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毅堅本來已經打算敲槌了,不過元寶森的及時叫價又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雖然對方的叫價並不符合規矩,但看到一下子就加了2000萬美元,陳毅堅哪裡還會有心思去管到底符不符合規矩呢?
元寶森粗獷的聲音此時也彷彿產生了天籟一般的效果,在陳毅堅的腦海裡久久迴盪,很長時間都沒有散去,甚至讓這位久經大場面的金牌拍賣師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直到元寶森又粗聲粗氣地喊了一句,他這才從驚喜交加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再一看下面,全是不滿的眼神,當下輕咳了一聲,纔不慌不忙地說道:“這位先生……呃,這位先生出價3.2億美元,還有沒有更高的報價?”
原本他還想報出號碼,可元寶森壓根就沒有把競價牌舉起來,這讓他很尷尬,不過急智之下,他索性繞開這一環節,也算是一點小聰明。
一下子加了2000萬美元,很顯然對方對這項資產勢在必得。石油作爲不可再生資源,未來價格一定會上漲,這是可以預見的事實,但是在座的各位都有心理預期,又看到這廝如此來勢洶洶,心裡就不免有些猶豫,一時間場面又開始冷清下來。
“鍾生,我們是不是……”
看到這副情景,郝淑萍最先坐不住了,她所知道的最高預算可是有3.5億美元,現在的價格距離這個數字還有一定的差距,雖然對方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但就算是爲了噁心對方一下,也可以趁機擡擡價。
“再等等看吧!”鍾石倒是不慌不忙。朝着元氏三兄弟那邊又看了一眼,漆黑的眼睛不動聲色地掃了一下前面的主席臺,這才壓低了聲音回答道。
在主席臺上,端坐着的幾個人也同樣沒有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事實上,百富勤方面的人認爲,這項資產能拍出3億美元就已經很不錯了,沒想到現在的情況竟然比他們預期的還多出不少,這讓他們方面代表的臉上立刻露出了喜色。
而代表北塔米納公司的那位黑瘦的印尼人更是喜不自禁。差點就當場笑了出來。雖然這部分的收益和他們無關,但是既然這些股份能夠賣出如此多的價錢,那麼他們未必不能再多賣出一部分的股份來進行籌資。要知道按照他們預計的價格來說,這筆資產現在最多值2.4億美元,現在竟然多出30%多,很顯然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
此時的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元氏三兄弟上下打量,從頭掃到腳。又從腳掃到頭,一點都不加掩飾眼神當中的貪婪之色,很顯然把對方當做了肥羊。
鍾石不知道的是,這一次百富勤的這項資產價格之所以會炒到這樣高的水平,和他還有很大的關係。在放出做空韓元可能是個機會的消息後,本港的很多財團都加入到這一次的做空盛宴當中。華智國際也不例外,這家公司原本就是元氏三兄弟開的具有皮包性質的公司,三人的賭性又特別大,做空韓元幾乎將所有的家底都壓上去了,一個月下來他們足足賺了10億港幣之多。
原本做走私生意的他們在過去的幾年中積累了大約20億港幣的身家。這一次投入到韓元,在韓元大跌中賺了10億。總共的身家就達到了30億港幣之多,此外再加上一部分銀行的貸款,他們信心滿滿地準備在石油市場上大幹一場。
“3號先生,3.25億美元。”
在經歷了半分鐘的沉默之後,終於有人再次舉牌,之前一直很活躍的3號再次舉牌。
