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輕城見她出來就跟着過去,他見到居然還有中藥時頗爲奇怪,順手拿着看了看。
“大叔,我們回去吧。”
“嗯,”他手機響了起來,“你等我下,我接個電話。”
他走到旁邊去壓低了聲音和對方說着什麼,雖然涼夏不知道是誰打來的,但看他的表情似乎不開心。
沒多久奕輕城就掛了電話,她擡起頭,卻接觸到不遠處一雙冰冷的眸子,那樣冰冷的眸光裡卻藏着冉冉烈焰。
“大叔,怎麼了?”她的心狂跳着,也不知道爲什麼,看到他肅穆的樣子就緊張的要命。
“我查到一些線索,和當年的爆炸案有關,我想明天乘車過去找人。”
“哦,”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很遠嗎?”
“不,地址我要到了,不難找。只是,”他猶豫着,“我有些擔心又會晚一步,每次找到線索都會功虧一簣。”
“我和你一起去吧,也好有個照應。”
奕輕城點點頭,摟着她走出醫院。快到門口時,涼夏見到蘇羽走了進來,她僵在了那裡,手還勾着她身邊的男人。
她下意識的想鬆開手,卻被他摟的更緊。蘇羽的目光讓她一震,那是一種殺人的眼光。
很快他向着他們這邊走過來,涼夏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人粗魯地從奕輕城懷裡拉了出去。
“啊!”
她口裡發出驚呼聲,蘇羽心裡一痛,他穩了穩情緒,怒視着他的敵人。
“放開她!”奕輕城也拉住了涼夏,聲音裡有着說不出的威嚴。
他從鼻子裡哼一聲,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緊握的拳頭髮出“咯吱”的聲響。
她擋在奕輕城的身前,緊緊地抱住了他。她知道下一刻,蘇羽的拳頭會飛到他的臉上去。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蘇羽,我很清楚。你不要難爲輕城,就算你不願意理解我,也請不要難爲我們。”
涼夏緊緊抱住他的腰,擡起蒼白的小臉,“這是我的決定,誰也改變不了。”
“那是你昏頭了,”蘇羽輕哼,“你遲早有一天會後悔。”他挑眉。
“那就不牢你費心了,你還是管好自己的事情算了。”奕輕城逼視着他,冰冷的眼睛裡藏着火種,彷彿隨時都可能點燃。
一張紙從她手裡飄落下來,蘇羽的黑眸移過去,伸手撿起來。看到紙上的文字,蘇羽面色暗了暗,她情不自禁的瑟縮了一下。
“涼夏,你真的會後悔的。你的未來,將會擡不起頭做人。”
“這只是你的想法,”奕輕城冷淡的打斷他,“不要拿所謂的關心,來換取你的目的。”
“蘇羽,我打算辭職了。你們家很需要你,蘇家所有的人希望都在你身上。
走到這一步,大家都沒有後路了,哪怕爲了家人,你不要再來找我。你做的每一步,都會讓你爺爺陷入兩難的境地。”
涼夏一席話讓他啞口無言,她的眼神帶着乞求,讓他一陣心痛。
他來醫院只是因爲沈伊諾腸胃炎還沒好全,他想告訴她,蘇家和沈家不會有什麼聯姻的關係。只要她肯,他隨時都準備着和她在一起。
可是,那僅僅是他願意而已。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奕輕城摟着涼夏離去,無能爲力。
車子在熟悉的道路上飛馳着,從進來以後車廂裡的空氣就非常壓抑,壓的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奕輕城冰着一張俊臉駕着賓利,嘴角緊緊地抿着。涼夏一直垂着頭,她不敢說話,她怕一開口,會觸怒這個處於臨界點的男人。
車子一陣急剎車,她的身子向前衝去。好在繫好了安全帶,奕輕城反應也快,一把拉住了她。
涼夏本能的用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肩,一雙眼睛裡驚魂未定。
“抱歉,我有些失控,嚇到你了。”他破天荒地摸摸她的頭髮。
“沒有,”她驚慌地搖着頭。
他低下了頭,黑眸深沉,良久輕嘆一聲。“你的身體,我會找醫生好好幫你調理,雖然我們不能有孩子,但……”
他扭過頭看到涼夏瑟縮的樣子,停了下來,“我們可以領養一個,”他說道。
她錯愕的看着他,身上充滿了防備。但她的身子仍不情願地向他身邊移了移,奕輕城攬過她坐在他膝上。
修長的手插進她的頭髮裡,輕揉地撫着。一隻手扔悠閒地駕着車子,車子向前飛馳,車廂裡的空氣變了味道。
“我們可以不待在國內,去任何一個國家都可以。世界之大,總有能容下我們的地方。”他看了眼面色蒼白的女人。
“好,”涼夏緩緩閉上眼睛,“奕輕城,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離開我。”
