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石的謀劃很好,但是對目前愛爾蘭的形勢卻很不現實,因爲時間太過倉促。愛爾蘭國債市場情況的急速惡化,使得他們的高層根本就沒有時間來鼓吹脫歐。眼下對於他們最重要的是,如何保證這些主權債務不會違約。
但是很難講他們當中沒有人對這份協議不動心。如果在九月份就有這麼一份協議擺放在他們面前,恐怕愛爾蘭的高層還會掙扎良久,但現在他們根本就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以政府的名義申請貸款嗎?”
恩達.肯尼雙眼微眯着,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還是以愛爾蘭銀行業的名義對歐盟申請救援?”
“當然是以愛爾蘭銀行業的名義!”
考恩的臉色一沉,不假思索地說道,“開什麼玩笑?政府破產了嗎?我們到明年中期的預算都有了,難道還會去申請救援不成?”
這幾句話他說的聲色俱厲,大有一言不合就暴起發難的架勢。
“放鬆點,我的朋友!”
恩達.肯尼撇了撇嘴,一臉的滿不在乎,“我只是問問而已。”
從目前的民調來看,愛爾蘭民衆並不希望自己的國家尋求外部援助,因爲這樣會損害“凱爾特之虎”的名聲,甚至有些人還將這種救援上升到國家主權的高度。對於共和黨和考恩來說,接受外國的救援意味着他治理下的愛爾蘭經濟完全失敗,在未來的中期選舉和以後的下議院大選中共和黨可能因此一敗塗地。
所以考恩寧願讓風暴當中的愛爾蘭銀行業接受外國援助,也不肯以愛爾蘭政府的名義接受援助。
而恩達.肯尼也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故意試探道。
不滿地瞪了對方一眼,考恩將不忿壓在心底,沉聲說道:“先生們。回去後利用自己的渠道將這個消息放出去,就說愛爾蘭政府正在考慮以銀行業的名義接受歐盟的援助。”
他說這些話的意圖,自然是通過小道消息來影響愛爾蘭國債在國際市場的走勢,間接地減少目前愛爾蘭政府承受的壓力。
幾人均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
“雷恩先生,你好!”
十幾分鍾後,考恩出現在一個金碧輝煌的會議廳。接見了歐盟委員會負責經濟和貨幣事務的委員奧利.雷恩。
奧利.雷恩已經來到愛爾蘭好幾天了,除了考察愛爾蘭銀行業的現狀外,他還和愛爾蘭財政部長、央行行長等金融界人物進行了交談,目的無非是要說服愛爾蘭各界接受歐盟的救援。
不得不說,處於危機漩渦當中的一方千方百計地不想要救援,而安然無恙的另一方則需要苦口婆心地勸說對方接受救援,這的確是一樁咄咄怪事。
“考恩先生!”
雷恩面色複雜地看了對方一眼,心中暗自嘆息不止。這幾天的考察,他已經得到了一些第一手的數據。愛爾蘭的經濟形勢很嚴重,幾乎到了火燒眉毛的地步。但是愛爾蘭政府的高層卻對此安之若素,這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歐洲的財長們將在明天召開緊急會議,商談目前的形勢。”
雙方落座之後,寒暄了幾句,讓記者們拍了照片之後,雷恩就迫不及待地說道,“主要是討論目前愛爾蘭和葡萄牙的經濟形勢。”
“我們?”
考恩的臉色閃過一絲不自然。摸着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們沒有任何問題。至少到明年中期。愛爾蘭政府的財政都不會有任何麻煩。”
這段時間,包括歐盟總統範龍佩在內的一衆高層,紛紛出來喊話。要不是督促愛爾蘭儘早接受援助,要不就是爲目前愛爾蘭形勢進行解圍。幾乎各個歐元區的政要都對愛爾蘭進行了一番說教,但目前看來似乎效果並不是很好。
“是嗎?我可不這麼認爲!”
雷恩不得不苦口婆心地勸說道,“總理先生。我明白你的顧慮。但是根據我的調查和走訪,愛爾蘭的確到了需要救援的地步。別的不說,就如同你所說的,如果財政預算維持到明年中期,那麼後面呢?一些國債陸續到期。到時候愛爾蘭用什麼來償還?難道說,到時候共和黨不執政,難道就不爲那個局面負責了嗎?”
“這個……”
考恩故作沉吟,好像有了一絲的鬆動。
“根據我的初步估算,愛爾蘭的銀行業至少需要400億到800億的資金救助。依照目前的愛爾蘭政府財力,恐怕支撐不了這麼大的債務。現在恐怕愛爾蘭政府也不可能在市場上募資。如果愛爾蘭銀行業資金真實缺口的消息傳出去,不要說來自外界的壓力,就光是國內民衆的擠兌就會很快地將愛爾蘭銀行業擊潰。”
“一旦愛爾蘭的銀行業出現破產,那麼可以預見的是接下來破產的就是愛爾蘭政府了,因爲你們先期投入的資金拿不回來了。而如果政府破產的話,債務重組將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看看現在的阿根廷政府吧,這就是你們的前車之鑑。沒有十年或者更長的時間,恐怕愛爾蘭政府是不可能重返國際市場的。”
從1999年阿根廷政府破產開始,他們和債權人就陷入到漫長的官司糾纏當中,後來一直到了2016年,阿根廷政府和一些債權人達成最後的重組協議,才使得阿根廷政府返回國際市場。而在這個過程當中,甚至阿根廷政府的一艘軍艦因爲債權人的要求被扣留,可謂是鬧出了國際性的大笑話。
而在滿場的17年時間內,阿根廷政府一方面需要不停地償還債權人的本金和利息,另外一方面又沒辦法發行新的債券募集資金,以至於政府的開支一直處於捉襟見肘的地步,甚至導致整個國家經濟的滑落,可謂是損失慘重。
一聽到阿根廷的例子。考恩的臉皮明顯地抽搐了兩下。雖然他很看重共和黨的利益,但作爲總理的他很顯然並不願意成爲整個國家的罪人。
“到時候不止是還債的問題,外國投資者恐怕立刻對愛爾蘭望而卻步了!”