只是陳毅堅的話音還沒落下,元寶森就氣急敗壞地跳了出來,指着坐在3號牌位置上的中年男人罵道:“姓來的,你丫是不是誠心和我們姓元的作對?別以爲你們在福海能一手遮天,在燕京城裡就也能橫着走,老子收拾你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又來一場好戲!”此時整個拍賣活動已經有變成鬧劇的趨勢,但詭異的是並沒有一個人出聲打斷。雖然他們可能不再繼續競價下去,但是對於這種當場可能撕破臉的八卦,大家都有着近乎偏執的好奇。
“我沒來錯地方吧?”3號位置上的中年人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西裝後,又抹了一下油光可鑑的頭髮,這才緩慢地轉過頭,對着一臉凶神惡煞的元寶森說道,“這裡可是拍賣會場,價高者得是規矩,不要把你那副丟人現眼的模樣帶到這裡。”
這位中年人估摸着三十來歲,相貌平常,倒是很會打扮,還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西裝穿着也很合體,像是成功人士。這和元氏三兄弟的土豪打扮比起來,幾乎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對話的兩人說的都是普通話,在場的人聽起來難免有些吃力,不過這年頭由於香港迴歸大陸,普通話的學習也開始盛行起來,因此在場的有些人即便不會說,但聽得懂肯定不是什麼問題,而且最爲重要的是,他們身邊也會或多或少地帶着幾個能講普通話的隨從。
“操,我讓你狂!”元寶森總算還有幾分冷靜,不滿地嘀咕了一聲之後,就衝着主席臺再次喊道,“3.3億美元,我就要壓你一頭。”說完還挑釁地看了剛纔那位姓來的男士一眼,箇中意味不言而喻。
此時的競拍已經變成了兩家鬥氣之爭,其他人自然不會傻乎乎地進去競拍。拍不到倒是小事,但若是因此被兩人如此奚落一番,丟了面子可就是大事了。做生意,最忌諱的永遠都是意氣之爭。
姓來的那位先生只是臉上露出冷笑,對元寶森的眼神根本就視若無睹。不過就在他準備再次舉起競價牌的時候,突然懷中的電話振動起來。
“好。我知道了!”
大約聽了十幾秒鐘的電話後,來姓中年人低聲地說了一句,然後就掛斷了電話,朝着元氏三兄弟的方向詭異地一笑,隨後將競價牌收了起來,看樣子是打算收手,不拍了。
“操,我還以爲多牛逼呢!”雖然來姓中年人已經收手。可元寶森這邊卻依然不依不饒,“福海的人也就這麼個水平嘛!關鍵時候還是要看我們燕京人,看我這一次不削死你!丫沒錢就別充大頭了,省的讓香港人看笑話。”
“那個姓來的是福海省人,據說關係能夠通天。他們是做走私生意的,汽車、成品油、機械等,只要是民用的。他們都能搞進內地。”趁着亂哄哄的時候,郝淑萍又在鍾石的耳邊悄悄說道,“據說有幾百個億的資產,算得上是內地的豪客。實力肯定比姓元的厲害得多,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竟然在這個時候放棄了。看來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管他什麼風聲呢!”鍾石臉上微笑着,心裡卻不免有些生氣,這個傢伙出來丟人現眼也就罷了,可還非要把內地的城市給牽扯進去,這讓他非常不爽。我靠,這兩個傢伙能夠代表這些地方的人嗎?
一想到這裡。鍾石就覺得有必要把這個姓元的氣焰給壓一壓,當下就打了個響指。郝淑萍立刻會意過來,高高舉起競價牌。
“3.35億美元,6號。”
給這麼一打斷,臺下的人幾乎都忘記了陳毅堅的存在,好在他很會把握局面,適時地出聲又提醒衆人自己的存在,“還有人加價嗎?這個價格還是有很大的利潤空間的!”
