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妧是在睡眼朦朧的時候被人喊起來的, 簡單的洗漱過後被塞進了馬車裡。馬車顛簸,她神色慢慢轉醒。
“怎麼了?”
淵明太子正坐在她身旁,聞言淡淡擡眼:“西蜀進攻了。”
“噢。”妧妧嘆氣:“你昨晚挑釁他們, 他們能不行動麼?”
淵明太子低低笑了幾聲。
漫天黃土, 戰場上, 雙方人馬各持一邊。
妧妧和淵明太子的馬車刻意離的遠, 禹王被迫打頭陣似乎在跟西蜀的人說什麼, 忽聽一聲大叫,禹王抱頭跑了回來。
“西蜀不願意撤兵。”
妧妧看向淵明太子,後者輕哼:“要是願意還奇怪了。”
遠處似有爭執聲, 妧妧掀開了簾幔一角望去,只見西蜀大皇子和三皇子爭的面紅耳赤, 正暗自欣喜他們內部鬧矛盾, 忽看大皇子一聲令下, 西蜀兵攻來,兩國正式交戰。
“三皇子想要賢明。”淵明太子冷笑:“就算沒有攻下南楚, 他也可以此繼續和我們結交。”
他可想的太好。
妧妧插嘴:“三皇子心思狡詐,殿下,你怎麼能讓女媧石落到這種人手裡?”
“我自有打算。”
外面兵器交戈聲一律不聞,淵明太子闔眼。
“哪有什麼打算。”
妧妧低聲嘟囔,忍不住揭穿他。
淵明太子耳朵動了動, 保持着原來姿勢不動。
妧妧坐立難安, 一批批關於前方戰情的通告述來, 淵明太子只是輕輕嗯了聲, 繼續讓他們保持作戰, 在這麼耗下去,他南楚多少好男兒葬身這裡?
“殿下!”
妧妧忍無可忍:“都這麼久了, 他們還沒有用女媧石,你還耗着什麼!”
打不過就跑啊!緩一會,有了完全對策在打啊!
“不急。”
看着他慢悠悠的模樣妧妧就惱:“不急不急,是不是西蜀一直不用女媧石你就一直這麼耗着?”
比起西蜀,他們南楚的軍隊剛剛趕到,戰術都沒有擬定,就推他們上戰場,這不是明擺着去送命嗎!
“婉兒,你看那是什麼。”
順着淵明太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妧妧大驚:“那是我們的軍隊?”
只見西蜀後方的山坡上忽然冒出一隊士兵衝下,西蜀被困在其間,優勢盡退。
“天哪,你是怎麼做到的!”
局勢逆轉,妧妧喜的不行。
淵明太子悠悠道:“婉兒忘記薛公子了?這都是他的功勞。”
真要好好感激薛笠通知東吳出兵,要不然如何做到後方包抄。
忽聽一聲清嘯,只見正焦頭爛額的西蜀兵大批退回,將領們懷疑有詐,止住底下士兵不讓他們前進。
只見西蜀圍在中間的馬車上,簾幔微動,一女子微微擡眸,她相貌絕美,氣質清冷。
是姜婠。
妧妧只覺得心都提了起來。
姜婠出來,是要藉助女媧石神力了嗎?
姜婠淡淡的看向西蜀士兵,她強大的精神力讓遠處的妧妧都覺得心中無比壓抑,幾乎要剋制不住走下馬車,她咬牙,脣邊滲出絲絲血跡。
“給我聞聞!”
淵明太子臉色蒼白,將手中藥瓶遞給她,妧妧使勁吸了一口,才覺神智清醒幾分,倏然間,忽聽馬車外傳來陣陣異響,妧妧和淵明太子對視一眼,猛然掀開簾幔看去,差點尖叫,只見他們南楚士兵神色潰散,紛紛抹脖子自殺。
不消片刻,他們南楚士兵已倒下三分之一!
