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佟行之緩步走來, 大皇子笑容微嘲:“佟大人怎麼過來了?聽我的人說,看見佟大人和一個陌生男子策馬往南楚去了。”
另外一個男子,是南楚淵明太子罷?
他早就聽說佟行之和南楚頗有淵源, 果然不假。
佟行之淡淡道:“我確實剛從南楚過來, 聽到了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南楚六公主已經得了女媧石神力。”
大皇子神色慢慢凝重起來:“不是說女媧石的神力只有姜族的後人才能開啓嗎, 南楚六公主什麼來歷?”
最開始陵洲喜煞聲稱有女媧石的事鬧得沸沸揚揚, 他不置可否, 並沒有跟三皇子一樣四處尋找喜煞,他相信只要自己政績出衆,父皇一定會器重自己, 可是自從三皇子取得女媧石之事,一切都變了, 父皇推心置腹的人變成了三皇子, 他奪嫡的可能性越發降低, 加上九皇子府中一事,他只能鋌而走險進攻南楚。
而女媧石的秘密他也是在偶然情況下從姜婠嘴裡得知, 他沒有刻意查過南楚舊事,所以並不明白妧妧生母是姜族人。
佟行之道:“南楚六公主的生母是二十年前的姜妃。”
那場戰爭世人皆知,姜妃的名字也如雷貫耳,大皇子神色微怔:“竟然是姜妃,那便難怪了。”
忽想起什麼, 大皇子忙道:“佟大人, 你從南楚過來, 南楚六公主可說了什麼?”
佟行之眼瞼微垂:“南楚六公主說要我們退兵, 並且, 三皇子那需要我們幫忙。”
“什麼意思?”
“姜婠和南楚公主情同姐妹,南楚公主認爲是三皇子害死了姜婠, 另外薛笠……”佟行之說的有些艱難:“薛笠和南楚公主前幾日才成親。”
大皇子道了幾聲難怪,他道:“南楚公主是要報仇嗎?可是睿京現在這模樣……”
他斟酌着語句,不知道該怎麼說,畢竟就這麼把三皇子交出去,被有心人知道似乎不太好,而且還有佟行之,佟行之素來不涉黨政,一向對父皇忠心耿耿。
大皇子有些爲難。
佟行之淡淡道:“我在南楚那邊聽說過一樁舊事,事關四皇子的。”
“四皇子?”
對於四皇子這個弟弟,大皇子印象很是淺薄:“是不是和三皇子同天出生,夭折的那個?”見佟行之頜首,大皇子微頓:“提他做什麼?”
“回到西蜀,大皇子去探聽,就知道我的忠心了。”
現在容不得他不站隊,妧妧性子向來睚眥必報,就算他護的了三皇子一日,也護不得三皇子一輩子,三皇子自求多福吧。
大皇子拱手對佟行之作揖:“多謝佟大人。”
有了佟行之的表忠心,大皇子心下舒暢:“依佟大人之見,我們是否該答應南楚公主?”
女媧石神力如此恐怖,野獸攻城,讓他這個久經戰爭的人都一陣發寒,能不得罪南楚公主,就不得罪她吧。
佟行之瞧了眼牀榻上的三皇子,微微一嘆:“既然大皇子答應了,我會盡快給南楚遞消息的。”
妧妧收到消息的當日就來了,她穿了黑色的斗篷,一張俏生生的小臉裹在其間,神色冰冷。
“六公主,睿京在裡面。”大皇子陪伴她身旁,見她掀簾要進去,忽然喊住她:“六公主。”
“後悔了?”
“睿京命不久矣,求六公主手下留情。”大皇子深深朝妧妧一揖:“麻煩六公主了。”
“放心,我會讓他好好活着。”
她咬緊了字音,掀簾而入。
大皇子站在賬外,皺眉:“佟大人,六公主是什麼意思?”
好好活着?怎麼好好活着?
“我也不知道。”
身後傳來佟行之若有若無的嘆息聲。
走到牀邊,妧妧笑容微冷,她狠狠扇了牀榻上三皇子幾個巴掌,手都微微發麻,纔看三皇子皺眉緩緩睜眼,看清是她,三皇子眸色晦暗:“你來爲薛笠報仇的?”
“你害死了他!”
三皇子低低一笑,“我也要死了,和薛笠一樣的死法。”
“太便宜你了。”妧妧緊緊咬着牙:“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有黑血順着他嘴角慢慢淌下,三皇子輕笑一聲還來不及說話,忽見妧妧眸中波光瀲灩,他神智慢慢潰散。
不知睡了多久,他睜眼時有些愕然。
“婠…婠兒……”
姜婠笑靨如花:“相公,新婚之夜可不能睡着喔。”
“新婚之夜?”
他詫異的四處看看,是了,四處張貼着喜字,可他怎麼什麼都想不起來?
“相公,你怎麼了?”
