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被拋棄,他要帶她走,他不覺得她是累贅。這是離煙小半輩子來最感動的事情了。她死死抓住男人的手,即使害怕也還是跟上,身後炸出一聲巨響,巨大的氣流奔涌而來,他將她壓在身下趴倒,無數的碎片四處亂飛,有些□□了他的後背,他疼的唔了聲,在她耳邊悶哼。
到處都是火硝的味道,這本該是狂歡的地方突然就變成了人間煉獄,有幸存的同學哭着在打電話報警*。離開這裡!男人果斷決定,對一個學生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離煙無神地跟着他離開,好一會兒纔看清他後背如刺蝟一般滿是碎片。她看着都覺得疼,跑過去扶住他的手,他停下來看了看她,看見她咬着脣不敢哭,那麼漂亮的頭紗已經不見了,裙子也破破爛爛,幾分鐘前,她還是個漂亮的滿月小妹兒。
哭什麼?幹嘛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男人心頭一軟,揉了揉她的頭。
在他們離開的路上正巧遇見一輛警*察,黑人警*察停下車詢問離煙是不是從爆炸處過來,離煙顯得有些慌亂,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那麼多好朋友就這樣沒了,她走的時候沒敢回頭看一眼,怕自己會瘋掉。
男人捏緊了她的手,用中文告訴她該怎麼說。黑人很不爽被黃種人這樣排斥,作勢要下車來檢查身份。離煙忙擋住車門,一口純正美腔流利地複述男人剛纔的話。
——“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們聽見車場有爆炸聲很害怕,決定馬上回家。”
這解釋很靠譜,但壞就壞在西方人認爲東方人都很神秘,只會跟自己國家的女孩在一起。而現在,離煙的打扮是印度人。
離煙快急死了,自己怎麼就貪玩穿上了這麼一身衣服呢!
她徒勞地解釋着:“他是我男朋友,真的,他真的是我男……唔!”
這個戴着黑帽的男人行動更快更具體,他扶住了離煙的小腦袋,倏地吻了上去。這不是一般禮節性的親吻,這是離煙的firstkiss,煽情溼熱的hkiss!
在吻下去的那一瞬,其實這個男人也有一些意外,爲什麼呢?因爲懷中的小妹兒嘴巴太甜!太軟!他只允許自己分神半秒,然後就全神貫注地投入到了這個吻中,哎,小妹兒太乖太聽話,真的好想欺負她!
他只是用舌尖抵着她的牙齒,她就張開了嘴,他只是纏住她的舌頭含吮,她就渾身細細地發顫。男人不禁感嘆對手太弱,在她好像要窒息時,他鬆開了她的脣。她的脣此刻妖豔異常,水潤欲滴。
離煙的腦袋全面罷工,男人卻還親暱地攔着她,這樣極具說服性的一個吻讓黑人訕訕開車離開,一陣風颳來,都是燒焦的臭味,男人鬆開懷中肉呼呼的小妹兒,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就這樣鬆開她,跨步向前走,沒有道別,瀟瀟灑灑,離煙看着他漸漸遠去,在心裡問自己,明天醒來後,會不會發現其實這一切只是一個夢?
男人走遠後回頭看見離煙還立在原地,趕蒼蠅似的揮揮手:“你趕快回家!傻乎乎啊!”
可離煙卻擡腳跟上了他,滿腦子都是自己剛纔經歷過的那些溼滑粘膩。不會是夢,這一切都是真的,必須!那是我的初吻!
男人沒有去管身後亦步亦趨的小尾巴,他的眼前漸漸模糊,腳步也很沉,身上幾處傷口的疼痛一下襲來,他疼的喘不過氣,只能扶牆蹲下。
離煙一串小跑將他扶住:“我帶你回家。”
昏沉中,“回家”二字將他打動。
***
幸好離煙的家就在學校附近,男人強撐着隨她回去,被扶着趴在一張柔軟的牀上,可腹部的傷口受到擠壓一下冒出血來,前面後背都有傷,男人翻了身只能側躺着。
他強撐着意識,告訴離煙該怎麼將他背後的碎片清乾淨,該怎麼消毒上藥,該怎麼包紮傷口,他說得很快很輕,就怕自己一昏迷這個小胖妞會束手無策。離煙家裡備着個很大的藥箱,萬幸男人說的東西里面都有,她將他的衣服拉高,拆開他腹部已經被血染紅的紗布,看見了一個猙獰的傷口。
“也不知道是怎麼弄的!”離煙嘟囔,皺着眉頭心疼着。
她輕手輕腳地用碘伏擦拭,翻出新的紗布爲他包紮,然後挪到他背後,碎片陷進肉裡,就算他已經昏迷不醒,但當離煙每拔*出來一片,他都還是會疼的悶哼一聲。
這輩子就沒有人爲離煙受過傷,更不要說是這麼重的傷,如果沒有他,離煙知道自己絕對活不了,這份恩情,她一定要好好回報。
牀頭的小燈將兩人的影子拉長,男人一直皺着眉,嘴裡不知在說着什麼,離煙趴過去聽,聽見兩個名字:阿贊,寶寶。
她不知道“阿贊寶寶”是什麼,她伸手想摘掉他的帽子,好讓他睡得更安穩些。可她也沒想到帽子摘掉後自己會看見一顆光頭。這顆頭是新剃的,頭上光溜得連一根頭髮都沒有,隱隱泛着青。
離煙實在是很吃驚,她見過的光頭不多,這是她見過最帥的一顆光頭!只是這顆光頭有瑕疵,他的後腦勺上有一條十公分的疤。
她自言自語:“這果然是個看臉的世界。”這個看臉的世界啊,有人就算剃個光頭也帥成這樣,是不是太不科學了?
