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兒呢?”這一瞬,簡夏所有壓抑的情緒,全部崩塌,她豁地雙手握住顏憶如的雙肩,用着渾身的力氣,指尖陷進顏憶如的肉裡,帶着滅頂的痛恨,拼命地搖晃着她,怒吼着質問,“我的女兒呢?顏憶如,我的女兒在哪?”
“哈哈哈”
顏憶如看着雙目噬血,看着眼前痛苦到近乎快要發狂的簡夏,心裡不知道有多暢快,這麼多年來一直壓在心底的不甘與痛恨,終於在這一刻,全部釋放了出來。
“夏夏,你那可憐的女兒正躺在手術室的手術檯上,等着你這個親媽,去見她最後一面呢!”
——手術室!
——手術檯!
簡夏朝前面不遠處寫着‘手術室’三個字的方向看去,倏地鬆開顏憶如,一把推開她,拔腿跑過去。
當衝到手術室敞開的門口的時候,簡夏的腳步,卻又忽然停了下來。
她不信!
她不信!
不信前面冰冷的手術室裡,真的會躺着她從未見過的女兒。
顏憶如一定騙她的,一定是!
顏憶如被簡夏一把推倒在地,不過,她卻完全沒事地從地上爬起來,然後,搖曳生姿地笑着走向停在手術室門口的簡夏,無比好心地提醒道,“夏夏,你真的不進去麼?如果不進去,那你這輩子,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你的女兒了。”
說着,顏憶如拿出紙來,那是一張手術同意書,攤開,格外得意又暢快地道,“你看,這是阿彥親筆籤的手術同意書,同意將你女兒的心臟,移植給我”的兒子。
“啪!”
顏憶如的話音還沒有落下,簡夏便倏地回頭,用盡了渾身力道的一巴掌,狠狠地甩在顏憶如的臉上,清脆的巴掌聲,瞬間響徹整個走廊。
狠狠地瞪着眼前的顏憶如和她手裡拿着的手術同意書,看到手術同意書下面再熟悉不過的“冷彥”兩個字的簽名,簡夏手握成拳,控制住自己顫抖的身子,一字一字,字字清晰地從喉骨中溢出來道,“顏憶如,如果我女兒真的有事,哪怕拼盡一切,我也要讓你陪葬!”
話落,簡夏不再有任何一絲的遲疑,大步衝進了手術室。
白茫茫一片的手術室裡,冷的像是被冰雪覆蓋,那還亮着的無影燈的光束,就像一道道刺,狠狠扎進了簡夏黑亮的瞳仁裡。
看着無影燈下的手術檯上,用白布蓋着的一道小小的凸起的身子,簡夏放輕腳步,放緩呼吸,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過去。
來到手術檯前,簡夏顫抖着擡起手,可是,手伸到半空中,卻又不敢落下。
她真的怕,好怕,怕白布下蓋着的,一動不動的小人兒,真如顏憶如所說,是她的女兒。
不不不,不會的
簡夏撇開頭,閉上雙眼,努力控制着自己顫抖的手,落下,揭開那一塵不染的白布。
深深地吸一口冰涼的空氣,簡夏緩緩地睜開雙眼,視線,一點點朝手術檯的方向,看去。
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孩子一頭營養不良的略微發黃的頭髮,頭髮有些長,在手術檯上披散開來,像一朵殘菊。
再往下,是孩子一張蒼白如紙的帶着青紫痕跡的小臉,孩子兩個臉頰上的顴骨,有些突起,一看就知道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枯瘦。
簡夏眉心顫抖,眼前孩子那細小的眉眼,爲什麼會讓她覺得熟悉,就好像刻在過她的腦海裡一樣。
視線繼續下移,下一秒,簡夏眼裡的淚,就如絕堤的洪水,剎那間洶涌而出。
在孩子脖子下方左邊鎖骨的位置,竟然有一顆黑色的痣。
“你的鎖骨這裡,怎麼會有一顆黑色的痣?”
“我也不太清楚,我媽說,是遺傳的,我爸這裡也有一顆。”
“那你說,將來我們的孩子會不會遺傳你的這顆痣呀!”
“這個可不好說。”
當年和冷彥的對話,彷彿就在發生在上一秒般,那麼清晰地迴盪在簡夏的耳邊。
定定地看着那顆黑色的痣,簡夏伸手過去,顫抖的指腹,落在那小小的黑色的痣上。
那顆小小的痣,就像針尖一樣,紮在了簡夏的指尖,卻狠狠地刺中了她夏的心臟,鮮血,汩汩地涌了出來。
“啊”
簡夏大吼一聲,雙膝一軟,整個人跌到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不,不,不是的,不是的”
簡夏搖頭,拼命搖頭。
她不信,她不要信!
躺在手術檯上的女孩兒,不是她的女兒,不是,不是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女兒,她還沒有聽到女兒叫一聲“媽媽”,她還沒有好好的盡到一天做母親的責任,她的女兒怎麼可能就死了。
下一瞬,簡夏從地上爬了起來,抹了一把眼淚,朝手術室外衝去。
一直站在手術室外看好戲的顏憶如見到突然像吃了火藥一樣從手術室裡衝出來的簡夏,立刻便明白了什麼,在簡夏離她還有三四米遠的時候,她反應過來,拔腿就跑。
只是,任憑此時的顏憶如反應再快,腿再長,也不可能跑得過幾乎發了瘋的簡夏。
看到掉頭拔腿就跑的顏憶如,簡夏不要命地衝了過去,伸手一把便精準地拽住了她的長當,然後用力往後一扯。
“啊!”
