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猛的撤回,而此時狼崽已然警醒了,張開嘴“呼”的咬上來,牙齒嵌入了那人的皮膚,一個牽扯就撕開了一個長長的口子,鮮血直流。
嗅到了血腥氣的狼崽一雙翡翠般的眼睛裡開始泛光,葉長歌尚不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卻聽一人淡然道:“你是要學佛祖割肉爲鷹麼?蠢不蠢啊?”
溫弦用另一隻手握住手臂,鮮血從指縫裡“滴滴答答”的滲出來,可他臉上的表情倒好像是完全不相干似的。
“那你是要學妙善捨身救人咯?更是蠢得無可救藥!”葉長歌冷笑一聲反脣相譏,目光卻有些心焦的落在他手臂的傷口之上。
“你怎麼會在這裡!”嘴上這麼說,她猛的扯開他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撕了衣角包紮,溫弦垂着眸子對着她的眉眼看了有一會兒才說:“說來話長,不過我有太后撐腰你懂得。”
葉長歌擡起臉來冷冰冰的望着他,眼神裡充滿了不屑和鄙薄。
溫弦表示很無所謂,他轉頭看着那幾只狼崽,明明很想撲上來對獵物進行撕咬,但始終還有些畏懼,在窩裡低低的嗚咽。
“你要抓他們?”溫弦與狼崽對視,微微偏過頭來問。
“沒錯。”
“好,你等着。”溫弦退了幾步,在地上搜尋了一會兒,撿起了一片樹葉,用手指捋平,放在脣邊。
葉長歌詫異的看着他胸膛輕微的起伏,呼吸擦過翠綠色葉子的邊緣,化作一縷明媚的音律,在空氣中消融,凝聚,交織,創造催人入夢的玄妙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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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有幾條狼屍,都是按捺不住撲上來獵食的勇士,楚世璃用手背拭去了臉頰上的血,握着劍柄的手心早已黏膩不堪,他不由得加大了力道握緊。如果劍落地,那些畜生一定會一起撲上來,把他撕成碎片。
這條路說長也不長,若是再這麼耗下去,西決就贏定了。也許他現在根本不該思考輸贏,更應該思考自己的處境。
楚世璃覺得自己快瘋了。然而心中越是慌亂,他發覺自己越是想念葉長歌。
本來想,贏給她看......把西決給她的羞辱,加倍還回去。
葉長歌從來都是獨立而自強的人,他想要爲他做些什麼,都不曾成功過。果然自己還是太卑微了,他自嘲似的笑了一聲。
就在這個當口,狼羣驀地騷動起來,楚世璃臉色驟變,他驀地一蹬馬背翻身上樹,做好了棄車保帥的準備。
然而狼羣卻沒有如他所料的那樣撲上來撕咬馬匹,反倒是不安的四處張望起來,他們急促的噴着熱氣,飛快的奔逃着離去了。
另一邊,葉長歌在狼崽們腿上狠割了一刀,讓濃烈的血腥氣散發出去。
狼崽們被捆在一起,嗚嗚咽咽的叫着。溫弦抱着胳膊依靠在樹幹上,默不作聲的看她擰着眉頭做這一切,他白皙修長的指間還夾着先前那片葉子,就是那片葉子發出的聲音讓這些狼崽安詳睡去,順利被捆。
忽的一道灰色的影子躥過,溫弦臉色一變,撲上去拉着葉長歌,二人齊齊摔倒在一側。儼然一匹母狼立在那兒,惡狠狠的看着他們兩個。
溫弦凝眸看着憤怒的母狼,劈手躲過了葉長歌手裡的刀,箭步而上,母狼低吼着衝上來,溫弦身形一閃,只聽“撲哧”一聲,刀入狼腹,熱血噴濺。
母狼斜斜摔倒,葉長歌目睹了整個過程,這個模樣斯文的年輕樂師發起狠來絲毫不含糊,先前也是見識過的。
溫弦飛快的轍回來,低聲道:“看來已經不遠了,我們還是趕快撤離吧。”
葉長歌猶豫了一會兒,她目光在母狼和狼崽身上游弋,溫弦扯了扯她示意催促,她驀地甩脫了他的手,飛快的跑到狼崽身畔,麻利的替他們包紮。
溫弦挑了挑眉,戲謔道:“聽說你冷血,我看也不盡然。”
葉長歌沒搭理他,搞定一切之後她拍拍手回到溫弦身邊道:“我不能走。”
“爲何?”溫弦緩緩蹙起了眉。
“西決不能贏。”葉長歌沉下目光說。
“所以你要在最後一段路上裝上這個玩意。”溫弦自顧自地說,他伸手,手裡握着一條長着密密麻麻木刺的寬板。
“你怎麼!”
