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丁四年三月甲辰日,武丁會婦好、傅說、象雀勤政殿議事。
武丁曰:“自破土方、危方、翳徒戎以來,周圍方國紛紛來朝,我常備軍亦已達五萬之衆,聲威大震,衆卿以爲,接下來我們應該如何調整戰略方向?”
傅說道:“據我打探分析,紛紛來朝者,皆是附近的小方國,而大方國,如東夷、南荊、西羌、北狄等,則蠢蠢欲動,大有山雨欲來之勢。”
武丁:“如此,我們應做何準備?但請傅相直言。”
傅說道:“趁敵未動,我應未雨綢繆。自古征戰,兵員、武器、糧草,三者最爲緊要,我常備軍之數,已滿足戰爭之需,而武器與糧草,卻已捉襟見肘。”
武丁聞言,頗爲緊張:“傅相可有良策,解決武器與糧草?”
傅說似早有計較,遂將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
“糧草的來源,我們一直依靠方國的貢賦,這已不能解決戰爭之需,唯今之計,只有在四境各州,設立軍事重鎮,採用屯田之法。
將士們戰時應徵,歇戰時便下田勞作,亦戰亦耕,兵農合一,既可解決路途遙遠、交通不便而造成的糧草匱乏,又可使兵員在守防時不致人力虛耗,最大的好處,便是解決了大軍遠征的糧草供應問題,實乃長久之計。”
武丁拍手稱秒:“此計甚好,便依傅相,明日孤即頒旨,令諭四境,各州推行屯田制。然則武器方面,我大商手工業如此發達,難道不能保障供給戰爭之需?”
傅說搖首:“按照以往的戰爭規模,我大商便能自給自足,而今形勢,與以往大不相同,戰爭規模日益擴大,傷亡人員因武器配備不齊而激增,故戰爭勝利的保障,在於兵器的優良配備。”
武丁:“傅相以爲,我大商短缺何種兵器,孤下令各州各方迅速生產!”
傅說:“排兵佈陣所需之兵器,大王可以聽一聽鳳帥的意見。”說完,傅說目視婦好,請其發表見解。待武丁示意後,婦好侃侃而談:
“若想提高軍隊的戰鬥能力,減少傷亡,必須形成組織化的武裝力量,車戰以三甲士爲一組,步戰以五卒爲一組,組織內的每個士兵,若能發揮手中兵器的最大作用,便可達到最高的整體戰鬥力。
師父曾教我‘長以衛短,短以救長’之法,短兵在前,長兵在後,佈陣順次應爲戈手、戟手、矛手、殳手、弓手,其中戈和戟,矛和殳亦可互換,前四人所持兵器,足以互相支援,戈最短而殳最長,最後的弓手以前面四人爲縱深,可以不斷地以箭射遠,同時指揮本小隊。
而小隊五卒,都需佩青銅劍,可以近身肉搏時,用以刺殺敵人。故傅相所言,我軍兵器不足,確是當前最爲棘手的問題。”
傅說接過話題:“解此難題,無非三策,第一策當是自給,第二策便是徵調,第三策則是購買。
當此形勢,需三策並舉。兗州之北,有國名戈國,盛產銅戈,徐州之西,有國名殳國,盛產銅殳。我已派人對此二國之情形,詳加打探,此二國尚武成風,不遵王化,我方可派出使者,與之洽商,以利誘之,以我之錢糧,換彼之戈殳,若洽商順利,便可解我方兵器之需。”
武丁頷首:“三策並舉,孤甚嘉許。便請傅相擬旨,以瑟舞、飛裳爲使,出使兗州之戈國;以象雀、倉虎爲使,出使徐州之殳國,先致我大商之誠意,後發交換之錢穀,將在外,不必事事奏請,可授便宜行事之權。鳳帥與侯告留守軍營,教練士卒車戰、步戰之術。”
三月乙巳日,瑟舞、飛裳及象雀、倉虎各踏征程,瑟舞飛裳赴兗州,象雀倉虎赴徐州。
瑟舞、飛裳快馬疾馳,重霄在上空盤旋相隨。瑟舞心中泛起陣陣漣漪:“世人皆知墨胎劍,誰聞墨胎琴聲遠。青霜出匣雙月明,一曲降竹天下傳。”那白馬輕裘、琴劍雙絕的墨胎雲逸,可還記得,雪宮伴琴舞,可還記得,林中與狼搏?君心是否如我心?
三月癸丑日,瑟舞、飛裳到達兗北戈國,於戈國戈舞殿,拜見戈國國主戈侯祁野,呈上商王武丁文書,祁野覽畢,滿臉的狡黠,“未知商王願意出怎樣的價錢呢?”
瑟舞不卑不亢,施禮相答:“大王願以糧五千石,換戈侯銅戈五萬支,既可解大商兵器之需,又可救戈侯去歲欠豐之危,可謂兩全其美,君侯詳之。”
祁野心中一凜,大商消息怎如此靈通,竟知我去歲不收,而今青黃不接,正在爲糧食發愁?這祁野,卻是個貪婪之輩,唯利是圖之人,心想,既然你送上門來,那我可就要狠狠地敲上一筆了。
祁野遂道:“貴使明察,我戈國爲生產銅戈,已傾盡國力,全國百姓之衣食,全賴這五萬支銅戈,商王所出之價,實在是太低了啊!”
