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雅菊被擔架送入醫院,一路上,她的頭部始終保持着右傾45度。
她琢磨着,明天的頭條也許會寫上“英勇少女勇救孤兒院,跳樓未遂扭傷脖子”。好吧,就算摔得難看,也不能拍得難看!
於是,她拼命維持着幾近面癱的笑容。
醫生拿來一個白色塑料罩子,徑直往她脖子上套。
“醫生,醫生,我這樣就不能動了!”左雅菊哇哇大叫。
“脖子都扭了,你動一個我看看?”
“……可是,這罩子好醜!”她偏着腦袋照鏡子,這算是網上流行的歪脖子真人版麼?
“這是頸託!受傷了還管醜不醜!”
醫生用力固定着頸託,正欲張嘴的她,只聽“咔”一聲,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好了,躺牀上休息,留院觀察一天!”
左雅菊隨即被護士架到牀上,“嘭”的一聲,門重重關上。
這種態度是開黑店的吧?她恨恨地瞪着關上的大門,是誰安排她住在這個獨立病房?會不會要很多錢?反正,她知道,這個月的工資已經預先透支了,舅媽還要來收房租,這筆費用還沒着落呢。
不小心又瞅見鏡子中的自己,頭髮蓬亂,厚重的海綿寶寶裝搭配脖子上那醜陋的玩意兒,讓她看起來就像丟了頭盔的鋼鐵俠。
她掙扎着想要脫掉,門突然被撞開。
還沒看清是誰,就被強烈的閃光亮花了雙眼。
“咔嚓咔嚓”,又是此起彼伏的拍照聲。
好不容易睜開眼睛,一隻黑色的話筒湊到她鼻尖。
“小姐貴姓?剛纔你跳樓的舉動實在太震撼了,請問你爲什麼跳樓呢?你跟衛柏宇又是什麼關係呢?”
左雅菊這纔看清屋裡這三個人,一個扛着攝像機,一個手拿話筒,還有一個不停拍着照。
這是幹嘛?莫非跳樓也是好人好事需要詔告天下?
“左……左雅菊。”她詫異地朝門外打量,不知道還有其他記者沒。
“菊花小姐,你放心,這是我們特地定的高級病房,不會有其他人打擾,你知道什麼都可以告訴我。”記者姐姐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
原來是想挖第一線的新聞,難怪她會被安排住在這種高級病房。
“菊花小姐?你能不能看着我?門外真沒其他人。”記者姐姐有些不耐煩。
“我……不是不看你,是脖子扭了,只能這個角度。”左雅菊努力地轉動眼珠。
“那你能說說你和衛柏宇之間的關係嗎?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衛柏宇就要和沈家千金結婚了,你跳樓是因爲這件事嗎……”
瞅着她不停翻飛的兩片薄脣,左雅菊更覺脖子痛。
衛柏宇?那張撲克牌臉?沒品男?
“我跟他能有什麼關係?哦,有,有仇!我跳樓是因爲他要強拆孤兒院!你們可要好好報道,這種人絕對是小時候缺愛……”奪過話筒,說起那個“衛腫”,她的恨意有如黃河滔滔不絕。
“恩,啊?哦……”記者姐姐張合着嘴,“唰唰”在本子上記下,左雅菊餘光一瞄,“愛恨情仇,跳樓示愛”等字眼氣得她從牀上彈起。
“是仇,不是情!沒有愛,只有恨!”
她終於知道“斷章取義,移花接木”這兩個成語的現實演繹了。
記者姐姐毫不理會地接起電話,“喂?嗯?你是說衛柏宇一個人開車去的?南陀山?”
掛斷電話,記者姐姐跟打了雞血似的騰起,迅速收拾好東西,招呼搭檔跑出門。
正鬆了一口氣,記者姐姐又奪門而入,三兩步跨到左雅菊跟前,搶過話筒,“不好意思,忘了拿,哦,房費麻煩你自己付一下,我要去跟蹤你的愛人了。明天就要跟沈家千金舉行訂婚儀式了,衛柏宇這個節骨眼獨自出走,你們是不是在南陀山有愛的小窩呀?”記者姐姐擠眉弄眼,“‘地下戀曝光惹爭議,衛柏宇失意返愛巢’,這個標題咋樣?”
左雅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像風一樣的閃出去,連人帶門的關上。
誰是她愛人?誰愛的小窩?跟那個衛柏宇?她不得不佩服這位記者姐姐的編故事能力,完全超越小說大神呀!但,重點不是這個。
“喂!房費付了再走啊!”
一道長嚎劃破病房大門。
見門外毫無迴應,左雅菊硬着脖子下牀,心想,還是快跑吧!
她像個電線短路的機器人,笨拙地挪動着。
“小姐,需要幫忙嗎?”身後似有護士追來。
她加快了挪動的速度,就快到達電梯了,欣喜地撲過去,電梯門一開,雷小雨和雷大喜兩兄妹出現在眼前。
“雅菊!我看看,沒事吧?”
