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君的嘴巴也跟開過光似的,他才說季平安那裡不可能有什麼問題,問題就找上門了。
來的是一個出塵五層的上人,還跟着兩個煉氣高階的修者。
這位還沒有進止戈山,就先跟皇甫無瑕撞上了,皇甫會長站在小院門口,面無表情地表示,“這是我東部分會的地方,不知南宮執事前來所爲何事?”
天通商盟在這一點上,比四派五臺要直白一點,雖然他們也講究個一致對外,但是因爲本身是聯盟的性質,看不順眼對方的話,使點臉色也正常。
來的這位名喚南宮有九,是天通總部的一名執事,出身於跟皇甫家不對付的南宮家族。
前一陣皇甫無瑕送人去“末法位面”培訓,其中的那名奸細,就是南宮家族的暗子。
南宮有九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小丫頭晉階之後,脾氣見長啊。”
——若是擱在三個月前,你見了我,還不得恭恭敬敬地稱呼一聲“南宮上人”?
皇甫無瑕對南宮家族,那是真沒什麼好臉色,聞言直接就懟了回去,“前輩面前,我當然是小丫頭,成長空間巨大。”
她纔多大年紀?對方雖然是出塵五層,歲數卻比她大了一個甲子。
南宮有九也不跟她一般見識,只是淡淡地表示,“我身爲總部執事,希望你能給我提供相關的待遇,這一次,我是爲了運送拍賣相思爵的靈石而來。”
他的要求無可挑剔,天通不是特別要求上下級之間的服從,但是起碼的規矩還是要有的,分會的人去了上一級商會,尚且能要求提供食宿,更別說總部的人到下面去的時候。
皇甫無瑕也知道,自家可以跟對方不對付,但是規矩不能破,所以她將人讓進了小院,安排了房間——小院在建設的時候,就考慮過類似情況,客房並不少。
不過她心裡更好奇的是,“南宮執事,爲何這筆靈石是你運來的?”
相思爵的拍賣,是她一手操辦的,貨源也是她找的,只是最後拍賣是在總部,她沒有參與,靈石會放在秋辰坊市,等她回去的時候拿走。
或者秋辰坊市派人送過來也可以,爲什麼……會是南宮有九送靈石來呢?
南宮執事淡淡地反問,“爲什麼不能是我呢?”
皇甫無瑕頓時就無語了,憋了半天才說一句,“交付靈石的時候,我要做見證。”
南宮有九看她一眼,輕蔑地笑一笑,“皇甫家的後起之秀,格局也才這麼大?”
皇甫無瑕是絕對不肯吃虧的,她笑一笑發話,“若是換個執事,我自然不會如此,講格局也是要看對象的,否則那叫迂腐,我還年輕,沒必要迂腐。”
南宮有九冷冷地掃她一眼,真是恨不得給她一個教訓。
不過他也知道,這個小丫頭深得皇甫老祖的喜愛,身上肯定有一些底牌,他還真未必能輕易教訓得了對方,如果事情鬧大,丟人的也是他。
所以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發話,“好了,你可以去聯繫馮山主了,說我要見他。”
上級對下級、高階修者對低階修者這麼說話,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皇甫會長還是忍不住翻個白眼,轉身走了。
她撥通了馮君的電話,將情況說了一遍,然後還很明確地暗示,“……你要見一下他嗎?如果不想見,我幫你把靈石領了。”
她心裡不想讓馮君見此人,但是馮君思索一下,沉聲發問,“他是不是還有別的目的?”
皇甫無瑕沉默一下,纔出聲回答,“我感覺,應該是有的吧。”
“那就見一下唄,”馮君很無所謂地回答,“事情要來,躲也沒用,你說是吧?”
聽到這句話,皇甫無瑕心裡好受了一點,原本她就是皇甫家年青一代的佼佼者,雖然是女孩子,但並不缺乏心胸——這是屬於強者的自信,只不過今天心態有點失衡。
所以她調整一下情緒,很痛快地接受了他的說法,“那麼我來安排好了。”
當天晚上,馮君帶着廖老大前來赴宴,隨身還帶了兩壇十斤裝的相思入夢。
他不想考慮皇甫家和南宮家的恩怨,事實上,兩個金丹家族的糾葛,也不是他能摻乎得起的,既然對方特意帶來了靈石,他無論如何也要盡一下地主之誼。
雙方的見面還是很愉快的,馮君送上兩壇酒算是一點小心意,南宮有九笑納了,“其實我這個有九,有人經常說,應該改成美酒的酒,因爲我喜歡沒事小酌兩杯。”
相思爵拍賣之前,在天通保管了一個多月,也釀出了一些美酒,不過他還真沒分到。
至於說南宮有九帶來的靈石,慣例是用納物符裝的,一共二十九萬塊。
馮君還沒有接過納物符,皇甫無瑕就將納物符取了過來,面無表情地發話,“既然是我做見證,肯定要清點一下,還請南宮執事海涵。”
南宮有九按捺住了翻白眼的衝動,心裡暗暗下定決心,一會兒不能給她留情。
馮君倒也樂得看看她這麼做,既然她檢查過了,他就不用再做那種鼠肚雞腸的小人了——二十九萬靈石,那真不是個小數字,擱給他也大方不起來,肯定要查驗一下。
大量的靈石交易,有其碼放規律,皇甫無瑕用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就清點完了所有的靈石,“好吧,我現在可以宣佈……交易完成了。”
南宮有九心裡又給她記了一筆賬——合着還要算你主導了局勢,我堂堂總部的執事,出塵中階的修者,只是你手下一個小跑腿?