雷恩最後趁熱打鐵地說道。
事實上這些道理考恩都懂,作爲一個國家的總理,對於違約的重要性如果沒有清醒認識的話,那他就是非常失職的。但現在雷恩還是不厭其煩地再說一遍。自然是想提醒對方,如果不接受援助的話後果會非常嚴重。
“如果這樣,不知道能否行得通?”
沉默了良久,考恩最終開口說道,“讓愛爾蘭的銀行業以行會的名義提出申請,而不是以愛爾蘭政府的名義提出申請。這樣一來的話既解決了目前的心腹大患,也讓我們的政府避免了受人詬病。不知道這種申請方式是否可行?”
歐洲救援機制,是歐洲各國聯合提出來的一個體系。作爲參與者自然都是主權國家,理所當然的是申請人也必須要是主權國家。
“這不行。絕對不行!”
雷恩臉色一變,下一刻頭就搖得像撥浪鼓一般,斷然否決道,“且不說是否過得了程序,就單說償還能力來說,它們以什麼作爲擔保?要知道這些資金的來源都是各國的納稅人,如果萬一償還不了他們都沒辦法向民衆交代的。”
如果貸款的主體是政府,至少還有稅收作爲信用擔保。而直接借款給已經聲名狼藉、資不抵債的愛爾蘭銀行業。如果萬一發生破產的行爲,這些資金就算是打了水漂。到時候任何一個歐洲國家的領導人。都沒有辦法向自己的民衆交代。
“是嗎?”
考恩對這種情況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但他還是試探着提了出來,在被雷恩拒絕之後並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甚至還流露出一副不以爲然的表情。
這讓雷恩心中頓時就是咯噔一聲,暗道情況似乎有些不妙。
“我沒有絲毫冒犯你的意思!”
就在雷恩忐忑不安的時候,考恩又開口說道。“不過有了新情況我想你們應該瞭解一下,就是目前愛爾蘭政府並不是只有一個選擇。”
“你這是什麼意思?”
雷恩一時間沒聽明白對方的意思,不明就裡地反問道,“不是一個選擇,難道說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嗎?”
“當然!”
考恩一臉的篤定。自信滿滿地說道,“事實上我們已經接到了另外一份報價,即某一方也想要對愛爾蘭實施援助,而且救援的金額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我想,如果有這筆資金的加入,愛爾蘭對歐盟的救援需求就不會那麼迫切了!”
“什麼?”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雷恩心神劇震,脫口而出道,“他們開出什麼樣的條件?”
“脫離歐元區!”
考恩輕描淡寫地說道。
這句話像晴天霹靂一般炸響在雷恩的耳邊,讓他的大腦在瞬間失去了思考能力。問都不需要問,他就知道這個東西是誰搞出來的。好不容易從震撼當中清醒過來,他努力地甩了甩自己的腦袋,再看着一臉似笑非笑的考恩,整個人的心開始急速下墜。
且不說對方到底有沒有做交易,就單說愛爾蘭要脫離歐元區這一個條件,就足以將目前的歐洲推向分裂的邊緣。要知道整個歐元區的核心就是使用同一種貨幣,現在因爲債務危機導致一個國家的脫離,開了這個先例之後,隨後說不定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然後整個歐元區就徹底完蛋了。
“太狠了!”
他在心中暗暗罵道。
“當然,作爲奉行歐洲一體化的政府和政黨,我們事實上對這個提議並不感冒!”
眼見着對方近乎失態,考恩心中暗暗得意,但又不能給對方一種愛爾蘭政府真的打算脫離歐元區的印象,當下又假惺惺地說道,“不止是我,還有其他兩個政黨的領袖,都對這個提議表示了不屑一顧。但問題是,他們給的條件太過優渥,如果我們就這麼錯過的話,那我們就真的成了國家的罪人。”
“原來他打的是這個如意算盤!”
雷恩終於聽出來了,原來對方透露這個消息的意圖在這裡。此時,另外一個疑問又出現在他的腦海當中,即愛爾蘭政府所說的這個救援計劃到底是確有其事還是他們杜撰出來的。不過現在他可沒有時間去尋證,眼下只能先安撫對方。
“關鍵是這件事情,我可做不了主!”
他聳了聳肩,表示了無可奈何,“不過我可以代你向歐盟委員會的人轉述,他們會根據目前的情況來評估一切,最終做出決定。我想最終他們會做出有利於愛爾蘭和整個歐洲的決定的。”(。)
PS:
感謝書友一個飛的重金打賞!這兩天形勢基本還算滿意,今天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一張月票都沒有看到,希望還有月票的朋友能夠積極一點,另外推薦票也不要忘記投,謝謝大家了,大家的支持就是作者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