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一路卻是離煙走在了前頭,毛毛落在了後面。離煙不吭聲,眼裡都是水光,停下來朝他伸出手。毛毛白着一張臉,擺擺手:“不用啦。”
離煙不肯,就要跟他拉手,毛毛只好讓她牽自己,低笑一句:“懂事。”
與這個男人幾次出生入死,離煙真的懂事了很多。這世上不如書中那般和平,動盪和危險隨時都會要人命。她放慢腳步扶着他,想起下午他離開時說過的那個字:命。
他們走到酒店門口,毛毛擡頭看了看上面的四顆星,說:“換一個地方。”
離煙就帶他去了最角落的一間青年旅社。她把卡拍在前臺,豪氣地要了一個房間。青年旅社都是上下鋪位,一個房間裡可以住上十個人。離煙把整個房間的鋪位都買了下來,不允許其他人進去。
電梯裡的人都在看毛毛和離煙,因爲血的味道太濃了,無法遮掩。毛毛無奈朝她笑,他說:“要趕緊回去換衣服了,好髒。”
離煙恩了聲,一直低着頭。
回到房間,毛毛立刻去了浴室,離煙放下東西趴在浴室門上偷聽,即使水聲很大,她還是聽見了隱藏在那之中的,短短的幾聲悶哼。她壓抑着哭腔叩門,毛毛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沉沉安慰道:“沒事,真的,別擔心。”
離煙守在門口,一直等他把自己洗乾淨後出來。毛毛昏昏沉沉的,腳尖踢到一團軟軟的東西,低頭一看,笑了。他揉揉蘑菇的腦袋,說:“讓我先睡一下,等等再給豬耳朵喂藥,你別碰它。”
他身上裹着浴袍,扶牆走到牀邊,慢慢躺下,安靜得好像睡着了。離煙改爲蹲在他牀邊,從他的包裡翻出煙盒。她的動靜不小,可毛毛睡得很沉,沒有醒來。離煙咬住菸嘴,劃開打火機,學着曾經她看過無數遍的樣子,低頭,側臉,迎着火光,將菸頭對上去。絲絲白煙嫋嫋升起,離煙深深吸了一口,菸頭燒紅,濃霧從她口中散開。
她分開毛毛的嘴脣,把煙放進去。穿上的人依舊沉睡着,一動不動。離煙伸出小手解開他的睡袍,睡袍下面一絲*不掛,男人的東西軟趴趴地被她看光。離煙的臉轟一下紅了,但她現在沒工夫欣賞她毛哥的傢伙。
他肋骨上的那抹血痕太過刺眼,離煙翻出剛纔買的那堆藥,找出消炎止血的藥粉,輕手輕腳地灑在傷口上。她沒有太多照顧人的經驗,所以等敷好藥粉後她纔想到,自己忘記給傷口消毒了。消毒是很重要的一環,可以很大的控制未來傷口感染的機率。
想了想,她還是把藥粉洗掉了,用藥棉沾着消毒藥水輕輕塗抹。刀口很深,表皮泛着白色細泡,把那樣深長的創傷妝扮得更加猙獰。應該會很疼的,但是毛毛就是沒有醒。離煙抹着眼,覺得自己這樣來回折騰簡直蠢斃了!
牀上的男人閉着眼,嘴脣卻微微張開,咬住印有一排小小齒痕的菸嘴,深深吸了一口,將尼古丁吸入肺中,抑制疼痛。
離煙紅着眼睛,再次把藥粉蓋在傷口上,溼潤的創口很快將褐色粉末吸收,那裡紅的、粉的、白的全都混在一起,讓人不忍去看。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看他受傷了,她心裡很難過,那道長長的刀疤彷彿是砍在她自己身上。離煙不禁去想,如果她沒有追過去,他是否就能全身而退?
她總是這樣連累他,難怪他不要她,一直趕她走。
***
豬耳朵醒了,搖搖晃晃爬過來把腦袋枕在離煙腿上,離煙哽咽着與它說:“再堅持一下哦,等麻麻給粑粑包好紗布就來救你。”
牀上的男人聽了這句話被嗆到,硬是忍住不敢咳嗽。
離煙用紗布包住傷口,可沒一會兒紗布上就全是血,離煙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說好的止血呢!怎麼這麼不靠譜啊!”
有人裝不下去,心裡軟成渣渣,睜開眼哄她:“別哭了,不疼的。”
離菸害怕極了,哭着求他:“你不要死好不好?”
毛毛坐起來時牽到傷口,皺着眉僵在那裡,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他拍拍離煙的腦袋:“我當然不會死,只是小傷啦,別哭了。”
離煙很難過,不停的抹眼淚。
毛毛:“別哭了。”
豬耳朵:“嗚嗚。”
離煙恩恩的應着,卻還是止不住眼淚。
毛毛:“別哭了。”
豬耳朵:“嗚嗚。”
離煙保證自己不哭的,卻在給他換紗布的時候又哭了。
毛毛一個翻身,把人帶上牀壓在生下,咬着菸嘴惡狠狠地:“再哭我親你咯!”
