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碩所說真正的純善好人,自然是那明湖書院的弟子秋墨了。
趙碩與這秋墨雖說只接觸了一次,卻也看出這秋墨乃是真正的心思純淨、品性高潔,同時,趙碩也看出,秋墨當初與他結交,乃是真心想要與他做個朋友。
因此,趙碩對秋墨還是頗有好感,此番離比試開始還有幾天,若無大機緣,抓緊修煉也提升不了多少實力,趙碩便也想到去找秋墨打發一番時間。
秋墨之前同趙碩分手時曾說過,他寄住於雲州城中的老筆齋之中,趙碩一路詢問,方纔在雲州城的一角將這老筆齋找到。
相比雲州城衆多深受九洲商會影響、裝潢得極爲奢華的店鋪而言,這老筆齋雖說也是做生意,專賣些筆墨紙硯以及書籍筆帖,卻是顯得樸素破舊,便連寫着老筆齋三字的門匾,也是蒙塵難辨。
看到了這老筆齋的破舊,趙碩不由心頭有些奇怪,因爲秋墨來到雲州的時間不算晚,雲州城的客棧在當時應該還不至於爆滿,他卻選擇寄住於這樣一個地方,顯得有些古怪。
不過秋某選擇寄住於此,自然是有他的考慮,趙碩對此倒也沒有深究之意,舉步便進入了這老筆齋中。
而這老筆齋除了裝修破敗外,便連生意也是冷清,店鋪中只有一個滿頭花白的老掌櫃在默默讀書,見到趙碩進來之後,也不曾放下手中書籍招呼一聲,而在趙碩表明來意後,他也只是隨手指了指後院,便繼續埋首於故紙堆。
對於這老掌櫃懶得理會的態度,趙碩倒是不以爲意,不過小花卻是一臉不爽,但它在趙碩的一瞪眼後,還是隻得老老實實的跟在趙碩身後,從那老掌櫃身後的一道門進了後院。
這老筆齋的後院不大,只得兩間廂房,其中一間廂房的窗戶推得停刊,趙碩一眼便看到了秋墨,但令他有些奇怪的,卻是這秋墨此刻正一臉愁容,不停長吁短嘆,似乎心中有着什麼煩惱之事。
此刻秋墨也是察覺到了院中的動靜,從那窗戶看了過來,見得來人是趙碩,便一臉驚喜的從廂房中迎了出來,熱情道:
“趙兄,當日分別之後,秋某便時常想念,想要多同趙兄敘敘話,以便得趙兄高尚的道德品性指引,提高自身素養,只是不知該如何去找趙兄,今日趙兄來尋秋某,實在讓秋某心中歡喜吶!”
趙碩已經習慣了被贊爲好人,聞言也不再覺得尷尬,只是呵呵一笑,開口問道:
“俺今日無事,便來找秋兄一敘,但俺剛纔卻是發現,趙兄似乎是有煩惱之事?”
令趙碩有些奇怪的,卻是秋墨在聽得他的問話之後,面上浮現出了一副羞愧模樣,只是一個勁的推脫道:
“無事無事,趙兄請進廂房一坐,秋某這便爲你沏壺茶來。”
趙碩見秋墨撒謊連掩飾都不會的模樣,卻是心頭一奇,暗道一聲:
“古怪,以這書呆兄的品性,無論心中有何事情,都會坦坦蕩蕩,根本不會撒謊隱瞞,而他此刻邊撒謊邊羞愧,到底又是遇到了何事?”
想及此處,趙碩卻是露出一臉失望神色,輕嘆一聲道:
“秋兄,你當俺不知你此刻是在說謊嗎,俺總道秋兄是這世上最爲無暇的君子,沒料到秋兄竟然也是個俗人,遇事也會說謊!”
趙碩雖說被秋墨贊做純善好人、道德無雙,但他自己心知,他哪裡有資格質疑秋墨的道德,不過他也知道,這招對秋墨最爲有效,便也是果斷使出。
果然,秋墨見趙碩這位純善好人、至誠君子指責了他的道德品性,卻是一臉慚愧模樣,幡然醒悟、但卻仍是有些吞吞吐吐道:
“趙兄見諒,只是此事實在是有些難以啓齒,我怕趙兄因此看輕秋某……”
趙碩一臉正直與高尚,肅然道:
“秋兄,須知事無不可對人言,只要自己行的端坐的正,又有什麼難以啓齒的,況且若是秋兄光明磊落,俺又怎麼會看輕秋兄。”
聽得趙碩這般說話,小花在一旁卻是面露古怪神色,暗道一聲:
“我這老爺麪皮日漸深厚,剛剛纔暗地裡往那傻子太子身上潑了老大一盆髒水,現在又來教導這書呆子要光明磊落,只怕這書呆子要將他封爲聖人了。”
果然,秋墨聽得趙碩的說話,卻是情緒激動起來,用力握住了趙碩雙手,感激道:
“秋某謝過趙兄信任,如此,秋某便將此事盡數告知趙兄,只望趙兄不要嫌棄秋某心中曾出現過那般齷齪想法。”
趙碩呵呵一笑,面露溫和讚許模樣,點頭鼓勵道:
“秋兄只管說便是,俺不是那般膚淺之人,秋兄不管有甚想法,定是有着自己的原因。”
秋墨聽得趙碩這般說話,只覺得趙碩的道德修養,已是崇高到了一種難以企及的境界,再次讚歎了幾句,方纔嘆息一聲道:
“此事要從頭說起,趙兄也許不知,這老筆齋在東勝神洲的各大城池都開有分店,乃是我明湖書院的主要產業,利潤五年一收,用於支持我明湖書院弟子生活及修煉所需,秋某此番出門歷練,還肩負在各處老筆齋查賬收款之責。”
修煉離不開法侶財地四字,即便是明湖書院這般在修煉之餘、還會修習道德文章的門派,也須得想法賺錢,才能使門派延續及強盛起來,這老筆齋是明湖書院的產業,也解釋了秋墨爲何要寄住於此。
因此,趙碩便也只是點點頭,並沒有打斷秋墨的說話,而秋墨卻又是嘆息一聲道:
“秋某從明湖書院出發,一路歷練且查賬收款,到現在已經過了數十個城池,收了數十個老筆齋分店的款子,但總共只得兩萬枚培元丹左右,如何夠我明湖書院數百弟子五年生活修煉所需!”
