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這麼大第一次進派出所,多少還是有點新鮮。賀子鍵進門就跟人家打招呼,好像跟誰都熟似的。
一位警察倒了杯水給我們,讓我們隨便坐。我看着這麼多穿着制服的民警突然覺得有點緊張,手掌都冒了汗,賀子鍵卻大大咧咧的拉着我坐下了。我不敢造次,坐的端正,賀子鍵和他們隨便聊着天。
剛說了沒兩句話,裡屋就出來了一位警察,大高個,表情嚴肅極了,我被他的氣勢壓得想逃。賀子鍵卻打趣他:“整天黑着臉跟誰都欠你錢一樣,幹嘛啊,招不招人煩?”
那警察坐到我們對面道:“開口閉口就是錢,你掉錢眼裡了?”
賀子鍵斜了他一眼道:“我一個商人,不提錢還能提什麼啊,跟你歌頌社會主義好啊?”
那警察終於笑道:“你丫有日子不見了,一見面就噎我有勁麼?”
賀子鍵也笑:“別廢話了,快做記錄,做完了我們還着急走呢。”
那警察從頭到尾打量了我一圈,道:“這是蘇葉吧,經常聽賀子提起你。我和他是發小,我姓謝,你叫我……”
我傻了,身邊賀子鍵道:“我說你能不能有點正形,人民的公僕,辦案的時候能不能有點公僕的樣,套什麼近乎啊。”
謝警官笑道:“至於麼?打個招呼還不行了?你這麼緊張怎麼不索性藏在家裡不讓別人看呢?我們警察怎麼辦案還用你個商人教是怎麼的?就是賀老爺子來了,進了這個門也得按我的規矩來不是。”
賀子鍵撫撫額道:“你少扣大帽子壓我,你快問,我真着急呢。”
謝警官這纔開始跟我做筆錄。
“蘇小姐,你看沒看清那人的長相?”
我搖頭:“沒有光,只看到那個人個子不高,很瘦,別的都看不到。”
“那你都丟了些什麼?本人有沒有……”謝警官邊記錄邊問我,問到一半突然卡了殼,擡起頭看看賀子鍵,又看看我。我趕緊搖頭道:“沒有,我睡覺一直很淺,所以他一撬我的門我就醒了,一直在裝睡,他不知道我醒了,大概不想驚動我,只是求財,所以根本沒靠到牀邊來。桌上的不到一百塊的零錢被他拿走了,還有我的電腦。別的就沒了。”
謝警官點點頭道:“行,我知道了,有進展我會通知賀子的。你一個姑娘家,自己住當心一點,鎖好門窗,這次是你運氣好,人沒事,下次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賀子鍵坐在旁邊不說話,我趕緊點頭應是。謝警官踢了賀子鍵一腳:“想什麼呢?你不是最不耐煩我說這個嗎,這次沒嗆我還真是千年難遇。”
賀子鍵沒動,沉着聲音說:“你說的都對,我挺後悔的,怎麼沒早聽你的。”
謝警官愣了愣,道:“得了別跟我這裝林黛玉,這不是沒事嘛,你們快回去休息吧,大半夜的。”
賀子鍵“嗯”了一聲,拉着我起身往外走,也不說話。
謝警官送我們出來,囑咐賀子鍵小心開車。賀子鍵降下車窗跟他擺了擺手,就把車倒出了院子。“去哪裡?”賀子鍵一邊往主道上拐一邊問我。
“程程家吧,我剛給她發短信了,她等着我呢。”我報了程程家的地址,賀子鍵也不再說話,踩了油門直奔目的地。到了程程家樓下,我跟賀子鍵道謝下車,他點點頭,我關上車門的瞬間,聽到他說:“一定要關好門窗再睡,有事給我打電話。”
我突然不想走了,愛一個人有多辛苦我自己清楚,如果他真的愛我……我都不敢想,他現在有多難過。
理智終於還是佔了上風,我轉身上樓,進了樓道,賀子鍵還沒走,上了電梯,他還沒走,進了程明明家門,站在陽臺上往下看,他還沒走。我抱着膝蓋坐在她家落地窗的窗簾後面,許久,才聽見車子啓動的聲音,我撥開窗簾去看,黑色的奔馳商務慢慢的駛出視線。
程明明坐在沙發上睡眼惺忪的打量我,我不動,她也不動。賀子鍵的車看不到了,我一直繃緊的後背才慢慢鬆下來,靠着窗戶,想哭。程明明過來推了我一把,我沒理她,她也索性扔了個靠墊在地上跟我坐下來,道:“望夫石?”