豬耳朵:“……”
這句話定格住了時間,一切想是個夢。離煙主動擡起頭,吻上了他的嘴脣。眼看菸頭要燙上她的臉,毛毛趕忙分開兩人的脣瓣。兩人帶着沉重的呼吸凝視對方,離煙咬着脣,一顆顆大大的淚珠滾下來,滑入發間。
他們一起經歷過生死,他爲了保護她選擇了與對手正面搏鬥,他用一條刀痕的代價把她安全帶了回來。房間裡濃濃的藥味是她對他坦誠的關懷,她的眼淚是催促他最好的武器。
毛毛拿掉嘴上的煙,摁在牀頭的紙杯裡,隨即低下頭,咬住了那哭的紅豔豔的嘴脣。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這樣做,身體忍得發疼,他控制不住自己地緊緊抱住她。
離煙哇哇大叫:“幹什麼呀!你又流血啦!嗚嗚嗚!放開我!我會治好你的我保證!你不要這麼用力抓我你會很痛的……唔!”
她再也不能哭着嘮叨,因爲毛爺爺不喜歡她哭。
“知道了。”他順從地鬆開她,卻依舊把她壓在生下。
雙層牀很小很窄,毛毛跪在牀上,矮着脖子脫掉了沾血的浴袍,重新覆上她。離煙呆了,連哭都忘了,問他:“你要幹什麼?”
毛毛挑着眉:“不許問。”
然後,他親暱地咬住她的耳垂,輕輕舔舐。
離煙渾身一顫,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這樣的一個夜晚,令她想到了去年聖誕節。毛毛拉開她的外套,從頭上把其他衣服都脫下來。掌心下的肌膚柔軟光滑,正如他在聖誕節那晚見過的一模一樣。離煙護着胸,毛毛拿掉她的手說:別動。
清醒過來的小胖妞非常委屈:“我的臉還過敏呢!你關燈,快點關燈!不要看我臉啊!”
毛毛把燈關了,卻不會忘記那張因爲小狗而紅腫一片的小圓臉。
黑暗中,離煙主動繞過傷口抱住了毛毛的腰,小小聲說:“你放心,我不會弄疼你的。”
毛爺爺笑出來,輕聲說:“好。”
他分開小胖妞的腿,至上而下親吻她全身,血氣翻涌而上,他把自己頂在她的小腹上,緩緩搓動。離煙的臉燙到爆炸,屏息期待接下來的事。毛毛俯身吻住她,用手背給她的臉降溫。
他向前一挺,堵在入口,在揪住離煙的舌尖放入自己口中時,直直而入。
“啊!”離煙痛呼,抓住他腰間的手馬上又鬆開。
他滿心柔情,對她說:“沒關係,沒關係。”
他拉住她的雙手環住自己的脖子,離煙因爲有了放手的地方而輕鬆不少。等那股疼痛過去後,她輕輕擡腰動了動。這一切都很新奇,這原來是她的一個夢,但現在實現了!
毛毛緊緊蹙着眉頭,咬牙忍受被絞緊的窒息感,從喉嚨深處長長地嘆出一聲:“靠。”
牀邊地上,豬耳朵無語地望着搖晃的小牀,用爪子捂住眼,忽然一件三角形布料飛出來,正好落在它小小的腦袋上,如果狗狗會說話,大概此時的臺詞是這樣的——汪了個汪的!我都吐了怎麼沒人管我!說好的餵我吃藥呢?藥呢!藥呢!
***
清晨,陽光透進房間裡,一團凌亂的小牀上只睡着一個全身光螺的美男子,牀單上血跡斑斑,顏色有深有淺,顯然之前還有另外一個人在這張牀上睡過。毛毛用手擋住刺眼的太陽,在房間裡尋找離煙。豬耳朵已經被餵過藥,恢復了一點精神,此刻正努力想爬上牀。毛毛順手一撈,將豬耳朵抱上來,對着它的耳朵問:“你麻麻呢?”
豬耳朵哼哼着,倒在他的臂彎裡迅速秒睡。
毛毛只好坐起來,環繞四周。他的目光停留在牀單上,手指拂過上面的每一處血跡。
“煙煙……”他極輕地喚道。
豬耳朵勉強睜開眼,毛毛說:“睡吧,我不是在叫你。”
他套上睡袍到處找人,最後站在浴室外面,咚咚叩門。離煙已經在裡面半小時了,半小時的天人交戰並沒有什麼結果,她捂着臉,指縫中透出紅,呢喃:“不要敲了呀,不要找我不行嗎?”
毛毛卻很着急,那架勢彷彿下一秒就要破門而入。
離煙拖拖拉拉拉開一條縫,垂着眼皮看地板,不吭聲。
毛毛擔心地問:“很疼?”
小胖妞頓時炸了:“不許問!不許說!我只是要體驗一下419!”