“我答應,如果我們會分開,那一定是我快要死了。”他投向她的眸光裡有着無限的寵愛。
“瞎說八道,多不吉利。”
晚上涼夏的例假果然來了,她肚子疼的厲害,奕輕城給她衝了紅糖茶,又灌了一個熱水袋給她。
半夜裡睡得迷迷糊糊,小腹一陣一陣抽筋。她不安的翻來覆去,隱隱覺得肚子上有股溫熱,一層一層的溫暖了她的身體。
那是奕輕城的手掌,帶着他的體溫,逐漸的讓她安然入睡。
早飯是他起來煮的粥,涼夏精神好了很多,可他不放心。她
坐在牀上,胸前搭着餐巾,正被他一勺一勺的餵食。
她不習慣這樣,彆扭地說,“大叔,還是我自己來好了,又沒有受傷……”
奕輕城眼睛一瞪過來,她立即噤聲了。只能乖乖地張開嘴,他並不擅長溫柔,只會將一勺的食物全部塞滿她的口腔,這簡直對她來說是一種糾結。
難得他能放下身段給她餵食,她應該感激涕零全世界去昭告的。她留意到地上多了一個袋子,裡面鼓鼓囊囊塞了不少的東西。
昨夜並沒有,是他早上出去買的。涼夏眼尖,看到袋子口露出的幾個字樣,是女人用的衛生巾。
“大叔,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她好笑地瞪着。
奕輕城開始咳嗽,斜了她一眼,繼續將一勺粥塞給她。
“哈哈……”涼夏捂着肚子笑起來,漂亮的細長眸子彎成了月亮。
“再不吃就冷了,我們還要出去。”他臉上出現可疑的紅暈,一雙眼睛仍漲滿笑意。
“哦,你說的那個地方在哪裡?”
“你跟我去就知道了,”他對她挑挑眉,手指從餐盤裡捏起一隻鴿子蛋塞給她。“來,我們繼續。”
涼夏驚愕地張大眼睛,卻看到奕輕城目光出奇地平靜。
他打探到的地方,確實不遠,動車過去一個小時都不要。只是,當他們站在簡陋的老屋子前,還是驚訝的彼此互看看。
這裡一大片都是破舊的集裝箱搭出來的屋子,很髒,很亂。院子外塵土飛揚,排水的溝渠都沒有,污水積到了一起,太陽一照臭哄哄的。
幾個髒兮兮的孩子在外面玩耍,男孩子穿着大的出奇的鞋子,女孩子則光着腳。見到陌生人的到來,一個個都好奇的盯着他們瞧。
集裝箱是沒有電和自來水的,當然也沒有安全保障,食物也很匱乏。
涼夏在日本的時候,也見識過流離失所的人。他們被安置在臨時的收容所,除了骯髒和貧窮,更多的是歧視。生病了看不起醫生,也找不到工作。
此時此刻,她唯一的感受就是,人和人的不公,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都存在。
不遠處,一個缺了一條腿的男人在樹下歇涼,手裡抓着一個看不出原來顏色的水杯。
奕輕城走過去,遞給他一支菸。
“謝謝,可惜我沒有打火機。”那個人拿着菸捲放鼻子下仔細聞了聞,感嘆道:“黃鶴樓,呵呵,今天是我的幸運日,這麼奢侈的煙也能抽到。”
“啪!”奕輕城給他點着火,等他深吸了幾口,露出了放鬆的表情,才慢慢開口道:“我找餘兵遠。”
那人楞了一下,盯着他們看了很久,搖搖頭,“不認識。”
“沒關係,能夠找到這裡,也是緣分。你不介意我們坐下吧,我想給你講個故事。”奕輕城自顧自的找了椅子坐下。
“我不想聽,這兒又窮又髒,別弄花了你們的衣服。”
“三十幾年前,餘兵遠從冬城趕到菁城,只爲了他的理想。餘家,一直注重子女的教育,餘兵遠很小就被送去蘇聯讀書,學成歸來,餘家卻不肯重用。他走投無路下,就想到了堂妹,餘慧心。”
涼夏差點驚呼出來,怎麼會這麼巧?
“他的堂妹很客氣,接受了他,並且安排到自己的公司做了工程師。奕氏當時正和日本人合作一個項目,工廠就建立在港口。
餘兵遠躊躇滿志,打算把自己的所有才華,全部施展開來。”
“你到底是誰?”那個人終於按捺不住了,渾濁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奕輕城。
“別急,我還沒說完。項目啓動之後,一開始很順利,規模一度擴大,工人也招募了很多。可是沒多久,餘兵遠就發現了問題。
這個項目,有着很大的漏洞,他提了好幾次,上面都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或者說,他們也注意到了。
但是利益當先,誰也不願意花大價錢,去修補一個也許有危險的技術缺失。”
“不要說了,閉嘴,閉嘴!”那個人情緒激動起來,狠狠地把煙丟到了地上,“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你滾,我根本不知道你說什麼!”
“不,你知道的,在遭遇了意外之後,餘家徹底拋棄了你。因爲殘疾的緣故,你連基本的工作都找不到。
萬般無奈之下,帶着僅有的錢,躲到了這裡。一住,就是這麼多年。”
奕輕城上去抓住他的手,輕輕喟嘆:“我說的對嗎,我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