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金管局的總裁任毅剛,只見他橫刀立馬地站在會議室門口,一臉鐵青,朝着會議室內的人羣掃視去。
透過人縫,隱隱可以看到在任毅剛的身後,還有數個身影在晃動不已。甚至眼尖的人還發現,竟然還有黑衣墨鏡的保鏢在跟隨。
這一突如其來的場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深深地印刻在衆人的腦海當中。
任毅剛是何許人也?即便這些不做香港市場的研究員、交易員們,對他的大名和相貌也都熟稔於心,就更別說那些浸淫在香港市場的人了。乍一看到鼎鼎大名的任總裁出現在自己公司的會議室內,幾乎所有人都驚呆了。更有心思活絡者,第一時間就想到,說不定是某個基金出現了紕漏,被金管局的人查上門來了。
只是慌亂之下,這些人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如果是查內幕交易的話,來的也不會是金管局,而是香港證監會或者是商業犯罪調查科的人了。
“聽說你要買下香港?”任毅剛只是掃了其他人一眼,就面沉如水地走到最中間的鐘石面前,沉聲問道,“你果然是好大的膽子,居然連我辦公室的電話都敢不接!”
原本任毅剛的突然出現就已經讓衆多天域基金的員工倍感震驚了,但再一聽到他所說的第一句話後,這些人“脆弱”的心靈又狠狠地被重擊了一下。
今天的刺激實在是太多,在連番的震撼衝擊之下。他們當中大部分人都麻木了。
鍾石並沒有答話,而是朝着四下看了看,隨後擺了擺手,站起身來自顧自地朝外面走去,邊走邊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另外找一個安靜的房間。任總裁,你知道你這樣沒有經過通告就闖進來,是非常失禮的嗎?嘖嘖……”
衆人先是看着任毅剛隨着鍾石朝外走去,隨後紛紛豎起耳朵來,想要聽清楚兩人到底會說些什麼。但鍾石的腳步很快。又刻意壓低了嗓門,因此聲音很快就微不可聞起來。
其中有膽子較大的研究員,也趁機站起身來,想要跟隨在兩人身後。滿足一下自己的窺私心理。結果還沒走出門口。兩道巨塔一般的身影就一左一右地從門外閃了進來,蒲扇大小的巴掌向前一擺,示意衆人不可離開。
看着面無表情的保鏢。和他們鼓鼓的腰間,研究員們不敢大意,只能強忍着心中的好奇,乖乖地坐回位置上,安靜地等待着。
好在並沒有讓他們等候多久,五分鐘後,鍾石和任毅剛的身影就從天域基金的辦公室內再次出現,隨後兩人在一羣人的簇擁之下揚長而去。等到他們和隨從的身影徹底消失之後,天域基金內部立刻爆發出一陣熱烈的討論聲。
……
“就是你?”
岑印權饒有興趣地看着面前的鐘石,仔仔細細地端詳了半天,這纔開口說道:“英雄出少年,真是沒想到。小朋友,是你打算和港府合作,一起抵禦國際炒家的嗎?”
“是!”
已經是深夜時分,止不住的倦意如同波浪般衝擊着鍾石的腦海,因此即便是強忍着睏意,但鍾石還是很不雅觀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淚都流了出來,“岑司長,你也太不人道了吧,大半夜地把人抓回來,差點把我給嚇死。我首先聲明,我可沒有做過任何違法亂紀的事情,也沒參與過國際炒家對香港的投機活動。”
“這個我相信!”對於鍾石的失態,岑印權不以爲忤,笑眯眯地隨口敷衍了一句,緊接着用一副親切的語氣說道,“小朋友,有件事我們倒是可以商量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我想以香港財政司的名義,向你拆借100億美元,時間爲三個月,你覺得怎麼樣?”
頓了頓之後,生怕鍾石不答應,他又趕緊補充道:“當然,我們會按照市場利率來支付你利息的,甚至還可以高出10%到50%來,這需要看情況。”
接過一杯咖啡,鍾石一仰頭,猛灌了一口之後,有了不少的精神。他一抹嘴,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來,“岑司長,你不會真以爲我年輕,就很容易欺騙是吧?三個月的短期拆借,區區幾千萬美元的利息,就想打發我走?實在是太可笑了點吧!”
岑印權的計謀被識破,表情頓時有些愕然。他擡頭看了看對面的任毅剛,見對方正朝着自己微微搖頭,心中就有些瞭然。再看向鍾石的時候,見對方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老臉不禁一紅,輕咳一聲道:“好,既然鍾先生你不同意第一個方案,那麼我們接下來談談第二個方案……”
“岑司長,你先打住!”鍾石一擺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岑司長,你應該清楚,即便沒有你們的同意,我也是可以入市買賣港股的,難道不是嗎?所以你和任總裁需要搞清楚的是,目前的情況是你們有求於我,而不是我送上門來隨意讓你們擺佈!”