毛毛靠在門邊,點上一支菸,深深看她。
離煙的耳朵紅彤彤的,說完這句話後再也憋不出其他的詞語。
毛毛捏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一記,懷中的姑娘簌簌顫抖,如昨夜在他懷中那樣,他問:“還滿意嗎?”
離煙誠實點頭,如果要嫁給不喜歡的人,不如將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交付於喜歡的人,留個紀念,證明她年輕時也瘋狂過。
毛爺爺看起來完全不像身上有傷的人,他拎起那紅彤彤的耳朵教訓:“這世上很難有哪個男人能有爺的技術爺的體力爺的好嘰嘰,所以……不要跟別人做這件事,他們都沒我好。”
前半句離煙面紅耳赤,後半句離煙覺得好笑。
是不是男人都這樣?
對於這種生物,她知道的太少了!
就如昨晚,那樣軟趴趴的東西,爲什麼瞬間就變得又應又大?
***
這裡不安全,當天,毛毛帶着離煙離開庫斯科。
大巴上,離煙問:“你把公司的東西丟了,所以要跑路回家是嗎?”
毛毛搖搖頭:“東西沒丟。”
有人要害他,他當然不會傻到回去任人宰割。東西肯定在自己人手裡,所以他不欠白易人情。
他們一路奔波,在機場分別。
這一路,離煙感覺到她毛哥比以前更加變本加厲地照顧她,疼她疼到了心坎裡。她知道,他這是在補償。但她並不覺得誰虧欠誰。
毛毛的飛機會先離開,離煙陪他在安檢前排隊,毛毛一次次從隊伍的最前面走到最後面,讓其他人先進去。終於,機場廣播念出了他的名字,催促他立刻登機。
周圍沒有中國人,離煙用中文大方地說:“你別這樣,我一點也沒吃虧,你那麼帥我還賺了呢!回家吧,你的爸爸媽媽在等你。”
毛毛定定看着她,非常不放心。
離煙笑着:“呼,我終於不是醋女了,班裡的同學再也不會笑話我了!”
毛毛:“你過來。”
離煙湊過去。
他抱住她,低頭,扒開她的衣領種了顆草莓。
這裡是國外,大家好像都很習慣這種事,只有離煙一個從小混國外的中國女孩臉上快要冒煙,她從沒有跟誰在公共場合如此親密過。
“喏,拿去炫耀吧!”毛毛站在安檢裡面,對離煙揮揮手。
離煙捂着脖子,笑着與他道別。
“好好學習。”
“恩。”
離煙在那裡站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她捂着脖子鑽進洗手間,等裡面的人都走光後小心翼翼翻開衣領。似乎還能感覺到他的嘴脣貼在那裡狠狠一吮,離煙過電般顫了顫,看着鏡中那圓圓一枚紅印,心中百般惆悵。
原本關着的隔間門忽然慢慢拉開,有人迅速掏出手帕捂住了離煙的口鼻。
“嗚嗚!”離煙無力地防抗,越來越沒力氣,緩緩閉上眼昏了過去。
這一次,她的英雄不會來救她了。
***
飛機載着毛毛回到了玉城,接下來換乘汽車,毛毛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三千港靠海,空氣溼潤,這裡的人們安逸滿足,生活悠閒。毛毛戴着一頂黑帽從車上下來,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彷彿他離開這裡不是一年,而是一天。
但三千港也有了一些變化,從前這裡只歸海龍貿易管轄,但海龍貿易完了,他的兄弟死了,一年前的那場動盪讓症府接管了這裡。在離家不遠的街上,毛毛看見了一座新蓋的房子,大大的“警*察”二字讓他很不習慣。
他遠遠繞過派出所,走進自家的巷子。
三千港三千巷裡有一個冒記,那是他的家。
“我回來了。”他站在門口,摘掉黑帽,露出自己的臉。
毛媽哇啦一下哭了,抱着門口的高瘦男人問他:“媽喲,這是誰?你是誰?你是不是我家毛毛?”
毛爸拎着菜刀出來一看,哐當菜刀砸腳上。
“你你……你……”毛爸“你”了半天,沒“你”出個所以然。
毛媽回頭大罵:“你個頭啊你,還不快讓兒子進門!”
毛毛這時露出了真正的笑容,不管他在道上怎麼壞怎麼邪,在父母面前,他永遠是冒記小兒。
“爸媽,我回來了。”
***
十天後,美國,樓向德放棄了到手的項目,贖回了離煙。離煙被救出來時後腦一塊碗大的傷口,手術進行了十個小時,她的爸爸媽媽終於都來了,等在手術室外。
手術很成功,但她忘記了所有的事。
她重新認識了自己的爸爸媽媽,重新認識了自己的導師和同學。她忘記了唐人街,忘記了南叔,忘記了裁縫李,那些關於某個男人的一切如風逝去,家人告訴她,她有一個摯愛的男友,叫做許文博。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