男人昏睡了很久,他傷成那樣不可避免的出現了高燒,離煙把從國內帶來的退燒藥泡在水裡喂他喝下,每隔一小時就要碰碰他的臉試試溫度,當溫度恢復正常時,男人也醒了。他的嘴裡滿是苦澀的藥味,身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他睜開眼,看見了生下點着小花的牀單,一直懸着的心落到實處,這裡很安全,這些小花讓他很安心。
他不想動,保持側躺打量這個房間,房間有些亂,有很多書,涼風吹起深色的窗簾,窗臺上養着一盆仙人掌。他的目光從那顆快要乾癟的仙人掌上移開,就發現了在門邊冒頭的一張滿月臉。
離煙笑着:“總算醒了!”
她換下那套麗莎,眉心沒有紅痣,穿着寬大的家居服,手裡似模似樣地拿着一把長勺,笑起來圓胖可愛,沒心沒肺。
男人真覺得這小妹兒沒心沒肺到了極點,怎麼就敢帶一個滿身是血來歷不明的男人回家?明媚的陽光從離煙的背後爭先恐後地涌進房間裡,男人的心忽然一軟:“謝謝。”
離煙笑着擺手:“餓了嗎?我煮了粥,起來吃一點吧!”
說完後又笑了笑:“那個,先生請問你是佛教徒嗎?”
男人被問的莫名其妙,淡淡搖了搖頭。
佛教徒?不能吃肉不能跟小妹兒一起玩的和尚?算了吧,世界末日他也不要剃頭!
***
男人坐起來脫掉了身上髒兮兮的衣服,略顯單薄的身板上貼滿了紗布,他低頭看了看,無奈的笑了,這手藝,真是不敢贊同。
他起來梳洗,當看見鏡子裡的自己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離煙把新的牙刷毛巾送進來,就看見男人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像看着一個陌生人,他摸了摸那光溜溜的腦門,再摸了摸圓滾滾的後腦勺,然後聽他爆出一個字:“幹!”
記憶中,有個女人說:“給我把他的頭髮剃乾淨!太打眼了這麼送出去!”
幹!將來要是被他知道是誰剃了他的毛,他一定要揍到爹媽都不認識!
離煙指了指他的後腦勺說:“你這裡有疤,怎麼弄的?當時一定很疼吧?”她小時候貪玩,從樹上掉下來摔破了腿也是很疼的,腿上留了疤不好看,所以後來爸媽都不讓她爬樹了。
男人的手指撫過那條疤痕,已經過去十多年了,這是當年還在碼頭上當工人時,爲了給阿贊報仇,被老工人用啤酒瓶開的瓢。
“這裡是哪裡?”
“美國啊。”離煙怪怪的看着男人。
“我睡了多久?”
“三天。”離煙邊說邊打開電腦上的一個窗口。
這是三千港出事後的第三天,在離煙每天都要關注的國內新聞中,毛毛看到了關於三千港走*私案的報道,警*方在海里撈起了一具浮屍,屍體被三千巷盛家認領,鏡頭中有一秒葬禮的畫面,有個美麗的女孩穿黑戴白,跪在墓地上哭腫了眼睛。
“我去給你盛飯!”對於離煙來說,這只是一則非常普通的新聞。
男人梳洗後坐在桌旁,安靜的吃着一碗有着明顯焦糊味道的濃稠食物,一勺一勺,平靜得讓離煙都忍不住要自首:“恩,有點糊,這是我第一次做飯,沒什麼經驗,你不愛吃可以不吃的,我們叫外賣怎麼樣?”
可男人說:“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