我沒心情跟她開玩笑,起身道:“睡覺,我困了。”
程明明在身後道:“心疼吧?心疼就別這麼矯情啊。”
我沒理她,直接進了浴室洗澡。
程明明沒說錯,我是挺心疼的,特別疼。
第二天上班一點精神都沒有,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回程明明家,她還沒回來,我借用了程明明的電腦,下了遊戲。沒心情做飯,索性叫了外賣,程明明和外賣一起到,她數落我吃垃圾食品,我沒理她。
我邊吃邊看遊戲的下載進度,程明明一把合了筆記本,恨鐵不成鋼道:“蘇葉,你就作吧,有你後悔的時候。”
我把屏幕擡起來,不滿道:“我作什麼了?”
“你作什麼你問我?人家賀子鍵多好一男人啊,對你多癡情啊,都做到這一步了你還想怎麼着啊,蘇葉,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這麼矯情!”
“做到哪一步了啊,你怎麼就敢斷定他喜歡我呢,或許他就是想玩玩……”
“蘇葉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哪個男人想玩玩的時候會費這麼大的心思?你看不出來賀子鍵對你有多小心翼翼嗎,生怕你不高興了,什麼都順着你。要我說,他就是太慣着你,他要是直接把你打暈了帶回家去也就那樣了,還能容你在這作?”
“程明明你是怎麼說話呢?”
“我這麼說你已經是輕的了,這麼好的男人還不要,真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樣的!要是我早就撲上去了。蘇葉,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想清楚啊。”
想清楚?就是因爲我想的太清楚,纔不敢愛上他。
遊戲已經下完了,我輸入賬號登陸進去,有些提心吊膽的打開好友欄,了無痕在線!我突然來了精神,點開他狀似無意的打招呼道:“聽說你出差了?好久了啊。”
他回的很快:“恩,剛回來。聽說你被盜號了,東西都沒了?”
我有些沮喪道:“嗯,都沒了。”
他道:“等我給你送幾件過去。”
我趕緊回:“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去刷就好了。”
他卻沒聽我的,直接給我送過來,道:“都是我小號的裝備,你先湊活穿吧。”我一愣,點了接受交易,看他給我的裝備,果然都是一般的。才安心接下。
程明明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看着了無痕騎着大雕落在我面前,跟我說的話,交易給我的東西,突然開口:“蘇葉,你是不是有點喜歡他?”
我一愣,我……我喜歡他嗎?
程明明不依不饒,道:“你爲什麼喜歡他?”
我……我爲什麼喜歡他?仔細去想,好像沒有一件很清晰的事情,是我喜歡上他的原因呢。
程明明看我不答話,再次開口:“你覺不覺得他像一個人?”
我驚訝,側頭道:“誰?”
程明明盯了我半晌,道:“賀子鍵。”
我腦袋“轟”的一聲,突然整個世界都晃了。
程明明還在繼續說話:“他們很像,行事風格,說話方式,都很像,最重要的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他什麼,退一萬步說,就算他不是賀子鍵,那你對他的那一點點喜歡,也是一場移情。因爲你潛意識裡告訴自己不能愛上賀子鍵,所以當你碰到一個和賀子鍵很像很像的人的時候,就會莫名的對他有好感。是不是?”
我徹底傻了,所有的事情都在腦子裡,條分縷析,了無痕他爲什麼會知道我和楚博然的事情,我跟楚博然在一起7年,我太瞭解他了,他不會隨便跟不熟的人講太多私事,既然如此,了無痕怎麼會知道?還有!那天我摔倒的時候,那個女孩,楚博然的現任女朋友,她叫他什麼來的?賀子哥?她怎麼會認識賀子鍵?怎麼會?
我全身都有點哆嗦,程明明握住我的手道:“蘇葉,承認吧,你愛上他了。”
我哆嗦着起身,拿上手機就往門外走,程明明拽住我道:“唉你幹嘛去啊?”
我不理她,程明明拽着我不撒手,道:“你幹什麼去啊你說話啊!”
