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碩先前在幻境中困了大半天,此後尋找紫霧根源、轟走摩妤婕的念頭,又花去了不少時間。
因此,在山河硯和全知道他們依次清醒之際,時日已到了第二天清晨,李牧天大婚之期,夏初冰入宮之時。
婚期,其實也叫做昏期,黃昏的昏,這是一天裡晝夜更換、陰陽交替之際,婚禮儀式一般在此刻舉行,取陰陽和合的美滿寓意。
但皇家婚典自然非比尋常,似告天祭祖等儀式繁雜之極,如果在黃昏纔開始舉行,只怕到深夜都無法結束,故而便在此刻,夏初冰已置身一擡極具皇家氣派的喜轎中,被李牧天派出的迎親車馬,擡到了皇宮大門之前。
喜轎中的夏初冰,穿着大唐國最華貴的鳳冠霞帔,即將成爲大唐國最尊貴的女主人,但她遮掩在大紅蓋頭下的嬌顏,卻殊無半分喜色,面容比平時還冰冷無數。
其實她此刻的冰冷模樣,只是爲了掩飾心頭的無助、惶恐與緊張:
“昨日他進入神武殿後,身份便徹底敗露,讓李牧天暴怒難當,但李牧天並未立即對付他,那麼他應該安然無事!不過,李牧天卻派兵封鎖了神武殿,說明他被困在了裡面,那麼,他能來阻止婚典麼?”
趙碩進入神武殿後的事情,夏初冰當然打聽得清楚,而她分析出趙碩的處境,手中握着的一方紅手絹,卻是不由被攥成了一團,浸濡了汗溼:
“他說過,絕不會讓李牧天進入洞房,現在距入洞房幾乎還有一天時間,他一定能及時從神武殿出來,一定能阻止李牧天入洞房!他在東海做出了那般大事,今天的事情又如何難得了他!”
夏初冰只是在自我安慰而已,她的信心不但不堅決,還如手中的紅手絹被揪成了一團,她雖已做好捨命對付李牧天的準備,但她對趙碩有了感情,心底最深處,還是企盼着趙碩能將她拯救。
而在夏初冰心裡無比糾結的同時,李牧天在宮門處騎着一匹異獸龍馬,看着那喜轎緩緩而來,面上卻是一派喜氣洋洋,心頭更是一片志得意滿。
便在昨天,李牧天還爲趙碩的出現暴怒不已,但到了現在,他卻是已經想通:
“趙碩那廝進了煉丹之所,乃是自投羅網,此刻定已陷入幻境不可自拔,朕根本不必着急,只待放寬了心,今夜先於洞房好生快活一番,明日再持女皇陛下賜予的通行令牌,到煉丹之所去甕中捉鱉!”
想到美人承歡、仇人就範,李牧天心頭好一陣快意,轉頭一看,見站於身後的衆王公大臣、各派各國道賀的使者,盡皆都是恭恭敬敬的模樣,便更是不由得意的笑出聲來。
不過令李牧天略感遺憾的是,侍立在旁的王無極見他發笑,並未湊趣的問上一句“陛下因何發笑”,而是扯着嗓子叫道:
“陛下迎皇后娘娘過門入宮啦!”
過門,乃婚禮的第一個儀式,一般而言,新郎都會去新娘家中、一路將新娘迎娶過門,但以李牧天的身份,當然不必這般親力親爲,只在宮門處等待,派高立仕帶隊去將夏初冰接了過來。
但此刻過門之時,李牧天自不會再假手高立仕,卻是從龍馬上翻身而下,大步走到了已經停下的喜轎之旁,一臉喜氣的伸出手來,搭上了喜轎垂下的喜簾——
接下來,他便將揭開喜簾,將夏初冰帶下喜轎迎入宮中,繼而舉行其它一系列儀式。
而在喜轎之內,夏初冰雖然蓋着蓋頭,但她已有元胎境修爲,能以神念感應身週一切,當她感應到身前的喜簾搭上了一隻手,心幾乎已要從嗓子眼蹦了出來:
“李牧天來了!雖說拜了天地纔算夫妻,但我若被帶過了門,也算是舉行了婚典的一步,從某種意義上而言,身份便已然不潔,將來又該如何面對……他?”