瑟舞力辯:“放眼天下,能給出如此價格者,唯大商而已,去歲,戈國售畎夷費氏五千支銅戈,僅得糧二百五十石,如此一算,大商所出之價格,已是畎夷費氏的二倍了,君侯詳之。”
祁野倒吸一口涼氣,神情十分尷尬,怎麼連這件事大商也知道了,難道我戈國之內,混有大商的細作不成?祁野正語塞之際,忽侍衛來報:“畎夷首領費弦求見。”
祁野目視瑟舞飛裳:“二位貴使,這卻不巧了,我們可否明日再談?”
瑟舞:“我二人今夜驛館歇息,明日再來叨擾,我大商所出之價格,望君侯仔細斟酌。”祁野滿臉堆笑:“貴使且請歇息,明日定給貴使一個明確的答覆。”
瑟舞、飛裳施禮告退,行至戈舞殿之外,見畎夷首領費弦正自侯見,其人披髮紋身,身形魁梧,面露不可一世之態,見瑟舞、飛裳從大殿走出,目光中頓時充滿了狐疑之色。
見費弦進殿,祁野滿臉堆笑,起身下殿相迎:“哎呀呀,未知夷主駕到,有失迎迓,恕罪恕罪。”費弦神情倨傲,大咧咧入座,劈頭就問:“我要的五千支銅戈準備好了嗎?我這次專程而來,就是要取走這批銅戈!”
祁野面露爲難之色:“這……大商欲以高價購戈,價錢是您的二倍,我已經答應人家了,您看……”
費弦勃然大怒:“戈侯眼中,難道只認得錢嗎?渾忘了你受別國侵擾時,我畎夷是如何助你退敵的了?這些年,若不是我畎夷買你的戈,你靠什麼維持生計?現在有人出高價,你就把多年的盟友拋開了,戈侯倒真是識時務啊!”
費弦一番話,直令祁野羞愧滿面,無地自容:“這些我自是知道,唉,只可惜,我已答應了大商,大商勢大財雄,我得罪不起啊!”
費弦一臉傲然之態:“倒是聽說大商新得了婦好、傅說,攻破了土方,蕩平了冀州和雍州,貌似兵強馬壯,然在我看來,根本不堪一擊,若遇我九夷之師,定讓他屍橫遍野,潰不成軍!”
祁野裝出一副可憐相:“你們俱是雄踞一方的霸主,只可憐我小邦弱民,只能夾在中間,仰人鼻息,無可奈何,無可奈何啊!”
費弦大言不慚:“戈侯面前,便有一條康莊大道,若能歸降我畎夷,讓我來爲你遮風擋雨,看誰還敢對你頤指氣使!”
祁野此時卻顯得異常激憤:“我祁氏一族,乃軒轅黃帝直系子孫,自建國以來,幾世沉浮,歷代國主,始終自強不息,祁野雖不肖,亦不敢辱沒祖宗社稷,誓與宗廟共存亡!”
費弦:“如此,明天的這場大戲,便需由我來主導了。聽聞戈國有一傳世國寶,是爲戈舞陣,亦舞亦陣,既可悅目,又可殺敵,千變萬化,暗藏殺機,可有此事?”
祁野:“夷主果然博聞,戈舞陣,創自始祖軒轅,從舞蹈之中,推演出衝鋒陷陣的陣法,可大可小,可繁可簡,凡入我戈舞陣者,只能束手就擒。”祁野的臉上,滿是自豪之情。 шшш★ttκд n★¢ 〇
費弦:“既然大商自詡英雄輩出,而瑟舞、飛裳又以善舞聞名,明日便請這二位巾幗,闖一闖這戈舞陣,若能全身而退,我費弦絕不再橫生枝節,便由你們洽商買賣。”
祁野卻又瞻前顧後:“夷主明鑑,大國使者,得罪不起,萬萬得罪不起啊!”
費弦:“戈侯勿憂,明日且看好戲。”
甲寅日,戈舞殿外演舞場,十八面大鼓懸於舞場兩側,鼓手兩手持槌,靜立候命。舞場之中,六十四健者,左手持盾,右手執戈,分成八隊,每隊八人,分戰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個方位,列成八卦陣,靜立候命。
瑟舞、飛裳進見,祁野替雙方引見,瑟舞、飛裳施禮,費弦卻十分傲慢地輕哼了一聲,十分不屑地說道:“大商前來易戈,我畎夷亦來易戈,這批戈,原是我畎夷預定,既然大商屬意,我可相讓,條件只有一個,便是你二人,需闖過這戈舞陣,不知爾等,可有膽量?”
瑟舞、飛裳心知,今日已臨龍潭虎穴,不經歷一番生死搏殺,此行定是無果,憶起臨行時大王武丁的託付,王后傅相的叮嚀,二人豪氣干雲:“闖出戈舞陣,這樁交易就算成了?”祁野:“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瑟舞、飛裳來到陣前觀陣,二人識得這便是八卦陣,鳳帥教二人“雲夢”劍法之時,便已傳授了佈陣之法、破陣之術,故二人對此陣已經瞭然於胸。
伏羲氏爲天下王,探求自然之奧秘,推演八卦圖,以八卦象徵自然界的八種物質,天、地、雷、風、水、火、山、澤,其中以乾坤天地二卦爲萬物之母,萬物生於天地宇宙之間,水火爲萬物之源,陰陽之基,風雷爲之鼓動,山澤終於形成,生物開始滋生,生命開始孕育。
婦好曾囑瑟舞飛裳,八卦陣按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從正東“生門”打入,往西南“休門”殺出,復從正北“開門”殺入,此陣可破。
十八面大鼓一齊擂響,震天撼地!瑟舞、飛裳拔劍在手,蓮足一點,縱身而起,一紅一綠兩道身影,飛身殺入戈舞八卦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