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本薰的直覺並沒有錯,在空方暴露了自己的實力後,市場上的跟風者明顯地多了起來,在這個市場浸淫久了的交易員、操盤手們都知道,市場的風向變了,儘管這種轉變還只是個徵兆。
真正讓巖本薰擔心的是,萬一讓這股勢力就地做大,就會影響到日本股市的表現,資本市場的秘訣就是一個信心,無論是牛市還是熊市,全是靠源源不斷的信心支撐的。因此,他和他背後的財團絕對不能容許這種現象繼續出現。
但是目前單憑他手上的資金,很難和對方抗衡,因此他想到了同樣是來自日本的一些代表,這些人和他一樣,擔當着支撐日本市場信心的責任。
說來也是奇怪,原本在新加坡的交易所開設了日經225指數期貨後,他們這些人背後的財團大多是派遣他們來這裡,希望能夠對衝部分風險,操作的大方向就是做空。可是在蒸蒸日上的日本股市面前,做空無異於自尋死路,又影響自己的前途,於是他們紛紛轉變方向,移到了多頭這一方來。
這麼一來,他們幾大財團的代表平日私下裡經常聚會,討論未來的走向和操作,形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圈子。在連續幾年爲財團賺取了數額不菲的利潤後,他們身後的財團也默許了他們這種做法,甚至有的財團還專門成立了股指期貨的交易部,將這些人獨立出來,作爲集團中一個重要的利潤貢獻部門。
這些日本的財團有來自關東地區,也有關西地區的。但是都以六大財團爲首,分別是三菱財團、三井財團、住友財團、富士財團、三和財團和勸銀財團這些老牌財團,還有一些諸如櫻花財團、大阪財團、神戶財團等一些新興的財團勢力。這些財團勢力滲透了日本經濟的方方面面,包括了機械船舶、汽車製造、石油開發、計算機、通訊、化學工業、銀行業、半導體工業、不動產等重要的行業。
巖本薰來自東京的協和銀行,這是一家在全國排名前十的大銀行,雄心勃勃的高層們正努力着把這家已經是巨無霸的商業銀行推進日本前五。
巖本薰剛來到新加坡的時候,各大財團的人也只是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並不怎麼將他和他背後的勢力看在眼裡,直到巖本薰憑藉對形勢精準的判斷和神出鬼沒的操作,在市場上闖出一大片名聲後,這些超級財團的代理人才將他接納到這個小圈子中。
此刻,幾位活躍在新加坡日經期指市場的幾位日本人正聚集在一個狹小的房間中,進行着這天開盤前的一次碰頭會。
這次會議是巖本薰強烈要求召開的,他一定要將自己的看法分享給這些同行,提醒他們注意陷阱,不要因爲資金不足被一一擊破。
“巖本君,你說的是真的嗎?”一名肥頭大耳的中年人沉吟了半晌,這才皺着眉頭反問道。事關重大,他必須要再三考慮。此人是來自三井財團的小田澤太郎,在這夥人中有着一定的威望。
“是的,小田君,我相信這夥人的資金量應該超過在座的每一家,因此我們必須聯合起來,才能保證日本市場的穩定。”巖本薰連忙點頭哈腰,對於日本這麼一個等級森嚴的社會,必要的禮儀是不能少的。
“那麼小田君,你能估計出他們資金的總量嗎?”一位身材矮小、面帶不屑的中年人冷冷地哼了一聲,有些不滿地問道。
“渡邊君,雖然現在不確定,不過根據我的估算,應該不少於三十億美元。”巖本薰又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語帶恭敬地回答道。問他話的這位是三菱財團的代表渡邊良一,自恃甚高的他經常對別人的意見不屑一顧,同時對輩分差不多的小田澤太郎也很有意見,雙方處於一種微妙的關係。
在聽到巖本薰估算的這個數字後,各位與會的代表都倒吸一口冷氣,不再做聲。三十億美元雖然不算多,但精明的各位都能想到,這可能只是第一筆資金,跟隨在後面的至少不會少於這個數字,而且還能引起市場上的大部分跟風者,昨天的行情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諸君,不要有所顧慮,且不說國內市場還很繁榮,就依照目前的形式來說,在座的各位也未必會輸給他們,再說我們還有大筆來自國內的支持。”見衆人沉默不語,場面有些難堪,小田站起身來,給衆人打氣。