不過就在這時,李牧天滿心歡喜的伸手搭上喜簾、夏初冰忐忑不安的伸手撫在心口,宮中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喧譁,更有一人高聲叫道:
“賊子突圍!快快攔截!”
這高聲叫喊之人,顯然爲宮中的將領,正向宮中侍衛發號施令,但這深宮大內之中,又能有什麼賊子?
正因爲此,隨着這聲叫喊響起,這宮門處隨李牧天迎親的衆王公大臣、各門各派道賀的使者,都是不由紛紛面露疑惑,爲那賊子的身份議論不已,更爲那賊子的膽大包天而震驚。
當然,李牧天和他身旁親近如王無極、高立仕等人,自是對那所謂賊子的身份心知肚明,卻見李牧天面上的喜色瞬間變得鐵青,搭在喜簾上的手也是突然一僵,停下了掀簾的舉動。
“趙碩!今日你若壞朕好事,朕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牧天喉間發出一陣低低的咆哮,終於放開搭在喜簾上的手,轉身離了喜轎向宮門處走去,便連舉行婚典也顧不得了。
在李牧天想來,既然趙碩正從神武殿突圍,那麼勢必已從幻境中醒轉,說不定還得了他投靠魔族的證據,故而他的當務之急,並非繼續舉行婚典,而是調動宮中的一切武力,將趙碩予以撲殺,避免底細敗露。
而在喜轎之中,夏初冰當然也能想到那膽大賊子的身份,心下卻是一陣欣喜若狂:
“他從神武殿突圍了!他來阻止婚典了!我……終於等到他了!”
在最爲無助的時刻,終於等到了趙碩的出現,夏初冰心頭激盪不已,對趙碩的感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明晰起來。
但也正是如此,夏初冰稍後感應到李牧天的手放開了喜簾,還一步步遠離了喜轎,心中的狂喜卻並未延續下去,也沒有產生如釋重負之感,反是無比擔憂道:
“李牧天此刻定是無比惱怒,定會發動一切武力去對付他,他雖說在東海做出了那般大事,但今日又能否平平安安?”
考慮到自己並不能給趙碩幫忙、多半還會增添負擔,即管夏初冰心頭無比擔憂,也只能如坐鍼氈的待在喜轎之內,發動神念極力感知宮中情形。
便在這時,李牧天已經走回了他的龍馬處,卻是一翻身再上馬背,在面上擠出一副從容的笑容,向各門各派道賀的使者開口道:
“諸位使者,朕今日迎娶皇后,本是一件大喜事,沒料到有賊子這般膽大妄爲,竟敢來攪擾朕的興致,朕很好奇他的身份,這便入宮看個究竟,還請諸位使者於此安心等候片刻,朕稍後便出來繼續舉行婚典。”
李牧天已將大唐國經營得鐵板一塊,不必在乎衆王公大臣心頭所想,但他不得不顧及那些使者的感受,畢竟這些使者來自各派各國,還未徹底被大唐國吸收吞併。
正因爲此,即便李牧天心急如焚,恨不能立馬便飛回宮中,指揮所有大內侍衛將趙碩撲殺,但他在人前也必須做出這般從容模樣,還得這般說話解釋一番。
而李牧天一句話說完,便撥轉身下龍馬馬頭對準宮門,但他還未來得及揚鞭策馬,卻突然有一朵璀璨的金花,於半空緩緩飄落到他的眼前,繼而如夢幻般消散開來。
與此同時,半空中還有那莊嚴的梵唱聲、美妙的歌頌聲突然響起,更有一道豪爽的笑聲傳來道:
“陛下,不勞你入宮看個究竟,且在原地安心等待,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