因爲對他來說,財貨不是問題,此前他一直在做地方官,撈的油水不少,不像京官,窮的窮死富的富死,兼且家裡也頗有財勢。
他來此地做郡守,不可能帶多少錢,所以他貢獻出來的,基本上都是這兩年他在浮山郡的所得,真要算的話,不到萬兩黃金,再賠九萬兩,他不會很肉疼。
但是在止戈山跪十天,這可不是他能忍受的,官府體面何在啊?
馮君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那你支持他人進入私人領地,官府就有體面了?”
“可是您也殺了不少人啊,”趙郡守聲淚俱下,“我們也不可能抓您,您的雷霆之怒的結果,也已經傳出去了……還不夠嗎?”
“混蛋,”馮君氣得狠狠一拍桌子,“你搞清楚啊,你還派了軍隊過來。”
趙郡守此刻有點懵,“但是您也殺了不少軍士,我不計較……這不是扯平了嗎?”
你扯個毛線的平,馮君冷笑一聲,“那他們徵用我那麼多東西,損壞也不少,我就活該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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