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外匯幣值,貶值的話有利於本國產品的出口,因爲相對來說這些商品變得“便宜”了。不過這種事有利則有弊,幣值下降則意味着在進口的國際貿易當中,本國需要支出的部分變多了。
在經歷了長達數十年的高速增長之後,人民幣僵化的定價機制飽受詬病,國際上施加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爲此政府在2002年不得不進行一輪匯率改革,人民幣漸漸攀升到了6.2的高點。但是現在隨着經濟增速的下滑,人民幣的高幣值又不符合目前的經濟狀況,在這種背景下政府又重新啓動了一輪匯率改革。
可以說這一輪的匯率改革是讓人民幣有序、緩慢地進行貶值。但凡事總不是一帆風順的,尤其是在詭異莫測、白雲蒼狗的外匯市場上。人民幣貶值的消息很快就引起了一些國際機構的關注,特別是那些專注於宏觀經濟的對衝基金,華夏龐大的外匯儲備就成了他們覬覦的目標。
匯率體系崩潰的事,在世界範圍內已經發生了多次,包括英國這樣的老牌強國也都不能倖免,所以華夏政府一直對這個問題非常警惕。因爲匯率體系一旦淪陷,則意味着辛辛苦苦幾十年積攢起來的全民財富將化爲烏有,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政府都不可能對此無動於衷。
儘管出手干預外匯市場可能落人話柄,但非常時刻就得用非常方法。所以首長才會輕而易舉地被鍾石說服,首先集中資源拯救外匯市場。因爲如果做空人民幣形成長期趨勢的話,那對所有華夏人民來說不啻於一場天大的災難。
8月26日,央行總部大樓。
在剛剛過去的一天,人民幣對美元的結算價正式突破了6.5,拯救人民幣的行動已經迫在眉睫、刻不容緩了。
一大早,鍾石、高東方等人就早早地來到這裡,他們將在九點鐘之前和央行的人開一個會議,最終決定在哪個市場出手。
央行總部的樓並不算高,不過設計得非常巧妙,半弧造型就像個金元寶,彷彿在告訴全世界這裡是一個只談錢的地方。
“好了,都到了吧?”
七點半,金行長最後一個走入會議室,淡淡地掃了一眼人頭攢動的會議室,在最中間的主位上坐了下來,鄭重地說道,“相信各位都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吧。今天我們討論最後方案,請注意發言的時間,我們要在九點鐘之前形成一個最終的結論。還有,各位請把通訊工具先關機,我不希望出現違反會議紀律的事情。”
這段時間他承受的壓力也不小,眼袋已經嚴重地浮現出來,臉上的皺紋似乎又多了幾條。
一陣悉悉索索的忙碌聲立刻響起,沒多久又歸於平靜。
“好了,鍾石,你先說!”
眼見着衆人都準備就緒,金行長滿意地點了點頭,直接點名道,“之前你一直在處理資本市場的事,或許對外匯市場不瞭解。我來簡單地說一下,自從進行匯率改革之後,人民幣兌換美元的匯率已經從6.2突破到了6.5,跌幅高達4.83%。在離岸市場上,人民幣空頭的合約也在日益增多,甚至市場上還有將人民幣打到6.9的傳聞。歐美的對衝基金不少都加入到做空人民幣的行列當中,如果長此以往的話,我們將面臨非常大的壓力。”
他已經從首長那裡得到明確的指使,集中資源和財力優先解決匯率問題,並且將由眼前的鐘石親自操刀。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這個主張和金行長內心的設想是一致的,所以他很坦然接受了這個命令,並且適時地暗示給了鍾石。
只是雖然首長拍了板,現在的會議有走流程的嫌疑。但爲了能夠形成統一的認知,所以必要的程序還是得走。
看到金行長第一個就點了鍾石,很多人心中就有數了。
“相比起股票市場,匯率市場的干預已經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候。”
對此心知肚明的鐘石,自然也很樂意地配合對方演這齣戲,當即朗聲說道,“我就說一點,但從難易程度上來說,拯救外匯市場遠比拯救股票市場要容易得多,而且見效也快。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何必要舍易求難呢?再說對於股票市場的整肅和清查,公安機關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等他們清查清楚之後我們再進入,這樣不是更有利於市場的後續發展嗎?”
“好笑!”
鍾石話音剛落,李斌就急不可耐地跳了出來,“拯救股票市場是市場行爲,公安機關的行爲牽扯到司法,兩者風馬牛不相及,又談什麼有利不有利?依我看,兩者都是有利於股票市場的行爲,雙管齊下的話更有利於市場的復甦。”
“至於外匯市場,區區一點貶值算不得什麼,這樣還有利於出口。不過話說回來,我們也不能對此無動於衷,依照我的觀點,6.5並不是終點,如果貶值到6.7的話,我們再出手也不遲。只要經濟數據繼續保持增長,流入的資金大於流出的資金,我們就完全不必太過擔心匯率市場的問題。”
他的話完全是針鋒相對,立刻讓會議室充滿了火藥味。
金行長的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一絲不快的表情涌現在臉上。
“既然要說股票市場,那我就談談股票市場吧!”