趙碩聽得秋墨收了數十個老筆齋五年的利潤,方纔只得兩萬枚培元丹,而這兩萬枚培元丹,還將是明湖書院數百弟子的十年生活修煉,卻是不由暗道一聲:
“俺還道俺們欲字殤最爲清苦貧寒,沒料到這明湖書院也是半斤八兩,難怪這書呆兄如此愁苦。”
想到這裡,趙碩卻是想到在他進得這老筆齋之時,那老掌櫃只顧讀書、對他沒有絲毫理會的模樣,便也覺得此事並不算奇怪,暗暗想道:
“一堆書呆子來做生意,能賺得到大錢纔怪,不過,這明湖書院在這般清寒的情況下,還能實力不墜,保持着相當的名聲,倒也是難能可貴。”
想及此處,趙碩卻是呵呵笑道:
“原來秋兄是爲此煩惱,不過此事又有什麼難以啓齒的,莫非秋兄是擔心俺責你過於看重黃白之物麼,那樣的話,也未免將俺看得太古板了些。”
秋墨聽得趙碩這般說話,卻是又漲紅了臉,有些慚愧道:
“秋某知道趙兄乃是非凡之人,不會拘於小節,只是秋某在思考如何解決此事時,心中曾生出了一些齷齪想法,實在也是慚愧。”
趙碩聽得秋墨再次提及這什麼齷齪想法,卻是頗有幾分好奇道:
“秋兄這般正人君子,還能有什麼齷齪想法,怕是秋兄對自己太過嚴格了吧?”
秋墨聞言搖搖頭,重重的嘆了口氣道:
“趙兄不知,秋某讀了那般多的聖人書籍,卻這些聖人書籍上,從來沒有提及過該如何賺錢,秋某也因此根本想不出怎樣才能提高老筆齋的利潤,想來想去,只想到了一個法子。”
說到此處,秋墨面上神情,卻是有些無地自容起來:
“這法子便是秋某也去參加這九洲商會的比試,成爲九洲商會的女婿,請九洲商會出面幫忙,但趙兄此番前來雲州,是專程來參加比試,若是秋某也參加比試,即便最終落敗,也是沒有任何道義可言,是那世上道德最爲敗壞之人!”
聽到這秋墨煩惱和慚愧的癥結在此,趙碩不由一臉古怪起來,卻是暗道一聲:
“要這位書呆兄想到提高利潤的辦法,也着實太過爲難他了,能想到成爲九洲商會女婿、請九洲商會幫忙,也實在是難能可貴了些,難怪這書呆兄之前長吁短嘆,原來是在門派難題和個人道義面前難以取捨。”
想及此處,趙碩卻是心中一動,開口笑道:
“秋兄何須如此煩惱,俺倒是有個法子,雖不能提高老筆齋的利潤,但應該能將你那兩萬枚培元丹翻上幾番,短期之內,應是可以解決貴書院的燃眉之急,以便從容思考徹底解決的辦法。”
趙碩對秋墨是否參加比試倒不會有什麼看法,但他也知道,若是他開口勸秋墨參加比試的話,秋墨也定會又羞又慚,從而拒絕參加比試,也正好他此刻心頭有些想法,便幹直接說了出來。
果然,秋墨聽到趙碩說他有辦法,卻是一揖到底,驚喜而又慚愧道:
“趙兄不計較秋某有那般齷齪想法,還替秋某出謀劃策,果然是那至誠君子,秋某實在是心中有愧,但爲了報效師門,也只能厚顏無恥的請趙兄指教一二了。”
趙碩對這秋墨的讚揚實在是有些無奈,卻是苦笑一聲道:
“秋兄謬讚了,其實這法子也是俺湊巧剛剛想到而已,若是秋兄想用,便請將那兩萬枚培元丹帶在身上,與俺一同出門一趟。”
趙碩話語中賣了個關子,但秋墨對趙碩極爲信任,卻是也不發問,點了點頭,便開口道:
“那請趙兄稍等,待秋某同店鋪中的師叔打個招呼,便與趙兄同行。”
趙碩聽得那老掌櫃竟是秋墨的師叔,不由心頭一奇,這老掌櫃身上半分元氣氣息都無,很明顯只是個普通人而已,但他能成爲秋墨的師叔,想來也是明湖書院這般門派纔有的特色。
而見到秋墨匆匆的到店鋪中去給那老掌櫃打招呼,小花卻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拉了拉趙碩褲腿道:
“老爺,你要如何指點這書呆子賺錢?”
趙碩也沒有給小花賣關子的意思,只是面上神色有些古怪道:
“所謂幫人幫到底,俺要帶壞這位秋兄,怎麼能半途而廢,先前俺教了他殺人,現在只是教他賭錢而已,繼續帶壞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