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夏醒來,已經是翌日的中午。
從病牀上坐起來,靠進牀頭裡,簡夏緩緩擡眸,看向明亮的窗外。
窗外盛夏的陽光,格外的耀眼,一束束強烈地刺進了她的眼球。
簡夏有些不太適應地微微眯起了眼,當腦海閃過昏迷前的那一幕幕時,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便有了淚。
她不難過!她只是悲哀!
11歲進入冷家,17歲愛上冷彥,21歲那年,她畢業,成爲冷彥的妻子,跟他睡在同一張牀上,他卻永遠不碰她。
只以爲他有那方面的障礙,她替他隱瞞所有人,在他說想要一個孩子的時候,她躺上冰冷的手術檯,任由堅硬的鋼管,將她刺穿,接受人工受孕。
簡夏記得清楚,她懷孕還不到八個月的時候,是冷彥親手將他推下了臺階,導致她早產,命懸一線。
原來,一切無心的意外,全是蓄謀已久的背叛!
病房的門,在這個時候“咔嚓”一聲被從外面推開,簡夏擡手,迅速地抹掉了眼角的淚。
側頭望去,進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顏憶如。
顏憶如反手將門關上,看着病牀上臉色慘白卻異常平靜的簡夏,她挑起眉梢,揚起脣角,笑的像個凱旋的勝利者。
“看來,我來的還真是時候,你竟然這麼快就醒了。”
顏憶如的語氣,散漫而輕佻,眉眼裡,更是帶着毫不遮掩的挑釁與驕傲,那勝利者的姿態,再不復往日那副姐妹情深的樣子。
簡夏看着眼前的顏憶如,揚起脣角,淡淡地笑了。
過往的種種,多年形影不離相處的情誼,此刻,都成了一場可悲的笑話。
在顏憶如走到病牀前的下一秒,簡夏揚起右手便要朝她的臉上落下。
只不過,她的右手才揚到半空中,就被顏憶如一把扼制住。
“啪!”
簡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揚起左手,用了十分的力氣,狠狠地甩在了顏憶如的右臉上。
顏憶如那張畫了精緻淡妝的小臉,立刻顯現出五個紅紅的手指印來。
她捂着自己被扇的右臉,錯愕地看着簡夏,沒想到她的反應竟然如此之快,而且,在牀上躺了一天多,力氣還這麼大!
不過,隨即,顏憶如便笑了,笑的妖嬈。
“用了你的老公這麼久,打我一巴掌,也是應該的。”
簡夏也笑了,一把從顏憶如的手中抽了自己的右手,睨着眼前曾經的好姐姐,不急不緩地道,“是呀!你也知道,那是我老公,我纔是冷家名正言順的長孫長媳,而你,這輩子到死也進不了冷家的門,就算生了個兒子,也只能叫我做媽媽。”
“你”顏憶如被簡夏一句話,氣到內傷,她惡狠狠地瞪着簡夏,差點吐血。
整個惠南市,又有哪個女人,不想嫁進冷家,享受無尚光榮的尊崇與榮華富貴。
“簡夏,你的女兒還在我和阿彥的手裡呢!”顏憶如斂去了臉上的戾氣,撫弄着自己剛做的新指甲,繼而笑着道,“所以,話不要說的太早。”
簡夏看着她,五指收緊,淺淺的指甲,陷進掌心的肉裡,她卻絲毫沒有感覺。
“顏憶如,你也別忘了,你的兒子也在我的手裡,他要是發生個什麼意外比方說,掉進游泳池裡沒有人及時去救,又或者玩的時候摔倒碰到石頭,撞破腦袋什麼的,會不會有人懷疑是我這個親媽故意殺死兒子?嗯——”
“你別做夢了!阿彥會保護好小筠的。”顏憶如又一次成功地這被簡夏惹怒,炸毛了。
“你說,冷彥能把小筠24小時帶在身邊嗎?”簡夏搖頭,沒有什麼血色的小臉上,笑容優雅而清冷,“恐怕不可能。”
“簡夏,你敢!阿彥不會放過你。”
簡夏低低地笑了,就好像聽到有生以來最好笑的笑話一樣。
“冷彥要是敢拿我怎麼樣,這些年,他又何必如此的委屈你,讓你當一個見不得光的小!情!婦!”
顏憶如咬牙,她當然知道,冷彥這麼多年來從來不動簡夏,就是忌憚着冷家的老爺子和老太太對簡夏的寵愛。
“簡夏,那對老不死說不定哪天就上西天了,你以爲你還可以風光多久?”
簡夏挑眉,搖頭,“誰說的?爺爺和奶奶,可是要長命百歲的!我算算,三十年以後,你也快六十歲了吧!”
說着,簡夏一聲嘆息,一臉同情地道,“你說,到時候冷彥會不會早就已經另結新歡了呢?”
顏憶如差點跳腳,惡狠狠地瞪着簡夏,面色猙獰,一副要吃人的樣子低吼道,“簡夏,你別得意!就算我做不了名正言順的冷太太,至少,現在阿彥的人和心,都是我的!而你,只能一輩子守活寡!”