“剛纔拉你的時候順手就摸到了。”溫弦聳聳肩。
“你!”葉長歌氣結。
“我說大丞相,就你這小身子骨也指望幹這種體力活?”溫弦嘲笑她:“能不能跑的比馬快還是個問題。”
“不巧。”葉長歌冷着臉說:“我知道一條捷徑,直接通向出口。”
“不巧,如果你說的捷徑是從西邊繞的那條,那我也知道。”溫弦學着他的說話方式說:“所以,大丞相你現在應該做的就是在被別人發現之前乖乖的原路返回,然後讓我去放這個害人的機關,讓外使的寶貝狼駒肝腸寸斷。”
葉長歌愣愣的看着他,半晌她沉吟着:“你到底是什麼人......”
溫弦笑了笑,轉身:“我知道你葉長歌是不會相信所謂‘一見如故’或者......‘一見鍾情’。”他微微側首,將葉長歌失神的模樣盡收眼底:“所以,還是不要談了。”
說罷他欲走,葉長歌脫口而出:“狼很多,你小心......”
溫弦抿脣一笑,飛快的跑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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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駒跑的飛快,勁風鼓舞,周遭不見人影,西決不由得大笑起來,他知道楚世璃趕不上了。
他一個人就算是三頭六臂也對付不了那麼多的狼羣,待他殘廢歸朝,就不會有公侯小姐願意嫁給他,那他此生勢必只能娶陽仕一個,陽仕的後半生便有了依靠。
狼駒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快意,低低的鳴叫起來,跳的愈發高,躍的愈發遠。
突然,皮肉撕裂的聲音從下方傳來,持續了很長的時間。西決的臉色發白,他深切感受到了那個東西,從頭一路撕扯到了尾部,像是一張剪子,剪開了狼駒的腹部。
狼駒轟然摔倒,將西決甩了出去,他整個人凌空一翻落地,面對眼前的一切,驚怒不已。
血蜿蜒了一地,狼駒歪倒在地,渾身抽搐着,腸子五臟從破裂的腹部掉落出來,黏糊糊一團掛在那兒,觸目驚心。
西決驀地撲倒,他狠狠一拳垂在地上,嘶吼起來。
這場比賽持續了很久,久到夏朝衆人都感到不安起來,楚毓已經準備讓御林軍進去搜查,楚世璃已經策馬而出,他身上有血跡和傷痕,眉宇凝重,馬背上還承載了一個人,是西決。
衆人都爲之震驚。
楚世璃下馬,楚毓慌忙迎上去詢問,楚世璃淡淡道:“林子裡遇上野獸襲擊,外使的坐騎出了意外。”
“原來是這樣,真讓人遺憾。”楚毓嘆道:“那勝負便就此作罷。”
“不!”西決幾步上前,他冷着面孔,斬釘截鐵道:“九王爺騎術更勝一籌,我西決,願賭服輸。”
楚毓眼中掠過詫然,隨即他便會意,揮揮手讓鄭公公上前,微笑道:“作爲彩禮,那這隻上好的紫竹簫便贈與小九。”
西決緩步退到了陽仕公主身邊,他有些失落的嘆了口氣,陽仕拽了拽他的袖子,衝他微笑。
“哥哥,很棒。”陽仕用赫赫族語言說。
西決凝望着少女秀致的眉眼,終於釋然而笑了。
葉長歌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她心裡還壓着一塊石頭——她沒有看到溫弦。
那傢伙神出鬼沒的厲害,手段也非常,也許不需要她擔心,可是......爲什麼要擔心?!
“長歌。”楚世璃走到他身邊,輕聲喚她。
葉長歌回過神來,看見他將那支簫遞到了自己面前。
“你!”葉長歌瞪大了眼,她忽的覺得心底一暖,剛想說什麼,卻被楚世璃打斷:“別問我爲什麼知道,我就是知道。”
葉長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很是無可奈何。她接過了那支簫,伸手摸了摸楚世璃臉頰上的傷口:“快回去吧。”
楚世璃眼瞳裡閃爍着驚喜的光芒,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脣,這一切的一切都被不遠處的楚問筠看在了眼裡。