第一次見面,大家不可能怎麼過分地吃喝,一切都是點到爲止,馮君拿出了一罈相思七分,準備了一些靈獸肉,南宮上人卻是取了一塊海中荒獸的肉,極其美味。
吃吃喝喝一個多小時,也就差不多了,馮君起身告辭,南宮有九卻是站起身來,“聽說止戈山經營得好生興旺,不知我可否入內一觀?”
馮君心裡清楚,面子是別人給的,卻是自己掉的,對方一直表現得善意滿滿,他肯定不能拒絕,笑着發出邀請,“那就現在吧,止戈山的夜景也相當美的。”
皇甫無瑕一直指望着他拒絕的——一如他拒絕百里上人。
見到他發出邀請,她覺得有點失落,但是再想一想,也只能撇一撇嘴:人家並不是皇甫傢什麼人,只是一個商業合作伙伴而已,沒必要介入兩個家族的糾紛中。
然而,她心裡始終有些不能釋懷:怎麼說我也是幫你清點靈石來着,惡人我做了,你倒是可以雲淡風輕地充大方?
原本她還想着,跟着南宮有九一起進止戈山,就是不給他倆單獨說話的機會,但是有了這點小怨懟,她也懶得再糾纏了——天要下雨孃要嫁人,有些東西是防不住的。
只能看你這傢伙,會不會那麼沒良心了。
馮君讓雲布瑤開着一輛全地形車,載着自己和南宮有九入山。
南宮上人也聽說過止戈山的一些規矩,但是跟其他坊市一樣,居然禁止飛行,也實在有點拿大——我可是出塵五層的修者啊。
不過這不算多大的問題,一路行來,他倒是看到了燈火通明的夜市,驚訝之餘也有點感慨——如果不是靈氣實在貧瘠了一點,在凡俗界弄這麼一處住所,倒也有點意思。
說到底,他終究是做商業的,接觸凡人的機會很多,纔會生出這種心思,如果是四派五臺的弟子,斷斷不會有這種感覺——如果馮君沒在止戈山,鬼才會來這裡。
抵達小院之後,馮君又邀請南宮有九入止戈山走一走,最近一段時間,他都在處理挖出的那些碎石,倒也不是特別擔心暴露,眼下是夜間,又要好一點。
南宮有九的心思也不在這個上面,轉悠了一圈之後,他沉聲發話,“馮山主,實不相瞞,最近有一戶薛姓人家,求到我了南宮家的頭上,說是被你的戰友所擾,死傷慘重。”
馮君怔了一怔,然後側頭看他一眼,很乾脆地點點頭,“這個事兒我知道,但是南宮上人可否知道,此事的因果原委?”
南宮有九見他這麼光棍,自家也不可能太小氣了,要不然沒得讓人笑話,於是他微微頷首,“因果我大致瞭解了一下,一開始是他們不對,不該主動襲殺……”
薛家求南宮家出手相助,絕對不會刪減那些重要原因,否則萬一被戳穿,沒準還會引起南宮家的怒火。
然而南宮有九認爲,“但是他們總共才死了兩個,薛家的傷亡已經達到了數十倍,其中不乏無辜的老弱婦幼……再大的仇恨,也應該消除了吧?”
馮君怪怪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說什麼,可以直言了,雖然此事跟我無關,但是我願意做他們的後盾……戰爭由他們率先發起,什麼時候結束,就由不得他們了。”
“我沒有別的意思,”南宮有九笑一笑,不以爲意地回答。
然後他面色一整,“關鍵是皇甫家,我們南宮跟皇甫的恩怨,你應該有所耳聞……同身爲天通的一份子,皇甫家爲那些戰修站臺,別人求到我南宮家頭上,若是我們不聞不問,倒像是怕了皇甫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