顏憶如的話,就如一根尖刺,猛地一下,狠狠扎進了簡夏的心臟,鮮血,汩汩地涌了出來,痛得她渾身都想要顫慄。
是呀!她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而且是她唯一愛的男人,卻從來沒有一刻是真心對待過她的,從一開始,就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
過去的三年,就算她守着活寡,但至少心裡還是甜的。
可這一刻,她還剩下什麼?
深吸口氣,簡夏壓下心裡所有的暗流洶涌,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地道,“顏憶如,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什麼交易?”
簡夏看着一臉期待的顏憶如,一字一頓道,“把我的女兒還給我!然後,我跟冷彥離婚,我把兒子還給你。”
從小沒有父親,四歲又沒有了母親,所以,簡夏比任何人都來得清楚,沒有父母疼愛,是一種怎樣的孤獨與無助。
她已經受過了那樣的苦,不能讓她的女兒,再受一遍跟她同樣的苦。
顏憶如淬了毒似的雙眼裡,因爲簡夏的話,明顯地劃過一抹狡黠的亮光,“真的嗎?你真的願意跟阿彥離婚,放棄冷太太的頭銜?”
簡夏笑,“你也說了,我是在守活寡,既然你喜歡,那我就給你呀!”
顏憶如看着簡夏,咬牙,眼裡的痛恨,又加深了幾分。
她顏憶如視如珍寶,這麼多年來求而不得的東西,在簡夏眼裡,卻已經似糞土般,隨手,便可以施捨給任何一個女人。
可是,她卻偏偏又拒絕不了。
“好,我答應你。”不管怎麼樣,這麼誘人的條件,顏憶如要是拒絕,就不是她顏憶如了,“不過,必須等你和阿彥辦了離婚之後,你才能見到你的女兒。”
簡夏眉心倏爾一蹙,眯着顏憶如,沒有立刻給出她答案。
難怪冷彥會喜歡上顏憶如,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人比他們兩個更般配了。
一個可以丟棄自己的女兒,一個可以看着自己的兒子叫別的女人媽媽。
“讓我先見到我女兒,否則,你什麼也別想得到。”
“你以爲我會相信你嗎?”
簡夏勾脣,笑的嘲諷,“顏憶如,你以爲,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
簡夏的意思,顏憶如怎麼可能不明白。
她緊緊地抵着後牙槽,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甚至是恨不得將簡夏生吞活剝了。
“好,我會讓你見到你的女兒。”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再次被從外面推開,是冷彥陪着冷老爺子和冷老太太走了進來。
一看到是冷彥和冷家的當家夫婦來了,顏憶如立刻跟變了個人似的,臉上剛纔的痛恨與怨毒,立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溫柔可人的笑容。
“小七,你醒啦!”
看到坐在病牀上的簡夏,兩鬢斑白的老太太臉上,立刻露出歡喜來。
“爺爺,奶奶。”
簡夏看向老爺子和老太太,微笑着叫他們。
“噯!”老爺子和老太太皆是點頭答應,大步來到病牀邊。
冷彥也跟着大步來到病牀邊,經過顏憶如身邊的時候,淡淡瞟了她一眼,那感覺,就好像顏憶如跟他沒有任何的關係,而只是簡夏的好姐妹而已。
“小七,告訴爺爺,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老爺子站在牀邊,眉目慈祥地問道。
“是呀,夏夏,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冷彥來到牀邊坐下,伸手去握簡夏的手。
簡夏看着眼前的冷彥,以前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厭惡!
所以當冷彥的手伸過來的時候,簡夏下意識地就想要拿開自己的手,只是,想到面前疼愛了自己十幾年的一對老人,簡夏堪堪地忍住了,任由冷彥握住。
“爺爺,奶奶,我沒事了,你們不用擔心我!”
“冷老先生,冷老夫人。”
一旁站着的顏憶如看着眼前這一幕,暗暗咬牙,卻又不得不恭敬地喚道。
老爺子斜了顏憶如一眼,原本慈愛的聲音立刻沉了下來道,“你怎麼在這裡?”
顏憶如盈盈笑着回答道,“我聽說夏夏住院了,所以特意過來看看她。”
簡夏看顏憶如一眼,又看向冷彥,嘴角,不禁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來。
老爺子淡淡點頭,並不友好地對顏憶如下了逐客令道,“人你也看了,回去吧。”
“好的!那我就先走了。”在老爺子的面前,顏憶如甚至是連頭都不敢擡,只看向簡夏,笑得仍舊溫柔可人地道,“夏夏,你好好休息,改天有空我再來看你。”
簡夏看向她,扯了扯脣角,沒有說話,但她明顯的感覺到,冷彥握着她的那隻手,力道在不斷加大,那種感覺,是恨不得將她的手給捏碎了。
顏憶如又看一眼冷彥,這才轉身,離開了。
待顏憶如離開後,老太太從冷彥的手中拿過簡夏的手,握進她那溫柔又佈滿褶皺的手裡,格外心疼地道,“昨天晚上聽阿彥說你不小心絆倒摔了一跤,昏迷了的時候,可把我這個老太婆給嚇壞了,立刻就從京城趕回來了。”
簡夏擡眸看一眼一旁的冷彥,快速地垂下雙眸,“對不起,奶奶,是我太不小心了。”
“好了好了,現在人醒了,沒事了就好,來,跟爺爺奶奶回家吧。”
“嗯。”</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