他話雖然這麼說着,但眼睛卻一直盯着元氏三兄弟這邊,很顯然希望他們能夠和這位半路殺出來的6號再次火拼一番。
元寶森這一次倒是沒有再魯莽,朝着鍾石這邊不甘心地看了一眼之後,規規矩矩地舉起了牌子。很顯然這一次他並沒有完全喪失理智,所謂的粗魯表現也只是壓價策略的一種。
“11號,3.4億美元。”
陳毅堅很快就報出價格,又意味深長地看着鍾石這邊,眼神一直在盯着郝淑萍旁邊的高一鳴,顯然他認爲擁有最終決定權的是穿着最爲考究的高一鳴。至於鍾石,則直接被他選擇了無視。
不過下一刻讓他跌破眼鏡的場景就出現了,那位舉牌的女士低下頭和那位看上去年紀不大、穿着也很一般的男士商量了片刻後,就直接站起身來喊道:“3.5億美元。”
一下子加了1000萬美元,很顯然6號位置的買家也很看好這份資產,這下又有一番龍爭虎鬥了!正惋惜沒好戲看的衆人這下心中又是一喜,紛紛將目光投向鍾石這邊。
“操,真牛逼!”元寶森又坐不住了,惡狠狠地罵了一句,站起身來再次大聲喊道,“3.6億美元。”說完還不罷休,朝着鍾石這邊拱了拱手,一副十足的江湖味,“這位朋友,勞煩你擡擡手,我們兄弟日後必有重謝。”
這話一出,所有眼光又再次聚焦到鍾石身上,沒辦法,剛纔郝淑萍低頭商量的架勢都被衆人看在眼裡,自然知道這位看上去年輕的有些過分的年輕人才是正主,如今對方劃下道來,就看他怎麼接招了。
“重謝就不必了!”鍾石站起身來,看都不看對方一眼,自顧自地說道,“我對這項資產勢在必得,你們有什麼本事就儘管使出來吧。記住,這裡是香港,可不是燕京。”
“香港又怎麼樣,老子還不一樣……”元寶森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捂上了嘴,他不滿地轉過頭,正準備甩開對方,卻發現制止自己的正是三人當中的大哥,元寶景,這一下他不敢再有所動作,只能悻悻地坐了下來。
“3.8億美元,這是我們的底價,如果這位朋友還能出更高價格的話,我們絕對不會再喊價了。”
元寶景到底是大哥,絲毫沒有元寶森的咋呼勁,一站起身來就報出自己的底價,又聲明只要超過這個價格就不會繼續,無疑給對方留了不少好印象。雖然這一切都直接無視了拍賣的規則。
陳毅堅原本有心喊停,將拍賣的進程重新掌握到自己的手中。不過被百富勤方面的代表及時地用眼神制止。自然,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要出面爲好,就讓他們鬥富去吧。
“3.8億美元?好大的口氣!”鍾石的臉上浮現出冷笑,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場,就會知道此刻的他已經極度不爽了,“4億美元,這是我的最新報價。如果不服氣。我可以當你剛纔的話沒說過,咱們再來比劃比劃,直到你心服口服爲止。”
這個數字一出,全場一片譁然,這已經是百富勤方面的原價了,在印尼盾沒有出現暴跌前的價格。
“服!”元寶景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衝着鍾石哈哈一笑。“朋友,夠爽快,這筆交易我們不拍了。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我還不稀罕交你這個朋友呢!”誰不想鍾石根本就不給對方面子,冷冷地回了一句之後,就面無表情地看着陳毅堅。等着他宣佈競拍的結果。
元寶景頓時臉色鐵青,狠狠地朝着鍾石看了一眼,這才極不甘心地重新坐下。元寶森等人也是大怒,但大哥都沒有發作,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三個人的頭湊到一塊,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商量什麼。
“4億美元1次。4億美元兩次,4億美元三次!”又苦等了半天,自然是沒有人再會出價,陳毅堅這纔不甘心地敲下棒槌,這筆資產正式成交,等到資金一過戶就轉移到鍾石的名下。
此時在場的人也沒有心思再繼續逗留下去,他們神色複雜地看了鍾石一行人一眼,就紛紛告辭離場。雖然之前他們也曾對這筆資產的最終價格作出合理的預估,但現在看來,很顯然他們都大大低估了。
郝淑萍等人則是面色通紅,他們原本在鍾石站起身來喊價的時候百般使眼色,但是鍾石又豈是他們能夠指使的?儘管最終這筆資產被拿下來,但他們的佣金估計也拿不到多少,一想到這裡,幾個人的臉色又更加羞愧了幾分。
“這位兄弟,真是厲害。不知道能否留下個名號來,說不定我們以後還會有合作的機會!多個朋友多條路,不是嗎?”就在鍾石上臺簽訂協議書之後,元氏三兄弟不知道又從哪裡冒了出來,元寶景的臉上皮笑肉不笑,意味深長地說道。
而他兩個兄弟的城府就差了點,個個都是面露怒色,其中元寶森的眼中更是幾乎要噴出火來。
“沒興趣!”鍾石對對方伸出來的橄欖枝根本就不搭理,冷冷地回了一句之後,就朝着外面走去,沒走幾步,又想起了什麼,止步轉過頭來,對着元寶景補充道,“我看你發家也不容易,就好心勸上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們好自爲之吧!”