顏憶如吃痛,尖叫一聲,整個人在簡夏的力道下,往後倒去。
“砰!”的一聲,顏憶如往後倒在了地上,簡夏順勢通跨坐到她的身上,一隻手拼命地亂扯她的長髮,一隻手不停地往她的臉上扇下去,一邊扇一邊大吼着道,“顏憶如,你騙我的,手術室裡的根本不是我的女兒,對不對?”
顏憶如可不是吃素的,哪裡就能任由簡夏這樣發了瘋似的將自己往死裡打,她猛然用力,將簡夏從身上的身上推了下去,然後一個翻身,把簡夏壓在了身下,然後坐在她的身上,要揚手去打簡夏。
此時的簡夏,已經殺紅了眼,哪裡還會讓顏憶如欺負。
人的潛能,往往是巨大的,但這種潛能,只有在某種極特殊的情況下,纔會發揮出來。
就像現在的簡夏,面對失女之痛,她恨不得徒手殺了顏憶如。
所以,在顏憶如揚起的手還沒有落下的時候,簡夏已經將她從自己的身上推了下來,然後又快速地將她用力地壓在身上,控制住,拳頭不斷地向顏憶如揮下。
不遠處,冷廷遇跟上來,看到的,便是兩個女人扭打在一起的一幕,此刻的簡夏,就像一頭發了瘋的母獅一樣,毫無章法地將全身的力氣,全部發泄在顏憶如的身上。
顏憶如被簡夏死死地壓在地上,拼命地左躲右閃,一雙手不停地亂揮,卻完全阻擋不住簡夏如暴雨般的拳頭。
雙手抄進褲子口袋裡,冷廷遇斜倚在牆上,看着眼前發了瘋似的簡夏,就好像看到了十三年前,來到冷家第一天的那個懵懂青澀卻又無比倔犟的小女孩。
看着看着,冷廷遇便不禁低低地笑了,完全沒有要上去阻止的意識。
不遠處,有醫生護士聽到動靜,匆匆趕來,看到騎在顏憶如身上,將她往死裡打的簡夏,立刻便要向前去阻止。
不過,他們還沒靠近,便被冷廷遇伸手給攔住。
“這是冷家的事情,幾位最好不要過問。”冷廷遇眼睛看着簡夏,涼涼的聲音,卻是對着幾位醫生護士說的。
幾個醫生護士看着冷廷遇,他強大的氣場,加上他不怒自威的警告聲,讓幾個人同是都卻了步,不敢再前進一分。
雖然幾個醫生並不認識冷廷遇,但是無疑,冷廷遇說的是對的,冷家的事情,還輪不到他們來管。
於是,帶頭的醫生一揮手,幾個人又都轉身往回走,就當什麼也不知道一樣。
冷廷遇一又狹長又深邃的美眸暗芒流轉,像欣賞一場這世間最精彩的博弈一樣,欣賞着不遠處,簡夏歇斯底里地收拾着顏憶如,將心裡所有的負面情緒,都發泄出來。
直到,被簡夏騎在身下的顏憶如,被打得頭破血流,已經完全辨認不出原來那副得意小嬌娘的模樣,冷廷遇才從斜倚的牆上站直了,理了理身上的西裝外套,邁開一雙大長腿,走向簡夏。
這畢竟是法治社會,殺了人可是要償命的。
不遠處,簡夏真的瘋了,徹底地瘋了,哪怕躺在地上的顏憶如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躺在那兒,除了微略的呼吸,已經一動都不動了,可是,她卻還是揮着她已經不剩多少力氣的拳頭,一下一下地往顏憶如的臉上,身上砸了下去,甚至是完全都沒有注意到大步走了過來的男人,直到,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擋住了她眼前的一大片亮光。
“小七。”
聽到那熟悉的呼吸聲,簡夏停下里的揮動的拳頭,緩緩擡起頭來。
看着那棱角分明的絕俊面龐,簡夏眼裡原本止住的淚,莫名地,又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地滑落。
“我要殺了她四叔我要殺了顏憶如”
說着,簡夏的拳頭,又更加用力地朝身下的顏憶如揮去。
“小七,夠了!”
冷廷遇一步跨過去,摟住簡夏,將跨坐在顏憶如身上的她,抱了起來。
“小七,夠了!我們回去吧!”
“不,不,不夠!”簡夏在冷廷遇的懷裡開始掙扎,大吼着淚如雨下,“四叔,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顏憶如,我要讓她給我的女兒陪葬。”
“小七!”冷廷遇低低又無奈地喚簡夏,一隻有力的長臂,更緊地將簡夏禁錮在他寬厚的胸膛裡,另外一隻大掌,輕輕地扣住簡夏的後腦勺,讓她的側臉,貼進他的頸窩裡,“小七,四叔答應你,從現在開始,一定不讓顏憶如有一天的好日子過,好嗎?”
簡夏雙手緊緊地拽住冷廷遇的衣襟,將頭埋進他溫暖的頸窩裡,點頭,嚎啕大哭,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一樣,一邊大哭一邊控訴着道,“四叔她殺了我的女兒顏憶如她殺了我的女兒”
冷廷遇低頭,輕吻簡夏頭頂的髮絲,小心地輕撫過她的後背,“沒事的,沒事的,相信四叔,都會好起來的。”
簡夏撲在他的懷裡,哭的像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那樣滅頂的無助和絕望,將她的所有都全部都淹沒,她就像一個快要窒息而亡的人,彷彿隨時都會哭死過去。
冷廷遇將她打橫抱起,走向電梯。</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