我掙開她道:“我有點事,不用等我了。”
程明明道:“你能有什麼事啊,你看你現在這個狀態,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停下道:“不用,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
下樓攔車直奔賀子鍵的酒吧,推開門裡面冷風很足,我在裡面橫衝直撞,人羣熙熙攘攘的,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服務生,我高聲問他:“賀子鍵的辦公室在哪?”
服務生嚇了一跳,問我:“小姐您有事嗎?有事可以跟我說。”
我心裡着急,語氣也不大好:“我跟他有私事要說,你帶我去他辦公室就行了。”
服務生鐵了心的不帶我去,我索性撥開他自己去找。辦公室而已,有多難找?
我着急起來走路就不太看路,這不,又撞了一個人,他手裡端着酒,灑了我一身。我還沒來的及道歉,對方就發火了。“幹什麼呢?走路長沒長眼呢?”
我也有點生氣,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小肚雞腸,我撞了你是沒錯,可是你酒還都潑在我身上了呢?歸根結底還是我錯在先,我擡頭道:“不好意思,我賠你一杯酒好了。”
我說完話他卻突然變了語氣,“啊,你看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剛纔說話太沖了,不好意思啊,我請你喝杯酒當賠禮道歉吧。”
又是這種男人,我皺眉道:“不用了。”然後繞過他想走,卻被他一把拉住道:“不如留個電話吧,有時間我請你吃飯。”
我實在是沒心情跟他周旋,直接道:“撒手。”
他彷彿有點詫異,但還是沒鬆手。我站在吧檯邊,伸手從一個女孩面前拿過她的酒,直接潑在了面前男人的臉上。男人傻了,女孩傻了,酒保都傻了。我把酒杯放回去,道:“再給這位小姐調一杯酒,賬記在賀子鍵頭上。”
我找不到他,就讓他來找我好了。
面前的男人不停地在擦臉上的酒,邊擦邊罵我:“精神病,你有病吧,賤人……”
賀子鍵沒讓我等太久,他撥開人羣出現的時候,臉上盡是不耐煩的表情,看到是我彷彿有點驚訝。
“小葉子?你怎麼來了?”他走到我身邊,皺了皺眉:“衣服怎麼都溼了,怎麼回事?”
我有點委屈,完全沒回答他的問題:“他們不帶我去找你。”
他突然就笑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像冬日的陽光,溫暖又明媚。“給我打電話啊,走,先帶你去換衣服。”我被他拉着走,不忘回頭跟酒保喊:“哎,那杯酒記他賬上啊!”
賀子鍵帶我回了他辦公室,給我拿了件他的大襯衫道:“先湊活穿這個吧,換完了我帶你回家。”我推開他的手繞道他桌子後面,看電腦上的遊戲界面,果然是他,了無痕。
他一瞬間反應過來了,跟過來,手足無措的站在我身後,我推開鼠標,起身看他,賀子鍵說話第一次有點結巴,“小……小葉子……”
我打斷他:“你騙我?”
賀子鍵舔了舔嘴脣,道:“小葉子……我……”
我看着他的樣子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居然讓我心疼。就算他只是想玩玩,就算這是個陷阱,我也想跳進去試試。我蘇葉,活了27年,用了7年時間,半生力氣愛了一個人,終於不得,現在我還有好幾個7年,我還有半生力氣,我願意去賭一次,贏了就是我的幸運,輸了也不過就是沒力氣再愛罷了,我願意去賭。
賀子鍵看我哭了,手忙腳亂,看他想抱我,卻又把手縮了回去,伸手抽紙,想幫我擦眼淚,卻又遲疑了。我撲進他懷裡,感覺他整個身子都是僵的。我把眼淚全都蹭在他衣服上,啞着嗓子問他:“你愛我不愛我?”
賀子鍵有點着急道:“愛!我愛你,你要是說結婚,明天我們倆就可以去領證。”
我抽着鼻涕道:“下週二我要做校園招聘,等忙完了你來我家吧。”
賀子鍵身子僵着,半晌纔開口:“小葉子,你答應我了?”
我擡頭,“答應你什麼?”
賀子鍵伸手環住我:“答應我追你啊。”
我噗嗤一聲樂了,道:“嗯,答應你了,從今天開始要好好追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