“還有一點,我想諸君都明白,要是有一方想要改投門庭的話,就將是我們日本國的罪人。到時候除非是切腹自殺,否則怎麼做也洗刷不掉身上的罪名!各位明白了嗎?”小田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眼神直愣愣地瞪着先前還有些蹦達的渡邊良一。
給小田這麼嚴厲的眼光看着,渡邊心虛地別過臉去,雖然心中極度不爽,但還是和其他人一起應承下來。
就這樣,在新加坡的日本財團結合成了一個鬆散的護盤聯盟。
……
在八九年的整個十月,整個新加坡的日經期貨市場上,到處是短兵相見,血肉廝殺,以日本聯盟爲首的多方和神秘資金爲首的空方在每一個價位展開全方位的廝殺,市場的其他參與者在經歷了或長或短的觀察後,紛紛選擇了加入其中的一方,這樣廝殺的雙方就更多了。
不過這些並沒有影響到日本股市的整體表現,日經指數仍然是穩定地上升,創造了一個又一個新高,絲毫沒有掉頭向下的趨勢,同時日本國內的經濟形勢也是一片大好,經濟總量直追美國。
在這種情況下,空方自然是節節敗退,到了十一月初,已經被打得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如同分析師預料的那樣,在發動了幾次象徵性的反撲後,空方的主力資金徹底消失在大盤上,彷彿是已經認輸離場了。
在這種情況下,日經期指的多方再也沒有對手,指數也一路走高,屢創新高,那些跟隨着多方的投資者都賺了個盆滿鉢溢,喜笑顏開,而押錯了寶的空頭則是一片咒罵,或者改投門庭,或者就是離開日經期指,去別的投資品種碰碰運氣。
“巖本君,不要那麼嚴肅,來乾一杯,這次多虧了你的直覺,否則還不會贏得那麼輕鬆!”渡邊端起手中的酒杯,搖搖晃晃地舉到巖本薰的面前。要知道,在等級森嚴的日本社會,能讓前輩敬酒,絕對是莫大的榮幸。
還在苦苦沉思的巖本薰給身邊的人一拉,這纔回過神來,他連忙舉起身前的酒杯,恭敬地和渡邊碰了一下,將杯中的清酒一飲而盡。
這裡是家開設在新加坡的日本會所,專門招待在新加坡的日本人。幾位西裝革履的男人的身邊都偎依着兩個身着和服的日本女子,他們一邊放肆地談笑着,一邊享受着身邊女子源源不斷遞過來的清酒和壽司。
這是一間不大的房間,在正中間擺放着一張長長的桌子,客人們跪坐在榻榻米上,分坐在桌子兩邊,在房間的最裡面有位男扮女裝的藝伎,臉上塗得慘白,偏偏嘴脣鮮紅如血,正拿着一把三味線咿咿呀呀地唱着。
“石田君,還沒有查到資金的來源嗎?”巖本薰放下酒杯,歪頭問向一個已經是醉醺醺的男子。這人名叫石田信夫,來自一家和黑社會有着千絲萬縷的財團,正是有這重關係,他才被這幾大財團的人接納到這個交際圈中。
原因無他,皆因日本黑社會在東南亞地區勢力龐大,遠遠超過了日本財團的影響力。當地的黑幫深受日本黑社會的影響,在販毒、色情和走私等方面都有着緊密的合作。
當然,新加坡雖然是個民選國家,但只不過是一黨獨大,事實上這個國家被李氏家族控制着,而在國際上,新加坡背後的靠山則是華夏。
有了這些因素,當地黑社會很難發展起來,不過在相鄰的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日本黑幫的勢力相當龐大。
“沒有任何頭緒,只知道是來自美國的經紀商,想來背後就是美國人在搞鬼!”石田信夫搖了搖頭,半眯着眼睛回答道。他的雙手不斷在身邊的女子身體上游走着,讓人不清楚他到底是真醉還是在佔便宜。
“美國啊……”
頓時熱鬧非凡的房間安靜了下來,在座的衆人大多四十歲上下,經歷過二戰戰敗,見過趾高氣揚的美國軍隊接管日本,在他們的觀念中,美國人是不可戰勝的。
即便是經歷了高速的經濟增長時期,直到今天日本的經濟也遠遠超過了當年,但美國人對他們這代日本人的震懾依然是不可撼動的。
“美國人沒什麼可怕的,我們遲早會打敗他們!”見場面有些冷清,作爲召集人的小田舉起酒杯,爲各位打氣道。
“是啊……”
“我們大日本遲早有一天會擺脫美國人的控制!”
……
在座的衆人紛紛叫嚷道,重新開始醉生夢死起來。對於他們這一代,想要重新恢復日本軍國主義時代的榮光是不大可能了,但是腰包富足起來的新一代日本人無時無刻不想着從政治上擺脫美國人的遙控。
“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在一片歡呼聲中,巖本低聲的嘟囔被徹底淹沒了。(爲了答謝推薦票超過三千,特此加更一章,希望大家繼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