“嘖嘖,說你脖子都成這樣了,還來迎接我們幹嘛?走走,回去躺着。”
兩兄妹不由分說,將她騰空架起折回病房。
真是哪裡有雷氏兄妹哪裡就有晴天霹靂!左雅菊撲騰的雙腳踩着空氣,仰面悲泣。
回到病房正好遇上護士,結果當然可想而知,雷大喜負責繳費,雷小雨負責看守她。
“你說的可是蔚藍集團的總裁衛柏宇?”雷小雨嘴張成O型。
“對!就是他!”經過今天這麼一折騰,這個名字深深在她心裡立了碑,上書:不共戴天之仇!
“他可是A市的風雨人物,標準的鑽石王老五,女人們夢寐以求的高富帥啊!奇怪了,據說他一向不愛管集團的其他事務,專心打理集團下的蔚藍電視臺,喏,就你平常最喜歡看的蔚藍衛視。而且聽說他明天就要和沈家千金訂婚了!門當戶對呀!”
雷小雨不愧是“八卦萬事通”,哪條道上的消息她都略知一二。
左雅菊瞬間陰沉了臉,“啊?你這麼一說,我以後還是換個臺吧!”
“不看是對的!你呀,少看點什麼少兒節目,雖然你的夢想是當個幼兒園老師,但是夢想之所以爲夢想,就是讓你只在夢裡想想就是了!你要真喜歡小孩,我倒有個更現實的方法!”雷小雨詭異一笑。
“什麼方法?”
“找個男人嫁了,生一堆小孩慢慢玩!啊哈哈……”
“額,我頭痛,睡了,你回去吧!”左雅菊悶悶地扯過毯子蓋住臉。
“不要我陪你過夜?你不害怕?”
“你在我才怕!這是高級病房,
護士隨叫隨到。”
雷小雨聳聳肩,“OK!休息吧!有事打給我!”
A市郊外
一輛黑色的保時捷Cayenne從環島路駛入一片山林中。
衛柏宇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他是故意逃走的。就是看不慣那位千金大小姐趾高氣昂的樣子,就是不喜歡政治聯姻,他痛恨自己被人操控的感覺。
車緩緩停在了一片莊園前,木柵欄旁邊寫着“溫泉莊園”四個字,不遠處的蜿蜒山路間,似乎裊繞着朦朧的霧氣,這一片青山綠水,頓時讓他心曠神怡。
與其參加那虛僞的訂婚儀式,不如來這裡迴歸自然。只是,南陀山什麼時候有了這溫泉山莊?
從來都是出國遊玩的他,反倒對近在眼前的地方陌生了。
衛柏宇自我解嘲般地笑笑,向溫泉莊園裡走去。
A市醫院
這天夜裡,左雅菊做了個夢,夢裡有個男人拼命在追她,一不小心被他抓住,兩人跌進水裡,他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就快要嚥氣的她瞪大了眼睛,清楚地看到,濃眉,深褐色眸子,滿眼戾氣,這不是那該死的衛柏宇麼?他的嘴還一張一合地冒着氣泡,似乎說着什麼,“救……我……”
救你?她都快被掐死了,誰應該救誰啊?叫反了吧?
“嗚哇!”她奮力掙扎醒來,發現毯子纏住了腦袋,脖子也生痛,差點就在夢裡一命嗚呼了,這個該死的衛柏宇,在夢裡也不放過她!
窗外耀眼的陽光提醒她新的一天似乎已經過去了一半。她是昏睡了多久啊?怎麼都沒人叫她?這些所謂高級病房,就跟賓館似的收了錢就只管讓她睡!
拿起手機才發現電池後蓋鬆了,可能是昨天摔下樓時造成的,難怪手機一直不響。
剛一開機,就收到幾十條短信,點開一看,內容一致性地透露着危險氣息,“再不回來上班,就滾蛋!”
這些消息立馬將她打回原形,不是什麼跳樓英雄,她是“海綿寶寶”!波比樂童趣店的卡通玩偶扮演人!昨天那場促銷活動,她半途跑去孤兒院跳樓,估計現在店長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左雅菊迅速起身,戴着頸託和卡通裝,遮遮掩掩地貼牆走着,迎面幾個護士慌慌張張地跑來,嚇得她趕緊轉身,面壁,做“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狀。
一陣風從耳邊吹過,夾雜着護士們慌亂的言語。
“昨晚半夜送來的那個溺水小孩不見了!”
原來不是抓她呀!呼,左雅菊鬆了一口氣,繼續挺屍般地向前挪動。
一路上,她總感覺身後似乎有一坨東西在跟着她,一回頭,看見的卻只有盆栽或垃圾桶。
完了,莫非頸椎真會影響大腦?產生幻覺?或許真是脖子扭傷的後遺症呢!
醫院離波比樂童趣店很近,半小時就走到了。
此刻,龔店長因憤怒而更加膨脹的大餅臉,像一大片烏雲籠罩在左雅菊的頭頂,她卑躬屈膝作奴婢狀,小巧玲瓏的身軀在那150斤的體型襯托之下,愈顯渺小。
左雅菊微微用眼角的餘光偷瞄着她,不好,看樣子是龍捲風雷陣雨外加冰雹即將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