這時高東方站了出來,大聲地說道,“在我主持救市期間,曾經買入過一支股票,具體是什麼股票就不多說了。當我們買入這支股票的時候,就出現了大筆的賣單。經過調查之後我們發現,在我們買入的前兩天,這筆資金悄無聲息地潛入到這支股票當中,不管是買入規模還是持倉手數,都恰好沒有觸發披露的規定。事後粗略地估計,光是這一筆交易,對方就賺了至少三億人民幣。同志們啊,這三億人民幣可都是救市的資金,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市場上神通廣大的人賺去了。”
砰!
他猛然一巴掌拍在桌面上,發出一聲突兀的巨響,嚇了整個會議室的人一大跳。
“我不甘心,我實在是不甘心!”
高東方雙目圓瞪,一臉猙獰,“如果這些宵小不能夠從市場上清除,我們再怎麼救市都於事無補。只有一個健康運行的市場,纔有理想合適的指數相匹配。至於外匯市場的重要性,我想都不需要再向各位闡述了吧?之所以調我們這些人過來,就是爲了應對外匯市場的困難,這也說明國家重視外匯市場甚過股票市場,所以我們還在這裡討論什麼?我建議,立即對外匯市場採取措施,狠狠地打擊一下那些國際空頭!”
“高東方同志不要激動!”
金行長面無表情地看完高東方近乎發泄的講話,直到最後才輕微地擺了擺手,制止對方繼續說下去,“這些方向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當中,東方同志發表意見的時候不要加上個人情緒。好了,大家還有其他意見嗎?”
“我有!”
李斌又跳了出來,“關於高東方同志所說的事,我建議有關部門進行徹查。不過對於匯率市場的行動,我倒有個疑問。如果真的要優先干預外匯市場的話,那希望目標價格到什麼地步,用多長的時間,多少的資金,這些難道不需要討論嗎?”
他已經聽出來金行長傾向於優先干預外匯市場,自然不會在股票市場上繼續糾纏,不過這可不代表他就此罷休。
其他人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
匯率市場和股票市場一樣,基本上每天都在波動。所以想要進行干預的話,那肯定是要將目標價位定在某個線附近。當然,這個線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如果沒有出現惡意做空風潮的話,那就完全沒必要設置這樣一條線。
“這個問題……”
金行長沉吟了良久,這纔看向鍾石,“你應該問他。我決定優先干預匯率市場的話,鍾石將全權負責這件事。”
“他?”
李斌聞言,表情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半晌才悠悠地說道,“當然,我不是擔心鍾先生的能力。我只是認爲,如果不公佈相關信息的話,恐怕對在場的人沒法交代吧?”
他很巧妙地將在場的人和自己捆綁在一起,這一下雖然有得罪鍾石的嫌疑,但也引起其他人的共鳴。
“李助理,我想你徹頭徹尾地錯了。”
鍾石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從容地反駁道,“這一次干預外匯市場,主要是遏制境外機構做空人民幣的行爲,從而進一步地阻止他們更大的野心。說到具體的目標,我在這裡不便透露,各位也不要太過多心,畢竟這一次算是甕中捉鱉。萬一這鱉在關鍵時候跑了,不知道這責任算誰的?”
他這麼一說,其他人臉色紛紛變了。
雖然沒有明說,但其中的意思已經表達得非常清楚了,那就是鍾石擔心有人可能會外泄這些機密信息,雖然說這種事不太可能,但如果真的發生外泄的話,那整個責任都將落在鍾石的身上,這是他不能承受的。
所以他非常強硬地將李斌的要求頂了回去,同時也在暗暗地告誡衆人,不要輕易地摻和到這趟渾水當中。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傻子,當聽到鍾石這番話後,紛紛陷入到沉思當中,這也使得場面一時間冷清了下來。
“還有意見要發表嗎?”
等候了片刻之後,金行長緩緩地站起身來,肅穆地說道,“討論得非常熱烈,我個人相當滿意,有些同志的意見很多,都得到一一地解答。現在如果沒有其他意見的話,那我們就進行舉手表決吧?”
聽到金行長的話,李斌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他很清楚對方這是在敲打自己。
自然,在基調定下來之後,再沒有其他反對意見,全場的手都舉了起來,干預外匯市場正式成爲優先政策。
“鍾石,你準備一下,馬上投入到工作當中。”
表決之後,金行長馬不停蹄地對鍾石說道,“從現在開始,針對國際空頭的圍剿就由你全權指揮,具體工作向我彙報就行。好了,其他人都回去工作。記住,今天會議的內容一個字都不許泄露!”
才通過決議,就立刻投入到工作,這種速度簡直前所未聞。但是在場的人卻是明白,這是要排除一切場外的干擾因素。
至於到底針對的是誰,各人心中自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