“你出去。”
“我出去?我出去說什麼……”
妧妧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淵明太子踢下了馬車,幸好抓住了馬車一處,她趔趄幾步準備站穩。
“姐姐。”
她神色清甜,心下不知道將淵明太子罵了多少次。
姜婠神色一頓:“妧妧,你不該來這裡。”
她聲音極淡,卻輕飄飄的傳入妧妧耳朵。
妧妧點頭,有些委屈:“姐姐你收了攝魂術吧,我難受。”
她故意將咬破的脣瓣露出來,可憐兮兮的望着姜婠。
她在皇宮中長大,察言觀色不是不會,只是願不願意,在什麼場合該做什麼事,她比誰都清楚。
姜婠,最是看不得她這般模樣了。
見姜婠神色間隱有遲疑,三皇子輕咳:“婠兒。”
姜婠遲疑:“妧妧會受傷的。”
她已經看出妧妧抵抗不了自己的攝魂術,如果強撐着到了頂點,會傷身的,她已經對不起自己的族人,不能在對不起這個妹妹。
她緩緩收起眸中瀲灩,南楚士兵倏然清醒,瞧清眼前景象,大駭。
軍心已失,不攻自破。
大皇子正欲舉兵攻去,卻聽姜婠輕慢道:“這次便罷了吧,妧妧,你快些離開。”
大皇子面色陰鬱:“恕我這次不能聽姜姑娘的,來人……”
話還未說完,忽聽獸嘶,衆多野獸從各處涌來,齜牙咧嘴擋在南楚士兵面前,緊緊盯着蠢蠢欲動的西蜀兵。
西蜀士兵們紛紛後退,臉都嚇白了。
野獸如何對付敵人的,他們親眼所見,完全對抗不了。
大皇子面色十分難看。
三皇子皺眉:“六公主你速速離開吧,下一次可不會這麼好運。”
西蜀兵漸漸退去,妧妧扶着車轅重重喘氣。
幸好姜婠還顧忌她,否則攝魂術在施展下去,她也要揮刀自刎了。
瞧見野獸在啃食死亡士兵的屍體,她心中一陣難受。
“快走吧。”
她爬上馬車,緊闔上雙目,面色蒼白,如同大病一場。
太陽西落,妧妧回過神來給自己倒了杯水,她捧杯子的手一直顫着,整個人惶恐難安。
女媧石,女媧石……
她心中轉過衆多念頭,猛然站起身奔了出去,奔至村頭,只見薛笠正在和其他人說話,眉頭緊皺,似乎遇到了什麼難題,瞧見她,他上前幾步:“怎麼了?”
“我想去找姐姐。”妧妧頓了下,語帶哀求:“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吧?”
雙拳難敵四手,她出了攝魂術和身上的藥粉別無防身之術,她必須要確保自己能見到姜婠。
薛笠定定的瞧着她,點了下頭。
“好。”
他們趕到西蜀駐紮之地,遠遠的,瞧見西蜀士兵來回巡防,薛笠皺眉:“我找人問問姜姑娘的大帳。”
“不用。”妧妧面色越發白了:“我能感受到女媧石在哪。”
姜族後人天生能感受到女媧石的存在,她已經感受到了,那一種強大的力量襲來,她口中腥甜,強自嚥下。
順着妧妧感受到的方向尋去,薛笠衝妧妧深深點頭:“你進去,我在外面幫你把風。”
“好。”
“等下。”
妧妧掀簾的手一頓,疑惑的看向薛笠。
薛笠猶豫道:“有什麼事你就大聲喊叫,我進去幫你。”
如果姜婠真的有心,她怕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的,但薛笠的關心還是讓妧妧心中一暖。
“嗯,你自己也小心,能不發生衝突就不發生衝突。”
見薛笠頜首,妧妧才掀簾走了進去。
大帳中薰着淡淡檀香,姜婠坐在一處,淡淡道:“你來了。”
她沒有回頭,但她知道來的是誰。
“姐姐。”
妧妧走到她身旁,輕輕道:“我以爲你落海了。”
“落海,倒也一了百了。”
姜婠手中摩挲着一物,妧妧細細看去,只見是一塊黑的發亮的石頭,瞧着倒是溫潤,看來是時時拿着手上把玩的。
妧妧心頭一跳:“姐姐,這是……”
“這是女媧石。”
姜婠低下頭,眸中含有衆多道不明的情緒。
“這就是女媧石……”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猜到女媧石竟是如此其貌不揚。妧妧感嘆,她之前和姜婠一處,姜婠怕女媧石傷到人,一直未曾將女媧石拿出來,薛笠手上之前所得的“女媧石”不過是個贗品,現在看來,那贗品比這真的更像是女媧石。
“我吸取了它的力量,它就和我融入一體了。”
姜婠呆呆瞧着,忍不住落下淚來。
妧妧拿了手帕給她擦拭。
“姐姐,你不能在錯下去了。”
“我已經不能回頭了。”姜婠慼慼看她:“妧妧,你不要在參與了,你走吧,走的越遠越好。”
“姐姐,南楚是我的家,南楚百姓是我的子民,我不可能捨棄他們。”妧妧一臉認真:“三皇子只是利用姐姐開啓女媧石,姐姐,你不要在傻了。”
“妧妧,你很多事不知道。”姜婠道:“他跟我說,如果我不開啓女媧石,他會死的!成王敗寇,大皇子做了皇帝,第一個殺的就是他!”
所以哪怕他對她在涼薄絕情,她也不能就此離開,千里姻緣一線牽,他是她的緣,她斬不斷。
“姐姐,那我們殺了大皇子!”
姜婠一呆:“可是,可是他們畢竟是兄弟……”
“姐姐,總要有解決方法,與其殺我南楚千萬百姓,我寧願殺了西蜀大皇子。”
“妧妧,不行的……”
姜婠拼命搖頭,“他不願意殘害手足,我只能幫他!”
不願意殘害手足?妧妧一千個一萬個不相信,她冷笑:“姐姐,你知道二十年前東吳南楚那場戰爭落的什麼下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