這件事的微妙之處在於,鍾石一方根本就不需要金管局或者是財政司的同意,他完全可以繞開兩者進行買賣港股。而之所以知會這兩人,從目前看來,似乎完全是出於鍾石的一片“公心”。
“既然是這樣,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看到鍾石並不上當,率先亮出自己的底牌之後,岑印權的臉上也露出了笑意,“和聰明人說話就是容易。既然鍾生可以不經過我們,就可以買賣港股的話,那麼我們就沒有繼續談論的必要了。可既然我此時此刻坐在這裡,而鍾先生你也在這裡,這就說明我們還是有討論的餘地的,不是嗎?”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鍾先生肯定想利用這次機會,或者可以說利用我們港府的名頭來做文章,我猜得沒有錯吧?既然大家是各取所需,又何必說所謂‘擺佈’的話呢?”
“事實上,即便不需要你的資金,我們也有可能打敗國際炒家,只不過丟了一個所謂不干預市場的空名頭罷了。況且,國際炒家到底會不會再次進襲香港,都還只是未知之數,現在想想。我們坐在這裡商討一件可能不會發生的事情。說出去只怕會貽笑大方!”
“還有的是,你們也很害怕市場一種情況的發生,就是想要抄底反而會被套。市場的行情誰都說不清,即便你們自以爲把握住國際炒家的心理底線。說不定下一個交易日恆指就會刷出一個更低的數字來。想要在最低的時候進入是每個投資者的夢想。但如果沒有我們的配合。恐怕你的這個夢想只能是空想!”
“厲害!”
鍾石衝着岑印權豎起大拇指,“岑司長的確是厲害,兩三句話就逆轉了形勢。不過我可以明白無誤地告訴你。國際炒家不僅會進攻香港,而且現在已經着手了,這一點毫無疑問。另外,我也是爲了能讓香港多幾分勝算,所以纔會和你們接觸,所以請相信我的目的,大家都是爲了香港明天會更好。”
“當然,我不否認,其實我的資金根本就是微不足道,即便沒有我的資金入市的話,港府和在座的各位也有可能打敗國際炒家。但是這只是如果,萬一港府敗在國際炒家的手中,那麼你們動用的資金都有可能成爲他們的戰利品,到時候不知道在座的各位如何向全港幾百萬市民交代?”
他這句話直接擊中了岑印權的要害,是的,雖然岑印權可以動用港府的外匯儲備加上土地基金,但是萬一戰敗的話,他即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而現在,如果有了鍾石資金在前面吸引火力的話,那麼問題就不同了:只要看到苗頭不對,港府就可以及時地抽身而退,儘可能地保全全港市民的資金。
當然,有利也有弊,如果是戰勝了國際炒家,那麼其中的收益就有可能進入到鍾石的腰包當中。
“我爲這一次和國際炒家的搏鬥總共準備了1100億左右的港幣,這些資金很快就會流入到市場的各個角落。雖然和整個港股市值相比起來不算什麼,但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這些錢能夠買下港股總數的3%-4%。當然,在某些港股的配置上可能超過這個數字,而一些仙股可能連一手都不會買入。”
“我也不貪心,最多持有這些股票五年,然後逐步拋回市場流通。你們覺得這個提議怎麼樣?幫助你們打敗國際炒家,總要收取一些利息的吧!”
說到這裡,鍾石將自己的底牌全部亮了出來。他的確是想借着這次機會,大規模地抄底港股市場。當然也是從正面抵禦來自國際炒家的拋售,間接地幫港府一個大忙。
“五年?”
岑印權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一下子跳了起來,身手敏捷得不像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你開什麼玩笑?一年,最多兩年,這是我們的底線。如果讓你長期持有的話,遲早會尾大不掉的。到時候,你要全部拋光手頭上的港股,而且還不能引起市場的劇烈波動!”
“三年,最少三年!”鍾石沉思了片刻之後,就果斷地說道,“其他的我可以保證,三年之後全部退出。”
對於一個股票市場來說,雖然其中的大鱷很多,但是像鍾石這樣,可以控制市值3%-4%的資金無疑是災難性和不可容忍的。雖然並沒有明確的法律條文規定限制,但是幾乎所有投資者都清楚,如果一個市場出現類似的情況,那麼這些資金的一舉一動都會對整個市場產生巨大的影響,而這種影響輕的來說會危害到交易所的公平原則,嚴重時甚至可能毀滅整個市場的信譽。
雙方對此都是心知肚明,所以着重地在控股時間上做了一番較量。最終,岑印權想了又想,又和任毅剛交換了一番意見,這才初步地同意了下來。
當然,這三年當中,隨着經濟的發展,上市企業的增多,如果沒有新的資金注入,這些資金的控股比例會逐步地縮小,但仍然不可小覷。爲了交易所不受制於人,也爲了香港資本市場的繁榮,岑印權都會想方設法地趕走鍾石。
這不是兔死狗烹,而是現實使然。
又討論了一些細節上的問題之後,鍾石突然口風一改,不無嚴肅地說道:“既然我們雙方現在算是在同一條戰壕裡,那麼我就告訴你一個策略,這個策略成功與否,可能會直接關係到我們保衛香港資本市場的成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