“給你幾分顏面,你還真打算開染坊了?”元寶森立刻就不幹了,捲起袖口就準備往前衝,卻被元寶景喝止住,“住手,你想幹什麼?這裡是香港,不是燕京。”
“大哥,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元寶森氣呼呼地說道,“丫要是在燕京,我立刻就乾死他!操,狂什麼狂?”
他可從來不覺得,自己纔是別人眼中最狂的那一個。
“不急!”元寶景陰測測地一笑,看着鍾石離去的背影,陰森森地說道,“時間多得是,寶奇,你找人查查這傢伙的底,看他到底爲什麼這麼狂。如果沒什麼背景的話,給我找人幹掉他!”
“是,大哥!”元寶奇應了一聲,就打起了電話。
電話沒打多久,元寶奇就倒吸一口冷氣,神色變得古怪起來,急匆匆地掛斷了電話之後,就對元寶景說道:“大哥,咱們這一次真算是逃過一劫,剛纔有人告訴我,印尼盾今天跌了30%,要是咱們真拿下這筆拍賣的話,簡直就要虧死了!”
“什麼?”元寶景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跌了30%?是了,原來是這個原因,怪不得那個姓來的小子不肯再加價了,原來他比我們早知道這個消息。”
“那這小子?”元寶奇朝着鍾石離開的方向努了努嘴,接着問道,“幸虧他當了冤大頭,要不然我們真還就麻煩了!”
“既然這樣,我們就放他一馬!”元寶景冷笑一聲,渾不在意地說道,“打斷他兩條腿,我看他年紀輕輕,說不定是哪家的富二代,敢這麼燒錢,回去肯定被他老子罵死。咱們也不能太不仁道,讓他們賠錢又喪子不是?”
三人就這麼說說笑笑地走出酒店門口,彷彿他們剛纔談論的根本就不是一條人命。
只不過很快,他們就意識到事情可能有些棘手。在他們奔馳車開到酒店門口的時候,突然前後左右躥出三輛中巴車,將他們的奔馳牢牢地困在四季酒店門口。隨後中巴車門一開,從裡面鑽出十幾個均是身穿黑色t恤的精壯漢子,每個人手中都拿着一根棒球棍,這些人二話不說,衝着奔馳車就開砸,只是幾分鐘的時間,一輛嶄新的奔馳商務車就被砸了個稀巴爛,徹底成爲一攤破銅廢鐵。
正在酒店大堂的元氏三兄弟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竟然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他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對方的警告竟然如此快地就出現。
一聲口哨吹過,十幾個漢子這才停下手,快速地鑽進中巴車,油門一踩就揚長而去。前後不過兩分鐘的時間,很快他們的車就消失在中環滾滾的車流當中。
不過在他們臨走之前,一個頭領模樣的人惡狠狠地拿着棒球棍,指了指在酒店大堂內面色鐵青的元氏三兄弟,箇中意味幾乎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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