姜婠有些擔心的摸了摸他的額頭,三皇子怔怔的看着她,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穿上了鳳冠霞帔,她見他沒事,只當他是故意的,錘了錘他,鑽進了他的懷裡。
她髮絲馨香如同往日,讓人沉醉。
三皇子心慢慢安定下來,環手慢慢將她抱住。
“婠兒,在看見你,真好。”
“真的嗎,有多好?”
“就好像擁有了整片天空一樣美好。”
他在她額上印上一吻,話語間帶着說不盡的深情遣倦。
姜婠害羞的低低笑,他瞧着喜歡,忍不住要去啄她的脣。
“砰!”
一聲巨響,三皇子擡頭望去,瞳孔驟然一縮。
“王妃,你怎麼在這裡?”
“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裡!”
王妃挺着高高的肚子,滿面是淚的瞧着他。
他有些手足無措,卻看王妃尖叫一聲,撲上去撕扯起了姜婠的頭髮,兩個女子打成一團,他分不開她們,勸架也不知怎麼說,他眼睜睜的看着眼前慢慢一片紅色……
王妃撞在了桌角上,下身涌出紅色,她臉上到處都是傷痕,她痛苦的叫喚:“救救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王妃。”
他想要走過去,纔剛走一步,卻看姜婠慢慢轉過身來,她眼珠子竟然都被王妃抓掉了,她雙手捧着,咧着牙一步步朝他走近:“子璜,你不說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都喜歡我嗎,現在的我你還喜歡嗎?”
她胸口盛開了一朵妖冶之花,往下慢慢淌着血,她一步步朝他走入,神色悲悽:“子璜,你喜歡過我嗎?”
“睿京,你喜歡過我嗎?”
王妃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爬了起來,她裙襬下有一個滿身是血的小孩在哇哇叫喚,她眸中涌出血淚:“爲什麼要後退呢?”
“子璜,你在怕我們嗎?”
“睿京,不要走,不要退了,睿京……”
悽悽聲音如在耳旁,三皇子面色蒼白,不斷後退着,眼前出現的東西似乎越來越多,有斷肢斷頭的南楚人,有目光幽幽,緊緊盯着他的餓狼,他都不斷的後退着,那些東西也在不斷的跟着他,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啊!”
大帳中傳來三皇子的慘叫。
大皇子和佟行之對視一眼,慌忙掀簾而入。
只見三皇子躺在牀榻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瞧見了多麼驚恐的事物,而妧妧坐在旁邊,慢條斯理的將人蔘往他嘴裡塞,聽見動靜,她低低一笑:“你們來的真好,可不能讓他死了。”
比起□□上的折磨,妧妧選擇在夢境中慢慢摧毀他,接下來只要他做一次夢,就可以看見不同的畫面,就好像凌遲一樣,他會慢慢品味這痛苦,如今不過是開胃菜罷了。
她不在看衆人一眼,起身離開。
出了大帳,她捂住胸口,只覺一陣腥甜慢慢泛上,她強自嚥下,翻身上馬:“駕!”
用了這一次攝魂術,她的心神大傷,她要回去好好休養。
待請了大夫來看,大夫表示三皇子只是受了驚嚇,而且他體內的毒也得到了緩解。
“這根人蔘是怎麼來的?這可是雪山之巔的千年人蔘,價值連城呀!”
大夫看看三皇子脣中含着的人蔘,連連稱讚。
其實三皇子本身中的毒就不深,要不然也不會挺這麼幾日了,現在又有了千年人蔘當做補品,看來還可以多活幾日。
佟行之和大皇子對視一眼,心中警鈴大響,他們好像沒有得罪南楚公主吧?
西蜀退兵,南楚收回了落雁城班師回朝,一切似乎都恢復了原樣,只是三皇子的噩夢還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不時半夜還能聽見一聲尖叫。
終於在三皇子做了一樁大皇子登基,而他自己流落成乞丐受盡欺辱的夢後徹底瘋了。
而此時,南楚淵明太子已經登基,封妧妧爲安平公主,禹王殿下仍爲禹王。
三年後,西蜀。
“行之,你都老大不小了,孃親給你選的這幾家閨女你也看看畫像,有中意的,孃親就給你去對對八字,你總這麼耽誤着,也不是事呀。”
佟夫人急的上火,每天在佟行之耳朵邊唸叨着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可偏偏佟行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渾然不當回事。
今日又是這麼,佟行之無奈道:“孃親,我想起同僚約我去喝酒,不能讓別人久等了。”
不等佟夫人在說,他腳底抹油,跑的飛快,只剩下佟夫人在他身後嘆氣:“哎呦,這怎麼得了,難不成還想着南楚公主?”
佟行之剛準備出去溜達一下,忽有侍從恭敬擺手:“大人,有人轉託給您的信。”
“沒有署名?”
佟行之扯開信封看了看,神色倏然大變:“送信的人呢?”
“剛走。”
侍從眼睜睜瞧着自家大人如同一陣風般衝了出去,摸摸腦袋有些不解。
原來大人好那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