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飛羽哈哈一笑道:“這樣不是挺好,雙方坐下來,喝着六果酒,敘敘舊情,談談恩怨糾葛,比打打殺殺,不是好得多?”
站在那裡的婠婠,臉上露出幾分不解的神情來,看着羅飛羽,再扭頭看看師尊祝玉妍,看來是想不通羅飛羽爲何敢這麼跟師尊說話,而師尊竟然還沒有動氣。
祝玉妍也似是被羅飛羽的話勾起回憶,雙眼看着虛空某處,輕嘆一聲,說道:“天下間,要是人人都是你這樣的想法,何來那麼多的仇殺恩怨糾葛。只是你這麼想,還是小兒女心態而已。”
“我知道。”羅飛羽說道,“世事很多無奈,又各有各的堅持,所以才這麼紛爭恩怨。但是到了你們這些人的年紀,本該是看破世情了,卻還糾結於當年的陳年舊怨,那就不應該了。”
祝玉妍難得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你小小年紀,說起話來,卻如此老氣橫秋,真真是惹人發笑。”
羅飛羽說道:“這其實也是我的處世原則,以理服人,能談的事,就不要用打打殺殺來解決。但是真要打打殺殺,我也不犯怵。”
“你也是這麼對慈航靜齋的人說的?”
羅飛羽點頭道:“是。只是最後,慈航靜齋的傳人師妃暄雖然沒有親自出手,卻還是選擇了打打殺殺,想要借刀殺人。所以你看,我跟天君席應大打出手,卻最終還是能談。跟獨尊堡堡主解暉沒得談,他就只能解甲歸田,退隱江湖。”
“你能說服天君席應,的確是十分難得。只是你跟他說,我跟他試招,盛讚他的紫氣天羅大成,是要借刀殺人。”
“你鼓勵他來找天刀宋缺報仇,難道不是要借天刀宋缺之手,除掉天君席應?”羅飛羽反問道。
祝玉妍沉默片刻,輕嘆說道:“我即使說不是,你和天君席應也不會相信。”
“那是當然。”羅飛羽說道,“其實你自己也不相信。”
祝玉妍輕輕搖頭,薄紗如水如霧一般,在她面容前盪漾。她避而不談這個問題,問道:“你說天君席要做到由魔入道,纔有能與天刀宋缺一戰之力,你爲何會如此說?”
“直覺。”羅飛羽說道,“天君席應修煉紫氣天羅,已到大成境界。但是以我所見,他對上天刀宋缺面前,卻必死無疑。他如不能跳出紫氣天羅的禁錮,就別想着能與天刀宋缺一戰。”
祝玉妍沉默着,似乎是在沉吟着,斟酌着。
羅飛羽接着說道:“魔也好,道也好,都只是人爲劃分的界線,與人心無關。功法就是功法,本沒有魔道之分,只是修煉之人的區別,修煉境界的不同罷了。”
婠婠聽得滿臉震驚。祝玉妍則是沉思良久,才幽幽嘆道:“你的野心不小,竟然是想要統一魔道兩門。”
羅飛羽搖搖頭說道:“我是要一統天下。至於魔道,統不統一,都無關緊要了。”
祝玉妍長吸一口氣,說道:“也好,你的確是有跟我談一談的本領。”
羅飛羽哈哈一笑道:“多謝派主認可。那我們就一件事一件事來談。首先就是邪帝舍利的事……”
“這個不用談,我已經知道了我想要知道的。”祝玉妍打斷羅飛羽的話,直截了當地拒絕羅飛羽的提議。
“魯大師告訴你的?”羅飛羽說道,“他沒有跟你提起過我們之間的約定?”
“沒有。他甚至都沒有提起過你。”
“看來他當時是希望你殺了他。”羅飛羽嘆口氣說道。
祝玉妍沉吟道:“他當時的確是引頸待斃。”
“你對他還是舊情難忘,所以一時心軟,沒有殺他?”
聽到羅飛羽這麼說,婠婠神情緊張,俏臉上滿是擔憂。
哼!
祝玉妍冷哼一聲,沒有搭話。
羅飛羽繼續說道:“然後他見你不殺他,又舊情難忘,勾起來他的舊情,就把邪帝舍利的下落告訴你了。”
“哼!他真正在意的,只是一個人罷了!”祝玉妍冷冷地說道。
“飛馬牧場商秀珣的……”羅飛羽脫口而出,卻沒能問下去,因爲他知道,魯妙子在意的人叫商青雅,但是這個商青雅,到底是商秀珣的什麼人,他卻拿不定。
祝玉妍雙眼露出往事不堪回首的神情,愣愣地看了良久,這才長嘆一聲,說道:“商青雅是魯妙子的女兒。”
羅飛羽恍然大悟。這麼一說,就很清楚明白了。商青雅是商秀珣的母親,又是魯妙子的女兒,那麼魯妙子在意的,自然就是商青雅的母親!
在商清雅年幼時,魯妙子卻沒有留在飛馬牧場,而是去追求自己的理想。然後等到商清雅的母親去世,只怕商清雅對他也已經沒有多少好感了。
怪不得魯妙子一再感慨,當年他不該離開飛馬牧場,他還感慨過,所有的雄圖偉業,有如何比得上清雅的深情一瞥,那時羅飛羽還以爲魯妙子是與商清雅之間有情緣,沒想到他是緬懷年幼小女的深情回望。
怪不得魯妙子能夠隱居在飛馬牧場,而商秀珣對他又是如此矛盾的態度。
在羅飛羽琢磨這些人之間的恩怨糾葛時,祝玉妍繼續說道:“聖帝舍利的下落,我已經知道在哪裡,你想談這個,就免了。”
羅飛羽嘿嘿一笑,問道:“好吧,魯妙子告訴你的,邪帝舍利是在哪裡?”
“你是想套我的話?”祝玉妍反問道。
“不是。”羅飛羽坦然答道,“因爲我知道邪帝舍利是在哪裡,但是不能確定魯大師告訴你的,是否爲逗你玩的。”
“哼!他敢!”祝玉妍冷冷一哼,書房裡的氣息,立時變得冰冷起來。
羅飛羽油然道:“對一個死都不怕的人來說,他有什麼不敢的!這樣好了,你擔心我是在套你的話。你告訴婠婠小姐,我再告訴她我知道的。這樣她就能知道真僞。不過婠婠得以歷代魔門聖祖起誓,必須如實說出我們所說的邪帝舍利下落是否一致。”
“好!”祝玉妍答應得很乾脆。
這個提議,對她和婠婠師徒來說,沒有什麼損失。她當然沒有意見。
祝玉妍都沒有對婠婠耳語,而是頭都沒有轉,嘴脣翕動,然後婠婠指天起誓畢,往羅飛羽走來。
婠婠赤着雙足,白裙勝雪,正是那天羅飛羽讓婢女拿來的,足不沾地般,款款走來。
她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來到羅飛羽身邊。
羅飛羽可沒有祝玉妍這樣的本事,能夠脣語傳音。老老實實地湊到婠婠耳邊,悄聲說道:“楊公寶庫!”
婠婠震驚在那裡,轉頭看着師尊祝玉妍,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個表情,已經足以說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