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萌真人看起來有些精明,但是她也有個修道者中少見的品性——不善於拒絕。
對於凡俗界的很多普通人來說,拒絕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修者中就要多一些——不懂得斬情斷性,如何修仙?
不過顯然,筱萌真人是例外,她連曲澗磊的因果都不忍心斬斷。
所以她答允,爭取打聽到這天香果的內情——雖然她已經知道內情了,但是現在能答應下來,也是表明,她真的打算相機爲執掌師姐爭取一下。
說到底,她也是赤鳳的真人,門派興亡匹婦有責。
然而,她也不是予取予求的人,就說師姐你必須說清楚了,這天香果用於何處?
執掌想了想,還是說出實情,這是青罡派執掌的請託——因爲她就是問了對方,才知道天香果的名字的。
至於青罡拿到天香果要幹什麼,她倒是想問,但是不合適,這種程度的隱秘,就算她知道了,也不可能跟筱萌說——就像筱萌不可能說出曲澗磊的全部秘密一樣。
當然,筱萌真人也不可能蠢到一定要知道具體的情節,知道需求方是青罡執掌,那就足夠了,“我會跟曲澗磊好好地交涉,勸他以大局爲重。”
執掌點點頭,暫時不說這個話題了,又提起了另一個話題,“筱萌,你說這馮君的潛力,咱們是不是低估了?他居然能推演出來,並且讓曲澗磊相信……他能二次抱丹成功?”
說實話,最近發生的這件事,相當挑戰她的三觀,其一是曲澗磊這樣的條件,居然敢挑戰二次抱丹,挑戰也就算了——這世界總不缺少自不量力的人,但他還就成功了!
其二則是,馮君竟然會爲其推演不說,還能引出相當令人驚訝的結果。
“這我也不知情,都是赤鸞操作的,”這一次,筱萌真人可是實話實說了,“她現在翅膀硬了,我也說不動了,馮君的能力,她比我清楚……師姐您想說什麼吧。”
執掌的眼中,有興奮的神色,“我記得……咱們赤鳳還很有幾個出塵巔峰的吧?”
合着她是想再增加些真人的名額。
事實上,赤鳳的這些出塵巔峰,本質上基本上沒有再進一步的可能了,否則他們此刻應該在閉關衝擊金丹的過程中。
但是萬年鹹魚曲澗磊都翻身了,爲什麼大家不能爭取一下呢?
筱萌真人無意阻止執掌師姐的聯想,事實上她也阻止不了,但是她打算竭力挽救一下,“但是他幫曲澗磊推演,開出的條件是救一人,便殺一人。”
赤鳳執掌顯然並不掌握新發生的情況——她號稱閉關,把很多事情交待給了赤鸞,自己主要掌握關鍵事情的動態,但是很顯然……這事兒不算特別關鍵!
等她弄明白,什麼叫“救一人殺一人”的時候,也忍不住愣了一愣,然後才感慨一聲,“這說法果真有點玄奧……嗯,那就是說,想救一名金丹,也得殺一名金丹了?”
“那是自然,”筱萌真人點點頭,“總不能殺一名煉氣,就指望他出手救一名金丹吧?我感覺殺一名金丹之上的存在,倒是能說得過去。”
執掌沉吟了好一陣,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然後猛地想起一件事,“曲供奉因他的指點,得以抱丹成功,不會也要殺一名金丹吧?”
筱萌真人聞言嚇了一跳,其實她想過這一點,只是曲澗磊一直強調——“我殺個出塵上人就行”,所以她就刻意無視了這種可能。
現在聽到自家執掌都想到了,她也忍不住有點慌亂,“那我去找曲供奉商量一下。”
“不必那麼驚慌,”執掌見她聽到曲供奉的事情就如此上心,心裡也是頗爲無奈,“曲供奉尚未穩固境界,這些事不急在一時。”
哪裡不急了?筱萌真人心裡明鏡一般,她聽說馮君有幾個出塵期對頭——大抵只是不太對眼,其中比較確定的,是陰煞派游龍子,曲澗磊甚至有心對其師兄乘風子下手。
不過,就算赤鳳和陰煞是天生的對頭,她和曲供奉都已經是金丹了,也不好貿然地對出塵期小修出手,所以他倆打算找馮君確認一下,幹掉游龍子夠不夠。
但是現在執掌的提醒,讓她反應過來,這事兒不能猶豫了,須得儘快下手,游龍子和乘風子之間,先弄死一個,再見到馮君的時候,如果對方要他倆去殺金丹,他倆就能拿此說事。
倒不是兩人不敢殺金丹,也不是沒能力殺,只是殺金丹的因果太重了,而且他倆還不知道馮君想殺誰——萬一是熟人呢?
總而言之,欠債的心情很難受,原本她還想尊重一下馮君的意願,確認一下自己的目標,但是現在看來,先殺掉一名陰煞的上人,己方會主動得多。
她心裡着急,臉上卻不動聲色,“欠債的事情,還是早還了好,敢問執掌還有什麼吩咐?”
執掌沉吟一下回答,“你再問一問曲供奉,等他境界穩固之後,願意不願意再去暗中護衛馮君……不願意暗地來,明着來也行。”
“好的,”筱萌真人點點頭離開,“我去說一說,估計他有大概率會同意。”
待她離去,執掌才搖搖頭輕喟一聲,低聲嘟囔一句,“真以爲我不知道,天香果可能來自於馮君嗎?終究是出自隱世山門的人啊。”
一派的執掌,哪裡是那麼好糊弄的?她原本就善於推測各種可能,不會偏聽偏信。
支持她做出這種猜測的論據不多,不過有一條就足夠了——天香果在這個位面沒有辦法生長,而很多人認爲,馮君是來自隱世山門或者另一個位面。
當然,她並不能肯定馮君是真正的天香果擁有者,但是她不會因爲那夫妻檔的說辭,就傻兮兮地認爲,那個年輕的馮山主可以被忽略。
她正沉吟着,一隻紙鶴飛了進來,她掃了一眼之後,臉上異芒一閃,“筱萌回來,鳴砂坊市那邊出事了……”
馮君最近在白礫灘挺輕鬆的,每天練一練符籙和陣法,時不時出去測試一下對地脈的推演,偶爾集中幫人推演一下,再有就是看其他人打造莊園。
紅姐、張採歆和好風景的修爲,在穩步地提升,而止戈山那邊,他已經託天通商盟運了一大批貨物過去,足夠那邊支撐半年的。
從修仙界往凡俗界運送貨物,相當於拿靈石換黃金,不管站在地球界的角度,還是手機位面的角度,這都是虧損的。
總算是因爲他的緣故,地球那邊靈石的兌換價格極高,在這種畸形的匯率的支持下,馮君算是在那邊瘋狂增加黃金儲備,倒也不完全算虧了。
不管怎麼說,他是在玩情懷,情懷這種東西,是能用盈虧來衡量的嗎?
所以馮君待得非常舒心,一時間竟然有了點樂不思蜀的感覺。
這天下午,他剛從午睡中醒來,陳鈞勝找了過來,拿出了一本功法書,《六合養氣功》,說是太清派於袍上人送自己的,問馮山主我能不能修煉?
人家送你的,你問我做什麼?馮君先是一詫異,然後就反應了過來,於袍是何許人?無爲峰主曉冬真人的持牌行走,以其眼光之高,怎麼看得起一個先天高手,還慨然贈送功法?
所以他哭笑不得地發問,“你跟他保證了,可以一直留在我這裡?”
“沒有,”陳鈞勝搖搖頭,他哪裡有膽子衝着一個上人胡亂保證?“他就說看我的體質,想要修仙,這門功法比較合適。”
馮君點點頭,“確實如此,這功法跟你哥修的《五行蛻凡》一樣,都是普通的大道功法,這門功法對體質要求更低一些。”
《六合養氣功》甚至不怎麼分體質,但是它對修煉資源有要求,正是因爲如此,五行蛻凡比它更爲大路——不但省靈石,而且也有優勝劣汰的效果。
陳鈞勝眼巴巴地看着他,“山主,我可以修煉嗎?”
“修煉不修煉在你,”馮君正式表態了,表情有點冷漠,“人家送你的東西,你自己處理。”
他知道陳鈞勝手裡應該有一兩百塊靈石,不出意外的話,基本上夠修煉到煉氣三四層了。
陳鈞勝猶豫一下發話,“我是還想跟着山主,於上人說是送我,當然還是看您的面子。”
他覺得這件事,必須經過馮君答應——於袍送自己東西,只是想稍微行個方便,而且還是可有可無的關照,這種情況,在世俗界也不少見。
譬如陳鈞勝身爲先天高手,去郡守府也要隨手給門房塞個紅包——那貨真值得他重視?
所以現在問題就來了:他給門子送了一份重禮,那門子回頭就不幹了,他會是什麼想法?
陳鈞勝可是不敢賭於袍的性情,堂堂的太清派金丹的持牌行走,想要弄死他,都不需要動手,動一動嘴就夠了。
就算於上人大度不計較,但是太清還有多少煉氣弟子呢,知道弄死他會讓於上人舒心一點,會有人放過他嗎?
所以他希望,能在馮君這裡得到一個承諾——如果我修煉了,您別攆我走成不成?
他向馮君保證:自己的修煉,絕對不會耽誤正常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